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而無聲的情?緒在釋放。


    柳絮寧有點對?自己生氣,這句話也?說不出來嗎?也?順便氣他,這點解讀心理想法的智商都沒有嗎?


    她索性帶著點破罐破摔的意味:“我想跟你睡覺。”


    陽光在地?上摩擦,梁恪言站在原地?,有點走神?地?看著她遊移的眼睛,半天未搭腔。


    於天洲見梁恪言出來,為他開門。去?機場的路上要經過跨海大橋,這條路有些長,梁恪言又有早間?喝咖啡的習慣。於天洲見他根本沒有碰放在扶手箱上的美式,隻雙手環胸望著車窗外的風景發呆,神?色淡漠疏離,耳根卻是發紅。


    於天洲偶爾也?揣摩不透,索性不再揣摩。


    車窗外的景色一如往常,卻因為夏天的到來而變得色彩鮮明。飛鳥相互穿梭在海平麵上,化作一道城市剪影。


    他拍下這幅場景,發給柳絮寧,等?她回?消息的空檔,梁恪言伸手去?拿冰美式,感受冰涼的觸感與沁出的水珠貼於自己的掌心。


    這妹妹心大概是黑透了,非要在分別的時候和他說這些話。再這樣,他就不想去?了。


    ·


    沒有梁恪言也?挺好的,柳絮寧終於可以好好學?習好好畫畫了。


    手機裏是梁恪言發來的信息,他剛落地?伯明翰機場。想到他走之前那句輕到不能再輕的“好”,她臉頰就不停發燙,故作冷漠地?發去?一個“哦”字。去?機場的路上也?要拍照給她看,落地?了也?要和她報備一聲,怪煩人的。


    梁恪言:【哦?】


    剛更新過的微信可以即時彈出其?他人發來的消息,柳絮寧正要回?他,上方突然彈出胡盼盼的信息。沒幾?個字,但?她打字的手停在了上方。


    關閉和胡盼盼聊天的界麵,柳絮寧對?著開著許久的電視發了會兒呆。


    六月份的天氣,毛毯披在身上,她卻莫名感覺到一點寒冷。


    手機屏幕持續亮著,來自青城的一個陌生號碼,柳絮寧起初以為是騷擾電話,可兩天打了三遍,她遲疑著,最後接起。


    “寧寧,終於接電話了。”電話那頭,是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她故作不明:“你是?”


    “是我,二叔。”


    柳家人口眾多,她有好多好多叔叔阿姨,江虹綾在時還會在每次的家族聚會前告訴她這個男人要怎麽稱呼,這個女人又應該叫什麽。她乖乖地?聽著,將人的麵孔和與之對?應的稱呼記下,又在心裏感歎窮人還要保持固定的家族聚會,真是夠閑的。想想,還挺痛苦。一年到頭要見這麽多次,當著人麵時言笑晏晏,背著人時也?許什麽刻薄的話都可以脫口而出,這樣的關係,織它又有何意義?


    柳絮寧遲疑的這幾?秒,對?麵笑著問?:“怎麽,寧寧好日子過久了,都認不出二叔的聲音了?”


    “當初是怎麽汙蔑二叔和你爺爺奶奶的,你還記得嗎?”


    尚有一絲應對?的能力,可她全心被即將到來的害怕占據,沒有絲毫猶豫地?掛斷電話。這樣好像還不夠,她把手機調到靜音,推到床角。


    柳絮寧能猜到,梁繼衷既然已經知道了卻遲遲不來找她,那自然是不想讓他們梁家的寶貝孫子把氣撒在他頭上。他最希望也?最樂見其?成的,應該就是自己主動去?找他吧。


    可她沒有這個勇氣。


    她把頭埋進?臂彎裏。好日子好像是真的要到頭了,可時至今日,失去?的隻是金銀綢緞般的生活嗎?還有她的梁恪言。


    幼時耍盡心機進?入梁家,數年之後,她也?必為兒時的貪婪與欲望所害。


    第50章 飛蛾撲火


    王錦宜在外不用中文名?, 於?天洲找她費了不少功夫。


    王民昊心心念念這位寶貝女兒,無論青城還是西南,圈子?裏的人都知?曉。梁恪言翻閱資料,卻不盡讚同。既然知道大廈將傾, 此?刻該做的就是和女兒遠離關係, 將財產關係剝離得一幹二淨, 而不是眾目睽睽之下放大寵愛,讓其成為所有食肉動物眼裏最寶貴的一塊肉。


    梁恪言敲響王錦宜家門時,她春風得意,絲毫沒有落魄樣。


    梁恪言說明來意, 王錦宜卻嫌棄如今市值,語氣傲慢,說她怎麽可能現在就賣給他。


    梁恪言知?道此?行就是這個?結果,沒多在意。臨走之前, 他隨口問她,你確定家族信托的受益人是你嗎?


    王錦宜愣了?一下。


    梁恪言再來是三天後的事情, 三天,夠蠢女孩搞清狀況了?。物質富足的上?流圈從不缺新玩法?,很正常。她哥哥的名?字簡直是王錦宜的眼中釘肉中刺。提及王民昊的遺產, 合法?收益以幹幹淨淨的方式光明正大留與毫無法?律關係的兒子?,那些?複雜繁瑣條條分明的公?證,他一點兒也沒嫌煩。而那些?股份與債務卻悉數給了?自己?和母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王民昊早知?道自己?前路堪堪,果真是提前為他的好兒子?打?理好了?一切。那她呢, 她怎麽辦?


    腦子?裏全是男男女女那點事的蠢貨, 最容易攻破。到這個?地步,居然在那裏自怨自艾鬱鬱寡歡地責怪她哥哥的欺騙。


    彼時她再無幾日前的嘴臉, 哭過之後,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問他能?不能?抬高點。


    梁恪言奇怪地看著她,笑得有些?難以自抑:“王小姐,操縱股價犯法?啊。”


    何必這樣羞辱人。王錦宜忍下情緒,手剛碰上?他的腕表,他也沒動,語氣算不上?提醒:“我吃著這套長大的。”


    可惜了?,拜家裏妹妹所賜,他對女人真真假假的眼淚都不感冒。


    王錦宜一直沒什麽道德底線,他對自己?沒興趣就算了?。她收回手,抹去眼淚,說,股權可以給你,你得幫我還債。


    “收了?你的股權,還要幫你還債,胃口真大。”


    王錦宜覺得和他說話能?收獲一肚子?的火,她深吸一口氣:“我手上?這點根本不夠你坐穩董事會。那些?人很惡毒的,我可以把爸爸曾經告訴我的全部告訴你,讓你徹底搞掉他們。好不好,哥哥?”


    梁恪言轉手機的手指停頓一秒,審視般看著她。


    “別這麽叫我,有點惡心。”


    王錦宜氣得想把眼前的玻璃杯直往他臉上?砸。


    而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同意,要徹底發瘋時,他卻篤悠悠地說了?句可以。


    王錦宜實在有些?讀不懂他。


    ·


    在這裏辦完梁繼衷交待的事情,他和mauro分開。明天要飛去加州,他由衷地覺得疲憊,可疲憊之後,想到未來的獲利,又都算值得。


    閑來無事的午後,他放了?於?天洲半天假,去ucl逛了?一圈,都是自己?已然看厭的風景,想起柳絮寧,他忍不住拿出手機拍照之後發給她。


    校門?口有家牛排店,現在已經過了?飯點,沒什麽人,環境清幽,恰巧是他喜歡的。他點了?份牛排,那難得的少爺矜貴和嬌氣上?來了?。


    照例拍完照後,他發給柳絮寧,言簡意賅附帶幾個?字:肉很老。


    她一直沒回。


    北京時間才過晚上?九點,她就已經睡了??還是在畫畫,沒有看手機?


    梁恪言已經能?猜到她打?開手機,看著一條一條接連不斷彈出來的信息皺眉說“煩死了?”時的神情,光是想想就有意思。


    ·


    大三下的課程少了?許多,隨之而來的考試也變少。學期正式結束,女寢裏開始著急忙慌地收拾東西。宿舍阿姨拿著大喇叭在樓道內喊著“貼紙、海報,全部撕掉”“東西不要忘帶”。女生們淚流滿麵,叫苦不迭地撕扯下當初不懂事時興奮粘貼的海報。


    今日全青大四個?大門?都開了?,私家車皆可入內。胡盼盼的爸媽跑上?跑下地為她拿箱子?,見柳絮寧一個?人,胡爸熱心地上?來幫忙。柳絮寧連連說不用。


    “沒事兒!”胡爸笑著說。


    “你爸媽沒來接你啊?”他剛問完,被胡盼盼嘖了?一下。


    胡爸皺眉:“哎呦不問了?不問了?,又要嫌我煩人了?。”


    胡盼盼翻了?個?白眼,轉頭?又和柳絮寧說她爸這人就這樣,嘴碎得要命。


    最後一個?行李箱搬下樓,胡盼盼站在車門?前,回頭?看著她:“那個?來找你的叔叔,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她在女寢樓下見過幾次,長相端正,人也幹淨,可不知?為什麽,對視時就是覺得不舒服。


    柳絮寧:“當然。我已經見過他了?,沒什麽事情。”


    胡盼盼點頭?:“那就行。”


    背後有車發出尖銳的鳴笛,胡爸的車恰好在彎道口,他不開,後麵的車就沒法?出去。


    “姑娘,快點誒。”


    胡盼盼不耐煩地回知?道了?。她看向柳絮寧:“那我走啦。”她抬手,眼裏有些?期待,“要不……抱一下?”


    她清楚的,她很清楚,在所有人眼裏她和許婷都是柳絮寧最好的朋友。可胡盼盼明白,那隻是因為她們是室友,很多團隊行動的東西將她們捆綁在一起。她心思敏感卻不傾吐,自己?有時無意識脫口的也許帶著冒犯的話她並不會生氣,可會記在心裏。不會爆發情緒的人,才是最可怕又最難懂的人。


    胡盼盼心知?肚明,柳絮寧也許並不需要朋友,什麽東西對她來說都是無所謂的。真要是朋友,何必一個?擁抱之前都需要謹慎問詢?


    可是說完那句話後,柳絮寧輕輕地抱住她,在她耳邊說:“有空的時候可以找我玩,我會出來的。”


    這個?程度,已經是她認為竭盡全力的付出了?。


    可胡盼盼很滿足。


    她欣喜若狂地回抱住柳絮寧:“好呀好呀!”


    拉著行李箱出來時,柳絮寧看到了?梁銳言。


    大夏天裏,他帶著一個?黑色口罩黑色墨鏡,雙手揣兜,門?神一般地站著,裝得不行。


    柳絮寧走向他:“你是熱還是冷?”


    梁銳言目光下意識撇開,又想起自己?現在帶著墨鏡,於?是肆無忌憚地將視線落在她臉上?。她愈發好看了?,臉上?還長了?點肉,整張臉飽滿水潤。午後金色的光線毫不吝嗇地落於?她鼻尖,像點了?隻金色的蝴蝶。有頭?發黏著她的臉頰,梁銳言伸手要去捋開,她先他一步把它往後順。


    全副武裝真是好,將失落全部掩藏。


    梁銳言把手插回褲兜:“注意著點,別吃頭?發,你這是要逼死我這個?強迫症?”


    她笑著說:“不看我就行了?呀。”


    梁銳言切了?聲。


    他拉過她的行李箱,往車停的方向走。


    可是柳絮寧,我沒有辦法?不看你。


    柳絮寧昨晚很早就睡了?,手機忘了?充電,清晨被寢室樓梯間行李箱滾輪和人說笑交談的聲音吵醒,也就沒了?鬧鍾存在的必要。一起床,她們就開始緊鑼密鼓地收拾行李,清理雜物,直到現在坐上?了?車,柳絮寧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碰手機了?。


    她對手機倒也沒有到寸步不離的地步,隻不過現在生活裏出現一點小插曲,有人吃飽了?沒事做就要給她信息轟炸,怪煩的。


    柳絮寧不敢用車上?的usb接口,於?是問梁銳言要了?充電寶。剛衝到百分之五,手機自動開機,緩衝之後,一條接一條的微信跳出來。


    “煩死了?。”就知?道是這樣,柳絮寧輕聲抱怨。


    這聲音明明很輕,卻被近在咫尺的梁銳言捕捉,他正要問她是什麽煩擾到她,“什”字剛冒出聲,卻看見她眉眼間漾起的笑意,連耳邊掉落的碎發都在跟著一起晃動。陽光和他一樣貪心,透過行駛的車窗玻璃,探到她明顯的鎖骨位置。


    真好,甜蜜的口是心非隻會出現在一類人之中。


    他喉嚨幹澀,指尖也不住得發癢。他知?道這樣不好,知?道這失了?分寸和尺度,可梁恪言當初就是這樣不知?分寸地向她示好的吧?那他效仿哥哥,有錯嗎?如果有錯,也是他們兩個?鬼迷心竅的人都有錯!


    行動快於?理智,梁銳言抬手,些?許顫動的手指穿過她與他之間無形卻厚實的屏障,落在她的臉頰上?,食指勾起那縷發。


    應該是往後捋的,他卻像被按下暫停鍵,指尖的麻意一路蜿蜒至心底。


    ——直到她的視線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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