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能睡了吧?”路西樓輕輕笑了,聲音越發溫柔了,“我留下來陪你。”


    視覺被削弱後,觸覺和聽覺變得更敏感了,路西樓能聽到窗外的車鳴聲,能聽見霍青川的呼吸聲,自然也能聽到他自己的心跳聲。


    安靜的環境讓一點聲音都顯得特別明顯,路西樓感覺到他心跳越來越快,這讓他越發的不自在,連話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但又不能一直安靜。


    路西樓靜了靜心,正準備開口,霍青川忽然鬆了手,路西樓愣住,剛想問霍青川怎麽了,就感覺腰上一重。


    霍青川抱了過來,路西樓被他摟在懷裏。


    路西樓呼吸都快沒了。


    “阿淩。”霍青川緊了緊手臂,抱得更緊了,“讓我抱一會,就一會。”


    心裏像住了隻小鹿,上蹦下跳的,路西樓恍惚以為心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眼了。


    路西樓不敢用力呼吸,臉跟耳根都燙得能煮雞蛋,非常小聲地哦了聲,就安靜了下來,什麽都不說了。


    房間也更靜了。


    路西樓以為他會睡不著,卻不想沒多久眼皮就開始打架,他不僅很快睡著,還一覺睡到上午。


    路西樓是被熱醒的,房間裏的空調成了擺設,好像他沒睡在床上,而睡在火爐邊……火爐?


    路西樓猛地清醒,伸手去摸還在睡覺的霍青川,毫不意外地發現他又發燒了。


    “怎麽又燒了?”路西樓疑惑地嘀咕了句,不敢耽誤,下床去找馮醫生。


    馮醫生還沒醒,路西樓按了半天門鈴他才過來開門,知道霍青川又發燒了,他神色凝重,“我去拿醫藥箱。”


    與此同時的許家大宅裏,許文祥候在門口,看袁木槿等的人來了,忙過去給他開門,“於大師這邊起,夫人和先生在裏麵等你。”


    於承燾嗯道:“走吧。”


    袁木槿和上次一樣,這次也穿的旗袍,但氣色卻好了不少,而且還靜心打扮過了,戴了一條珍珠項鏈,像及時舊時的闊太太。許鴻則一身唐裝,板著一張臉,很是威嚴。


    許文祥帶於承燾進了屋,他便退了出去,走之前還不忘把門合上。


    “袁夫人,又見麵了。”於承燾在對麵坐下,視線落到麵無表情的許鴻身上,笑了一笑說,“許總好。”


    袁木槿溫婉一笑:“大師你總算聯係我們了,我還以為你忘了我們家的事了。”


    於承燾笑:“這怎麽會?許家出手闊綽,於某人忘記什麽,也不會忘記這樁生意。”


    許鴻不喜歡和人打啞謎,聽於承燾這麽說,他直接道,“木槿說於大師你有辦法了,不知大師的辦法是?”


    於承燾不答反問:“那得看你們怎麽想了。”


    於承燾這話回得妙,既給了雇主選擇,又表明了自己的能力。


    果然,許鴻一聽完他的話後,表情開始鬆動了,“怎麽樣都可以?”


    於承燾笑道:“是。”


    許鴻沒怎麽猶豫,便道,“那我希望於大師能消滅他。”


    饒是見多識廣的於承燾,聽到許鴻這話都被驚訝到了,他輕輕笑了下,語氣沒什麽感情地提醒許鴻,“許總,他可不是別人。”


    許鴻回的很快:“不管他是誰,威脅到許家了,他就不該存在。”


    第106章


    許家如此大費周章,一是為了找人,二是想除掉一個人。


    半年前,許鴻忽然開始做夢,總夢到一個穿月白長袍的男人,隻是許鴻看不清他的臉。


    起初夢還算正常,許鴻夢到的都是一些瑣碎的日常,比如長袍男人獨自看書賞花下棋。可沒過多久,夢卻變成了噩夢,夢裏火光衝天,染紅了半邊天,慘厲的哭聲、求救聲此起彼伏,聽得許鴻耳根發麻。


    許鴻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做這種夢,一開始他並沒把這放在心上,而將自己當成了旁觀者,以為天亮了他就會醒。


    但許鴻哪裏料得到,某一天他再做夢,不僅從旁觀者變成了親曆者,還明知道這是夢,卻怎麽都醒不來。


    夢境也變得十分真實,許鴻能感受到大火嗆鼻,也能體驗到火灼傷皮膚的疼痛,本能讓許鴻自救求生,可任他如何努力,都跑不出火圈,隻能坐以待斃,等著被燒死。


    許鴻開始頻繁地做這個夢,偶爾夢裏被燒死後,他就能醒來,有時卻不能如願,他被燒死後,夢還會繼續,然後許鴻就會看到最開始夢見的那個穿著月白長袍的男人。


    隻是此時的男人已經不穿月白長袍了,也不會穿任何顏色或淺或鮮豔的長袍,男人永遠一襲黑衣,並且很久不看書,更不賞花下棋了。


    男人變了,變得麵無表情,變得心狠手辣。


    夢境像是電影,明明不久前他才被大火燒死,這會兒不知怎麽了,竟然又活過來了,還雙臂發抖地跪在地上。


    許鴻糊塗了,抬頭想看看在哪兒,可剛抬起頭,便感覺到一陣淩厲的風,等回過神來時,黑袍男人已經瞬移到他跟前,單手掐住他脖子,冷冰冰地說,“你不配。”


    噩夢沒有固定的內容,月白長袍的男人卻成了固定的主角,許鴻每晚都會夢見他,夢的內容也越來越可怕。


    許鴻被折磨得神經衰弱,晚上不敢睡覺,常常睜眼到天亮。


    許鴻不是沒試過別的房子,他試圖用工作麻痹自己,想累得倒下就睡,也找醫生開了安眠藥,想要一睡到天明。隻是這些方法都沒用,許鴻隻要閉上眼睛,就一定會做夢,也一定會夢到月白長袍男人。


    如果不睡就能避免做夢,那許鴻至多休息得不好,再身體虛弱一些,不至於生了別的心思。


    真正讓許鴻認識到不對,想要請人做法,清除不幹淨的東西的,是袁木槿也開始做夢了:一樣的人,不一樣的夢境,相同的結局。


    離奇的是,公司那邊頻頻出事,一個月內丟了好幾個合作,已經簽約更是各種不順,股票大跌,市值短時間內蒸發了幾億。


    許鴻不是一個封建迷信的人,可半年來接二連三發生的怪事,卻讓他不得不信這些。


    於是許鴻讓袁木槿去寺廟進香祈福,再捐香火錢,想要擺脫黴運。但收效甚微,現狀反倒越來越差,他們還是會做噩夢,被折磨得神經衰弱,不敢睡覺,身體迅速垮了,接連住院,許家的生意也不見好。


    許鴻怕了,怕會一直這樣下去,那不僅他倆完了,許家也完了。


    所以許鴻開始到處打聽,看有沒有人遇到過類似的事,他們又是如何解決的。不幸地是,從沒有人像他這樣,幸運的是這個過程中他沒再做過噩夢。


    知道異部是個意外,許鴻得知異部有穿梭時空的能力,登時就想去臨江拜訪,想讓他們出手相助。


    但袁木槿知道了他的打算後,卻提出了不同意見,“暫時不要這樣。”


    許鴻道:“怎麽說?”


    “我打聽到異部的負責人,也就是傳秋集團的少當家沙鷗,他近日要回榕城,我們不如先試探試探,看他水平如何。”


    找人幫忙的這段時間,他們遇到的騙子比有本事的人多,若是異部也是光有噱頭沒實力,那許鴻沒必要多跑一趟臨江了。


    許鴻同意了袁木槿多建議,還讓許文祥去找了沙鷗,並遞交了“要找”之人的資料。他本以為沙鷗會直接接受,不曾想沙鷗有別的事要忙,便一直拖,直到路西樓和霍青川來榕城。


    老實說,許鴻不覺得這兩位年輕人能夠幫到他,但他們到榕城不久,就查清了他們的計謀,雖然這離不開沙鷗的幫助,卻也比之前找的那些人要靠譜得多。


    所以許鴻讓許文祥帶路西樓他們來許家,準備好好說說找人的事,不過那天許鴻公司有事,接待的事就全權交給袁木槿了。


    盡管搭上了異部這根線,事情看起來已經成功一半了,許鴻卻還不太放心同時在跟於承燾聯係,想要他幫許家一把。


    於承燾名聲很大,許鴻托了不少關係才聯係上了他,於承燾第一次來許家,就一語道破他和袁木槿為夢所擾的事,許鴻當時就被震驚了,卻不肯說更多。


    直到那日路西樓和霍青川來許家,於承燾才鬆口說他有辦法了。


    “許總好魄力。”於承燾鼓掌道,“雖然你們已經做了選擇,但我還是有必要和你們說清楚。”


    許鴻問:“說什麽?”


    袁木槿道:“大師你說。”


    “你們會做噩夢,並不是你們沾了不幹淨的東西,隻是餘怨未消。”於承燾道,“你們夢到的男子也不是別人,某種意義上“他”還是你們的親戚。”


    於承燾一番話繞暈了許鴻,他臉色沉了下來,“什麽意思?”


    “說通俗一點,那人是你們祖宗,之所以你們會夢到他,那是當年你們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所以才懼他怕他。”於承燾冷漠道,“至於你們今天的遭遇,不過是報應罷了。”


    於承燾解釋的很清楚了,許鴻卻聽得更迷糊了,什麽叫祖宗?什麽叫報應?難不成真有轉世之說?於承燾又為什麽能知道這麽多?


    袁木槿臉色沒比許鴻好到哪裏去,她看著於承燾,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於大師說的是上輩子的事?”


    “可以這麽理解。”於承燾笑道。


    於承燾在道上名聲這麽響亮,除了本身的實力外,還因為他有一對特靈的核桃,每次遇到關鍵事物,或者危險時,核桃都會有不同的反應。


    那日袁木槿送他出門,迎麵撞上許文祥帶人回來,於承燾沒把這事兒放心上,以為這兩人和之前的人一樣,都中看不中用。


    但於承燾哪能想到,他才和那兩人擦肩而過,手裏的核桃忽然有了大反應,甚至直接裂開了。


    這是從前沒有過的事,不過於承燾卻並不害怕,相反還有點激動。


    他喜歡有挑戰性的事。


    許家的事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畢竟說通俗一點,就是他倆夫妻做錯了事,對不起人,惹得那人怨氣大,如今反噬起來罷了。


    這事不難處理,隻要畫陣鎮壓住先人之“魂”就夠了,難的是要找到命門,也就是讓先人結怨的事。


    於承燾原本還想著回去好好算一卦,看能不能算出命門是什麽,不想得來全不費功夫,命門到自己送上門了。


    許鴻和袁木槿都被於承燾的話給震驚到了,他們活到現在,還是第一次聽說前世今生的。


    許鴻想說服自己這些都是假的,但眼前的一切卻在提醒他說於承燾說的是真的。


    許鴻深吸一口氣,看著於承燾道,“我應該怎麽做?”


    既然於承燾說他有辦法了,卻還什麽都不做,那便是需要他們。


    於承燾喜歡和聰明人說話,他欣賞許鴻的上道。


    於承燾讚賞地看了許鴻一眼:“把異部那兩小子叫過來。”


    許鴻皺眉:“跟他們有關係?”


    “準確說隻和一個人有關係。”於承燾道,“如果可以,你們把姓路的那個叫過來就行了。”


    於承燾笑了:“他才是關鍵。”


    霍青川今天比昨天好多了,下午就退燒了,而且沒有再不停喊他名字。


    看霍青川睡著了,路西樓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有空坐到旁邊去喝水了。


    “你該去休息了。”沙鷗今天沒事,吃了早餐就來酒店了,發現霍青川又發燒了後,他和路西樓一起守在旁邊照顧。


    路西樓知道沙鷗是為他好,但是霍青川這樣,他根本睡不著,“我沒事。”


    “黑眼圈都掉地上了還沒事。”沙鷗吐槽了路西樓一句,又搬出霍青川來壓他,“而且青川也不想看到你這樣,所以下午我來守,西樓你回房睡覺。”


    “可是……”


    “沒有可是。”沙鷗強勢道,“今天必須聽我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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