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心底的?想法截然不同。


    相?比較而言, 她本就更信任另一個自己, 更不必說,那三次夢境在?現實中?的?一次次驗證。


    如今, 不留在?聞初堯身邊, 的?確是最安全,最長久的?上上策。


    既然這?人暫且願意裝作?不知, 那她也願意陪他這?麽短暫地演上幾回,揚起唇角,不等他開?口?又道:“殿下待我好,我自然也會不由自主放鬆些。”


    頓了下,問他,“方才……殿下何時來的??”


    她的?聲?調柔和,又因著今日特意裝扮,幽幽抬眼時,頗有幾分撒嬌的?意味,話語中?的?試探轉而便顯得少了許多。


    聞初堯低眉不語,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接著,眼神?慢悠悠地停在?了她身上,“妘妘希望孤是何時來的??”


    問題被拋了回來,柳殊稍稍側身,給自己續了一杯茶。


    “我…都可。”她其實也不是真的?好奇,左右這?人要是不願意說,也無所謂。


    男人聞言坐下,單臂撐在?桌上,撐著下巴,先給自己找了台階下,“自然是聽到了……妘妘對?孤的?真心。”


    轉瞬像是想起什麽,徐徐道:“方才朝臣有急事?稟報,孤瞧著時辰尚早,便先過去了。”


    聞初堯說得自若,柳殊聽著,心底卻有股莫名的?受寵若驚。


    他這?是……在?對?她解釋?


    倒是新奇。


    正欲回話,視線往上一抬,驀地撞上了對?麵人的?眼睛。


    空氣微微停滯,聞初堯的?目光就這?麽似有似無地凝固在?她的?小腹處,眼神?很暗,聲?音也不由得變低了些,喚她,“妘妘。”


    柳殊眼皮一跳,忽地有幾了幾分不祥的?預感。


    她勉強地笑笑,輕輕“嗯?”了聲?,像是在?疑惑他有些跳躍的?思維。


    星點的?陽光落於男人的?眉眼處,從側麵這?麽打下來,周遭的?空氣仿佛都變得柔和了些許連帶著聞初堯眼角眉梢處也恍然顯露出了幾絲溫柔。


    淺淺的?,淡淡的?。


    他話裏的?意思卻是直白不收斂,像是平常人家的?丈夫,期待又佯裝不經意地瞥向她,“也過去有些日子了,你?這?肚子…怎得還不見動靜呢?”


    “這?、這?種事?情,哪裏說的?準的?…”柳殊有幾分底氣不足,幹脆端起茶盞又抿了幾口?茶水。


    聞初堯不知是信還是沒信,眼睫微垂,目光仍停駐在?她的?小腹處,瞧著像是在?思索著什麽。


    此刻,氣氛似乎也變得有幾分緊繃。


    猶如一道不可言說的?線,拉得柳殊的?神?經也不由得微微繃直了些。


    然而下一瞬,男人喑啞的?嗓音再度響起,頗為認同地微微頷首。


    “是孤心急了些。”他的?手?覆了過來,撫了撫柳殊的?指節,微微輕撚,嘴裏念念有詞,“隻是……妘妘。”


    “咱們,也的?確到了…需要一個孩子的?時候了。”他沒抬眼,目光隻是定在?她白皙的?指關節處,稍稍揉搓,像是在?尋求什麽聯係一般,頓了半晌,才補充道:“孤需要一個繼承人。”


    順利錯開?話題,柳殊的?心頭不自覺地鬆了鬆,輕輕點了點頭。


    然而,她卻沒看?到,聞初堯低下眼睫的?須臾,臉上的?溫和便消失殆盡,漆黑的?眸子裏陰翳乍現。


    方才不過是試探著詢問一兩句,柳殊便這?麽著急地想要岔開?話題,那等日後,若是她知曉了他早知避子湯被換掉的?事?情,又該是何種神?情呢?


    定是會迫不及待地抽身離開?他吧…?


    所以,他得再耐心一點兒才是。


    偶爾顯露出的?本來麵目,本就已經把人嚇著了,若再來一次……


    人跑了便不好了。


    要是柳殊跑了,他也擔心自己會不會做出些比之前?更過分的?事?情。畢竟……他到現在?都一直顧忌著柳殊的?情緒,從未對?她做出過什麽過分的?行為。


    太子妃……


    這?三個字在?唇邊過了一遭,再抬眼時,聞初堯的?神?情已經恢複如初,輕輕地把手?湊得更近了些,摩挲著柳殊的?手?腕,一下又一下。


    你?最好是……不要再想些什麽不該想的?。


    自己找罪受。


    其實自從數次歡好之後,獨處時,兩人間?的?安全距離已經越來越近,故而被聞初堯這?麽逗弄性地輕撚著手?腕,柳殊也已經習以為常了。


    她反複確認了會兒,故作?嚴肅地點了點頭,“這?都是緣分之事?,強求不來的?。”


    “殿下若是真想,合該去廟裏拜一拜。”


    柳殊早知聞初堯根本不信這?些神?佛菩薩,因此用這?話當借口?時,是頗為得心應手?,一句不夠,又添一句,“我聽聞,曾經…宮中?有位寵妃便是如此。數次承寵之後,一直沒能懷上子嗣,直至後來去拜了拜佛祖,不日便心想事?成?了。”


    “那照妘妘這?麽說,佛祖是很靈驗嘍?”聞初堯掃她一眼,語調有幾分哄小孩的?意思,“什麽事?辦不成?,不順利,但偏偏自己又期許的?,便去寺廟裏拜一拜便好了……”


    他心裏對?這?些一概不信,但柳殊相?信,故而他也不會此刻冒然去掃她的?興,“妘妘若是有所願的?,孤也可以陪著你?去拜一拜。”


    “不過這?會兒…還去遊湖嗎?”他話頭一轉。


    “…改、改日吧。”柳殊惦記著那個宮女遞來的?東西,迅速拒絕道。


    如此,倒惹得聞初堯望了她一眼,語氣頗有些疑惑,“都出來看?打知了了…怎麽,又不悶了?”前?幾日還聽見下人來報,說柳殊抱怨了兩句有些悶,這?才多久,竟然就改變心意了?


    “……不悶了。”柳殊意有所指地扭頭望了眼畫架的?方向,“我還有事?要做…遊湖這?種的?,等晚些時候再去也不遲的?。”


    聞初堯:“……嗯。”


    聞初堯暗暗壓了壓唇角,目光鎖著柳殊。


    原來是為了給他準備生辰禮……


    他的?視線收了回來,再度移回柳殊身上。


    女子修長的?脖頸還露在?外麵,恍若水洗的?藕節一般,白泠泠的?,上頭布滿了幾絲獨屬於他的?痕跡。


    心底的?那絲愉快仿佛由此放大了幾分,察覺到眼前?人的?言外之意,他最終溫和道:“那孤便先把事?情都給處理好,等到時候……妘妘給孤一個驚喜。”


    柳殊假笑著點點頭,七送八送才把這?尊大佛給請走。


    她以前?怎麽沒發現…這?人是個這?麽磨蹭的?性子呢?


    明明理解她的?意思了,卻偏偏還是無動於衷,嘴上說了走,身子一動不動。


    還真是……討人厭。


    屏退旁人,柳殊趕忙提裙回到了內室,去尋方才的?那個小宮女。


    此時窗外已是夕陽西下,雲層倏地分開?了點兒,太陽從中?間?露了出來,兩片雲層中?,陽光噴湧而出,滿天的?霞光淡了幾分。


    最後的?一絲餘光,也隨之落下,天空漸漸開?始變了個色調,殿內點起了蠟燭。


    燭光下,紙條徐徐展開?——


    清雋的?字體落於其上,是與之前?慈寧宮所見的?、相?似的?熟悉。


    其實剛剛細瞧那個宮女時,柳殊便隱隱有這?股預感,可預感真的?變成?現實,她才驚覺,原來自己也是緊張的?。


    雖然早覺得柳淮序大概不會拒絕這?個請求,可……時間?越久,她心裏的?那個聲?音便越來越小。


    到現在?……幾乎是十分微弱了。


    紙張上,那四個字就這?麽直直映入眼簾——


    “皆如君願。”


    是柳殊從未設想過的?回答,也的?確是隻有那人才會寫?的?詞句。


    燭光是昏暗又暖黃的?一小團,幾盞燈匯聚在?一塊兒,打在?柳殊的?小半邊側臉上。


    這?樣的?映照下,她整個人也像是一道沾帶了些溫柔氣息,猶如畫家用筆觸一下又一下地點染上去,暈在?一片明滅之間?。


    心口?處,忽地被輕輕敲了敲。


    不知怎的?,柳殊有幾分不合時宜地想到了更小一些時候。


    她央求著柳淮序幫她背一次黑鍋的?時候。


    他也是這?般,目光輕輕,吐出的?話語有一瞬卻壓得人喘不過氣。


    紙張融進燭火的?光熱間?,發出一瞬的?聲?響。


    當下的?場景,仿佛與她問聞初堯的?時候重疊了。


    可現在?,換了一個人,他這?麽篤定地告訴她。


    他說,“皆如你?的?願。”


    他說……


    “我不願讓你?為難。”


    第55章 苟命第八十八天


    夜幕沉沉, 繁星滿天。


    廊下?偶有幾聲蟲鳴,晚風拂過,院中池塘內泛起一陣陣波紋, 月色映襯下?, 碧綠而明淨。


    柳殊獨自坐在桌案前, 神情有幾分凝重。


    她本以為,宮中?柳家的人皆是柳太後統領的, 自己有什麽風吹草動都會過對方的眼, 故而一直都沒什麽太大的舉動。


    上次私見柳淮序之事, 能成功, 一定程度上也?是得了柳太後的默許。


    默許柳家的人都可以為她所用,默許……她可以去利用柳家這代第一人對她的情意達成所願。


    隻是如今……越想, 她卻越有些?疑惑了。


    若是如此,那柳太後應當也?是想過事發之後, 她的下?場的。


    以前, 柳殊以為她是深居宮中?多年, 有這個能力?能夠保住她這個太子妃, 可時?至今日,她才有些?想明白:她這個姑母,怕是一開始就?打?著拿她試錯的主意。


    隻是,她大約是沒想到, 自己竟然真的就?被太子殿下?這麽高高舉起, 輕輕放下?了。


    思及此,柳殊目光微動。


    桌案上早就?寫好的信, 此刻在燭火的瑩瑩光亮下?, 上頭?的字似乎更加顯眼。


    一筆一劃,字字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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