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說。”霍青川靠著沙發,神情懨懨。


    這還是路西樓第一次見霍青川情緒不佳,不由心生好奇,追問道,“不舒服?”


    從接到沙鷗電話讓他們來榕城開始,霍青川情緒似乎就變低落了,而且離榕城越近他話越少,仿佛榕城有讓他很抗拒的東西。


    “沒不舒服,我就是......”霍青川不想路西樓擔心他,猶豫片刻還是說了實話,“不想工作。”


    路西樓聽愣了。


    “好不容易完成委托回來,沒休息幾天就要工作,誰受得了啊?”霍青川抱怨道,“買的那些菜,估計也要浪費掉了。”


    看霍青川心情不好,路西樓設想了很多種可能,獨獨沒料到霍青川是因為要工作而心情不好的,這打破了路西樓對他的認識,卻也讓他更平易近人,沒了大學時顯現出來的疏遠感。


    雖然霍青川在他麵前從來沒這樣過。


    “浪費就浪費了,回去再買就是了。”路西樓笑著問,“今天先休息?”


    情緒不佳的時候工作,心情會更糟糕,霍青川既然今天心情不好,那不如明天再去找委托人。


    但霍青川卻搖頭了:“今天去吧,早點查完我們也能早點回臨江。”


    委托人在榕城,他們卻不能留在榕城執行委托,得回臨江借助陣法,才能回到過去。


    路西樓讚同道:“好。”


    沙鷗給了助理的電話,不過路西樓沒有打電話麻煩他,而是和霍青川下樓打車,朝委托人住的地方趕。


    榕城是一座海濱城市,市區很大,委托人住的地方離酒店有點遠。好在路上不堵車,又沒怎麽遇到紅燈,二十多分鍾後,路西樓和霍青川達到了目的地。


    “這是老城區吧?好多自建房,和半塢巷有點像。”巷子太窄,司機不願意進來,路西樓隻好在路邊下車,然後跟霍青川步行進巷。


    說是像半塢巷,但其實兩邊的建築風格並不相同,半塢巷那邊多宅院,像古時候的四合院,這邊則是兩三層的帶院洋房,紅牆紅瓦的,顏色鮮豔。


    “不僅是老城區,還比較邊緣了,剛才要不下車,而是繼續往前走,用不了多久就到郊區了。”


    每家院子前都有門牌號,霍青川一一看過去,等走到一家門口種了枇杷樹的院子時,霍青川停了下來,“到了。”


    路西樓看了眼門牌號,上麵的數字和截圖上顯示的住址一致。


    路西樓沒怎麽猶豫,快步上前,抬手開始敲門,“有人嗎?”


    看大門緊閉,路西樓還以為家裏沒人,他都做好了坐下來等的準備了。結果沒敲多久,大門就從裏打開,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出現在路西樓視野。


    老人頭發、胡須全白了,穿著舊時的長衫,還拄著拐杖,見到門口有人,便從身上摸出老花鏡戴上,才開口問,“你們找誰?”


    路西樓側頭和霍青川對視,不太確定這是不是他們要找的人。


    “許文祥。”路西樓報了沙鷗告訴他們的名字,“我們找他,你認識他嗎?”


    老人,也就是許文祥,聞言警惕地看著路西樓問,“你找他幹嘛?”


    路西樓一愣,隨即了然,麵前的老人就是他們要找的人。明白了這點,路西樓沒再繞彎子,開門見山道,“沙鷗讓我來找你的。”


    聽到熟悉的名字,許文祥瞬間變了臉色,“沙先生讓你們來的啊,那快進來。”


    許文祥側過身,邀請他們進屋。院子裏擺了桌凳,許文祥讓他們自便,“我給你們倒水。”


    “不用這麽麻煩。”路西樓喊住許文祥,讓他坐回來,“我們過來是想和你聊聊委托的事,你若是有空,可以仔細和我們說說。”


    許文祥連連點頭:“有空的,你們想知道什麽?”


    許文祥給沙鷗的那份資料,其實已經夠詳細了,沒有別的要補充的。但既然來了,不如從頭問一遍。


    “你要找的人。”路西樓說,“關於這個人的信息,越詳細越好。”


    許文祥沒提資料的事,路西樓問了,他就答了,“這就有的說了,一時半會說不完。”


    路西樓笑道:“不急,你慢慢說。”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許文祥陷入了回憶,“當時我才十七,輟學從老家來榕城謀生,因為年齡小,能幹的活有限,賺的錢也少,租不起房子,就住的棚戶區。”


    “棚戶區的房子又髒又小,住起來很壓抑,房間又不隔音,隔壁一點情況都聽得清清楚楚,晚上完全睡不著。”許文祥道,“所以晚上我會出去,等大家睡了再回來。”


    路西樓道:“然後你就遇見他了?”


    “對。”


    “他家也在附近,不過跟我不同,他還在上學,隻是身體不好,所以經常停課在家。”許文祥道,“他喜歡去附近的廣場,我總是在這些地方碰見他。”


    提到故人,許文祥嘴角上揚起來,“有時候他就坐在那發呆,偶爾會和人下棋,根據我的觀察,那附近沒人能下過他。”


    資料裏顯示,許文祥要找的這個人叫柴與琮,十幾歲時家住老城區,除了身體不好外,可以說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學習成績也特別好。


    “你們成了朋友?”路西樓想了想問。


    “哪能呢?”許文祥苦笑著搖頭。


    路西樓正要繼續問,一直沉默的霍青川忽然伸手按住他的手。


    路西樓愣住,眼神疑惑地去看他,“遊秋?”


    霍青川沒解釋,接過問話主動權,“那你為什麽要找他?”


    一個沒有成為朋友的人,如今過了幾十年了,真的還有找的必要嗎?


    許文祥像是被問住了,人整個定住,久久沒有回答。


    路西樓不知道霍青川為什麽這麽問,但他沒有打斷霍青川,繼續保持安靜,等著他往下問。


    許文祥沒有回答,霍青川也不著急,隻一瞬不動地看著許文祥。


    沉默的注視讓人覺得沉悶,路西樓作為旁觀者,都有點受不住了,許文祥卻仍沒開口,似乎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剛才走的急,院門沒有關,巷道各種聲音傳進院內,更顯得院內安靜。路西樓受不了這份安靜,準備隨便說些什麽打破這份安靜,沉默許久的許文祥突然有了反應。


    “我們不是朋友,是因為他很早就去世了。”許文祥說,“我找上異部,是希望異部能幫我弄清楚他為什麽去世。”


    第100章


    從許文祥家裏出來,兩人直接回了酒店。


    “遊秋怎麽看?”資料攤開在茶幾上,路西樓背靠沙發坐著,粗略一掃後問霍青川道。


    按照許文祥的說法,他雖然沒能和柴與琮成為朋友,可那段時間兩人頻繁的遇見,柴與琮是知道他的存在的。隻是彼時他過的太落魄,生存都成了問題,又哪有時間去想別的,也就沒有上前和柴與琮問好。


    後麵情況變好,許文祥有錢請柴與琮吃飯了,柴與琮卻搬家了,許文祥怎麽都找不到他。等再聽到柴與琮消息,他已經去世了。


    “柴與琮是個好人,知道我吃不飽,每天從廣場回去時,他都會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些吃的,但從來都隻吃幾口便丟了。”說起這事,許文祥眼眶濕了,“一開始我覺得他敗家,浪費錢糧,次數一多,才反應過來這些東西都是柴與琮買給我的。”


    想到許文祥說這話時的表情,路西樓唔了一聲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許文祥想找到柴與琮也可以理解了。”


    路西樓頓了幾秒,才再道,“但是。”


    “但感覺不對勁。”霍青川走到路西樓身邊坐下,補充上他沒說完的話,“對不對?”


    路西樓開心於霍青川和他的默契,嘴角彎了彎,“對,就是這樣。”


    路西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明明許文祥說的話並沒有明顯的bug,也都能自圓其說,可路西樓聽了就是覺得很怪,像幹淨的紙上多了一個小黑點,讓他很不自在。


    “他太了解異部了。”霍青川屈指點了點麵前的資料,“這麽多年來,從沒有人會備全資料找異部。”


    異部的辦公區坐落在半塢巷,莊嚴肅穆的宅院讓它很顯眼,似乎很容易就被人廣為熟知。然而異部不對外宣傳,大多數人看到這座宅院,比起認出它是淩雲的特殊機構,更多的人會以為它是哪位有錢人的私宅。


    也正因如此,找到異部,並且知道異部的職能不是一件容易事兒,這些年能來異部尋求幫助的,大多是經人介紹。


    像路西樓能知道異部,便是學長給他推薦的。


    許文祥從別的地方知道異部的存在,然後寄希望於異部,想要他們幫他找到昔日的友人,這也倒說的過去,畢竟多年下來,異部接過不少委托,其中未必沒有許文祥認識的人。


    真正讓路西樓感到不對的,是許文祥在知道異部後,他應該去臨江找他們,而不是直接去堵沙鷗。


    異部行程非透明,沙鷗來榕城也不是出差,隻是出於私人交情,來幫同事度過難關。


    許文祥從何得知沙鷗到了榕城?還精確找到了他?


    最主要的是,如果真的想要調查昔日好友的死因,在掌握這麽多信息的情況下,許文祥完全不必要來找異部,也能調查清楚,甚至這樣花費的錢還少一些。


    “不想那麽多了,明天先實地看看。”路西樓搖頭甩幹淨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指著資料上顯示的柴與琮的住址說。


    霍青川嗯道:“我看行。”


    榕城發展到現在,城區改建擴建,變化太大,當年的棚戶區早變成小區,而柴與琮住的小區則拆遷成了商場。


    路西樓走下車,看著麵前的商場,嘴張大成圓形,“小區沒了。”


    如果小區還在,他們可以像當初找李老夫人那樣,進小區找人打聽柴與琮的消息。可如今小區拆了,當年的住戶都不知分散到哪去了,他們就算想找,也有心無力。


    “可以找沙鷗。”霍青川道,“雖然淩雲也能幫上忙,但在榕城,找傳秋比找淩雲更有用。”


    路西樓懂霍青川的意思,沙鷗作為傳秋集團的少東家,他要是想查什麽,多的是人願意出力。


    “那我等會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幫忙查查。”路西樓了然地點點頭。


    棚戶區變成了小區,也無法繼續探查,所以下車沒多久,兩人就又打車回酒店了,回去的路上路西樓順便打電話給沙鷗,和他說了這邊的情況。


    沙鷗正陪李宜在開會,聽到手機鈴響,跑出來接的電話,“你們可以找陳映凡,他能幫你們查。”


    沙鷗口中的陳映凡,正是上次他提到的陳助理,路西樓和霍青川到現在都沒找過他。


    知道能找陳映凡幫忙後,一到酒店路西樓就給陳映凡打了電話,沙鷗大概提前知會過陳映凡,這會陳映凡聽完路西樓的話,都沒多問為什麽,便應允了會去查。


    和陳映凡通完電話,路西樓坐到沙發上,繼續看起許文祥整理的資料,想抽絲剝繭,找出更多的信息。


    然而許文祥給的資料跟他說的差不多,路西樓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也沒看出新信息。


    酒店是沙鷗幫忙訂的,自帶酒水,霍青川拿了瓶汽水給路西樓,“別看了,等陳映凡消息吧。”


    路西樓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把資料丟回茶幾,“柴與琮是個厲害的人,如果活下來,現在或許大有成就。”


    霍青川給自己拿了瓶酒,此時正在倒酒,聞言哦了聲,“怎麽說?”


    “學生時代就很優秀啊,可惜身體不好。”路西樓恍然道,“你說他會不會是病死的?”


    許文祥和柴與琮走的不近,連聯係方式都沒留下,而他最後得到的柴與琮消息便是他去世,又因為柴與琮曾經對他好,所以這成了許文祥的執念,他想要找到這位少時的救命恩人。


    但許文祥隻知道柴與琮死了,是自然死亡還是意外去世,許文祥則是一點都不懂。


    “不知道啊。”霍青川搖晃酒杯道,“死亡原因並不重要,我們隻要快點整理好信息,然後回臨江幫他完成委托就可以了。”


    路西樓笑了:“遊秋好像從到榕城開始,就迫不及待要回臨江了。”


    霍青川喝酒的動作一頓,不過很快就又恢複正常,一口悶完酒杯裏的酒,將酒杯放到茶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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