都怪王府門前掛的燈籠有些老舊,上麵積滿了灰塵,燈籠裏為了省錢裏麵也沒有多少燈油,這黑燈瞎火確實讓人很難看清東西。


    見謝知寒示意自己無礙,陸懷卿才問:“堂兄,你今夜怎的在這裏?”


    剛才一直默默無語的傅葭臨,先謝知寒一步開口:“父皇將虎賁軍交給謝公子了。”


    什麽?


    陸懷卿滿臉不可置信。


    謝知寒道:“隻是暫代而已,不是什麽大事,堂妹不知道也不算什麽大事。”


    這哪裏不是大事?


    陸懷卿沒記錯的話,前世傅葭臨造反的就離不開虎賁軍和江蘺的裏應外合。


    如今江蘺給傅葭臨開不了宮城門,又沒有虎賁軍在皇宮內外控製局勢——傅葭臨這還怎麽反?


    但若是這樣,那謝知寒和前世王婉寧被逼瘋就不會有關係。


    畢竟,前世的虎賁軍可是一直牢牢被崔家握在手裏的,謝知寒應當是沒有機會遇上王婉寧。


    直到傅葭臨上位後,才廢除虎賁軍,重設禁軍和神策軍,並將神策軍交給江蘺掌管。


    “你想對我阿姐做什麽?”陸懷卿聽到更激動的男聲傳來。


    王垠安拔刀指著謝知寒。


    他多半也是在回家路上聽了那乞兒的話,急匆匆從坊口跑回來的。


    他眼尾猩紅,裏麵是陸懷卿熟悉而又陌生的模樣。


    前世那個人人畏懼的帝王鷹犬王大人就是這樣。


    前世每次和王垠安對視,陸懷卿都覺得他不像是人,更像是從修羅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旁人殺人都是有緣由的,但王垠安則是純粹的以此為樂,仿佛殺人會讓他覺得有趣。


    好像隻有多殺人,王垠安才會好受一點。


    陸懷卿回過神,正想勸勸他,卻看到門被人打開,王垠安在刹那就收刀入鞘。


    戴著幃帽的王婉寧伸手戳了戳王垠安的額頭,她焦急比劃著,給大家說清了來龍去脈。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這人……有壞心思。”王垠安委屈道。


    王婉寧用力敲了下王垠安的頭,生氣努了努嘴比劃:【道歉!】


    陸懷卿知道王垠安這不是隨便低頭認錯的人,但她沒想到王垠安恭恭敬敬低頭:“謝公子,對不住,是我誤會你了。”


    謝知寒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他輕笑搖頭:“小事,王公子也是擔心家姐。”


    他又多看了幾眼王婉寧,心裏愈發意外——他實在是沒想到這位娘子是個啞巴。


    陸懷卿原本覺得這場風波算是過去了,卻沒想到王婉寧突然主動道:


    【大家今夜都餓了吧,我給大家做宵夜吃。】


    陸懷卿原以為謝知寒會拒絕,她這位堂兄此時看著還在巡邏,卻沒成想他居然答應了。


    她皺眉想了會兒,隻當他表哥是餓了。


    她又以為傅葭臨肯定會拒絕,卻沒想到他居然也答應了。


    好吧……看來背了她一路,傅葭臨也餓了。


    “你不讓何懷之給你看看腳嗎?”傅葭臨突然開口。


    陸懷卿這才垂眸看了看她的腳,她剛才一心隻想著王婉寧,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腳上的傷。


    “嘶——”


    陸懷卿這才發現她的腳已經腫了。


    何懷之剛和阿依木玩完到王家大門,傅葭臨就把何懷之提溜到陸懷卿麵前。


    阿依木在旁邊斥責何懷之:“都怪你,非要去做什麽‘走月’!公主的腳受傷都來不及治!”


    “是我的錯……”他難得不反駁,但很快又開始絮絮叨叨:“公主,這長安真是一點都不好,你今日不過是出去玩了一趟,居然把腳都弄傷了。你今日就不該出去。”


    傅葭臨聽到何懷之的話,睫毛顫了顫,不自覺攥緊了手。


    對,都是他不好,今日陸懷卿和他一起出去,他卻讓人帶著傷回來。


    他真沒用。


    “我師父說……”何懷之絮絮叨叨。


    陸懷卿打斷他:“閉嘴,好吵啊你。”


    “你把藥給我啦,我自己上!”陸懷卿裝作不開心。


    她見阿依木還有想安慰她的話,也先一步開口打斷了:“阿依木,我沒事,你去幫我看看王娘子做的宵夜好了沒有。”


    陸懷卿還瞟了瞟她身邊的傅葭臨,然後搖了搖頭,示意她帶著何懷之出去。


    阿依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揪著何懷之的耳朵就走了。


    陸懷卿看著何懷之故意“慘叫”的樣子,等他的聲音遠去,她才撐著下巴看向傅葭臨:“別生氣啦,難得出去一趟,還不高興嗎?”


    傅葭臨不可思議地看向陸懷卿,和她在燭火下似美酒般令人陶醉的眸子對視。


    半晌,他偏過頭:“沒有。”


    “好,你沒有。”陸懷卿假裝真的信了,但傅葭臨剛轉過頭,她就笑吟吟握住他的手:“那你把手給我看看。”


    傅葭臨一時沒反應過來,被陸懷卿攤開了手。


    她“嘖”了一聲:“你沒有不高興,那這麽用力掐自己手做什麽。”


    陸懷卿看傅葭臨立刻把手收了回去,轉身就要往外走,她喊住他:“何懷之今日的話不是針對你的,你不要生他的氣。”


    傅葭臨點頭。


    他明白的,陸懷卿肯定要護著自己的朋友。


    “以後不高興要說出來,你現在是把手掌心掐得有指甲印,以後……”陸懷卿頓了一下,“以後不許這樣了。”


    要知道前世傅葭臨不僅對別人狠,他自己發瘋的時候,也喜歡握著碎瓷片把手割得鮮血直流。


    原來那個爛習慣,是傅葭臨十幾歲的時候就有的。


    “你要學會自己愛惜自己啊。”陸懷卿道。


    傅葭臨聞言抬眸看了她一眼,摩挲著手心因他鬆手而迅速漲血有些酥麻的手。


    這酥麻的感覺也很快蔓延至心尖。


    他很輕地點了一下頭:“嗯。”


    陸懷卿果然立刻就笑開了。


    傅葭臨從屋內出來,靠在院內的古樹上,望著皎皎明月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王垠安同樣也在,而且他還在煩躁地扯著院裏的花草,像是在發泄心裏不滿的情緒。


    “你怎麽回事?”傅葭臨問。


    王垠安惡狠狠道:“那個姓謝的好像對我姐姐一見鍾情了。”


    “應當不是吧,謝公子對誰都溫柔有禮。”傅葭臨道。


    至少陸懷卿是這麽和他談論她那位堂兄的。


    傅葭臨相信陸懷卿的話。


    “怎麽可能?”王垠安把手裏的花全都扔到了地上,煩躁地捶了兩拳古樹。


    “那個姓謝的眼神,和你看陸懷卿一模一樣!”


    王垠安心裏不高興,一時也忘記了尊卑有別。


    他還擔心傅葭臨會不高興,卻沒想眼前人若有所思,半晌後道:“我看起來,真的很喜歡她嗎?”


    王垠安沉默。


    傅葭臨這要是還不明顯,那這世上就沒有明顯的愛了。


    第四十七章


    傅葭臨聽著風喧囂的聲音, 心裏的感情越來越明晰。


    他喜歡陸懷卿,也渴望能和她在一起。


    既然王垠安都能夠看出來。


    那陸懷卿會不會也能察覺到他的愛意……哪怕隻有一點點。


    “王垠安,這麽多年為了你姐姐, 你當真從不後悔?”


    又在隔空瞪謝知寒的王垠安抬頭:“為何要悔?”


    爹娘死後, 王家曾不止一次讓他回家拜見祖父母。


    可一想到爹爹被貶出京時親戚們的袖手旁觀,加之姐姐的美貌, 王垠安這些年從未想過靠王家。


    王垠安眼裏的冷意不過一瞬,隨即又恢複成了嬉皮笑臉的模樣:“殿下, 不是幫我在戶部謀了個差事嗎?還是多虧了殿下心善!”


    傅葭臨知道王垠安這一路走來的不容易。


    他十歲喪父,為了能護住姐姐,小小年紀隻得去煙雨樓找活幹。


    王垠安的一身好刀法他父親親傳, 原是貴公子強身健體的方式, 卻成了他殺人的手段。他更是為了姐姐,硬生生逼自己忘掉從前的驕奢生活,學會了吃夾生飯、飲髒水。


    傅葭臨還記得剛和王垠安一起做任務時,這人還會因殺了人而輾轉反側:“葭臨兄弟, 你說那些人會不會化作厲鬼來索命啊?”


    那時也不過八歲的傅葭臨從不回答, 他隻是睜著眼睛望著結滿蜘蛛網的房梁出神——


    那厲鬼肯定會先來殺他。


    王垠安都是為了護人而殺人,但他是為了殺人而殺人。


    後來,隨著殺的人越來愈多,王垠安就再也不怕了。他手起刀落,和傅葭臨一樣幹淨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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