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就是阿難的哥哥?!


    真會這麽巧嗎……


    就在這時,阿難伸手抱住那人的脖子,讓他背了起來。


    她的動作很自然,但舟向月立刻意識到她在借此掩飾自己觸摸他後肩的動作,因為他自己也想這麽做。


    阿難後肩上的確有一朵梅花胎記,是紅色凸起的。


    雖然她看不見,但那種胎記隻要一摸就能摸出來。


    舟向月和阿難的注意力此時都集中在了指尖上,裝作不經意地觸碰到那人的後肩。


    指尖觸到的皮膚微涼,緊繃的肌肉線條十分流暢。明明他已經與那兩個來殺他的人周旋了許久,身上卻像一塊冷玉一樣,沒有什麽熱意。


    最重要的是,那裏沒有胎記。


    舟向月心裏一沉。


    所以,這個人不是阿難的哥哥,卻有她哥哥的長命鎖。


    ……而且,他還是個被人追殺的殺人犯。


    第232章 因果


    阿難得知這個消息後在想什麽,舟向月不得而知。


    但他在想,阿難的哥哥出了什麽事?


    他的長命鎖,為什麽會到那個人手上?


    是他賣了?


    或者被偷了?


    好巧不巧的,舟向月聯想到了自己在幻境裏的那個身份——一個連環殺手,而且似乎從他的受害者身上收集了紀念品。


    ……所以,這個人總不會是殺了阿難的哥哥,從他那裏拿走了長命鎖吧。


    有一說一,那把長命鎖是銀製的,而且確實很精致,有收藏價值。


    而且阿難的哥哥應該是從很小的時候起就離開了家,在外學習。


    所以他的衣著和生活習慣大概和梅麵隴非常不同,如果那人殺了他,很可能猜不到他就是這個寨子裏的人,更不知道他就是眼前這個小姑娘的哥哥。


    ……當然了,他或許殺過很多很多的人,就連阿難的哥哥是哪號人都不記得了。


    如果真是這樣,隻能說是個陰差陽錯的巧合。


    舟向月思考的時候,那人背著阿難在夜裏奔跑。


    “呼……呼……”


    他的呼吸粗重,有一絲壓抑的痛楚。阿難聞到了血腥味。


    小姑娘趴在他背上,渾身緊繃。


    夜晚的梅麵隴雖然安靜,但也有各種雜亂的聲音——山林裏窸窸窣窣的草蟲聲,鳥兒撲扇翅膀飛起來的聲音,雞鴨鵝嘰嘰嘎嘎的咕噥聲,豬的哼哼聲,還有時不時的一兩聲狗吠。


    這些聲音掩藏了那人一深一淺的腳步聲、踩碎枯枝碎葉的碎響和沉重的呼吸聲,消解了一些夤夜逃亡的恐懼感。


    她對梅麵隴的地形和道路都十分熟悉,能判斷出現在他們正經過寨心,很快就要從神像旁邊經過。


    阿難屏住呼吸,心髒跳得愈發快起來。


    她一直有些害怕那個枯木天然形成的蝶翼神像。雖然她看不見,但她以前每次經過寨心,總有種奇異的感覺,就好像神像的目光在看她。


    那種目光比常人的目光更加遙遠冰冷,每次她感覺到都忍不住會一陣顫栗。


    所以在父母去世之後,阿難自己出門一般都會避開這裏。


    但是現在提醒他已經來不及,而且理由也有點莫名其妙。


    正在阿難忐忑時,她突然聽到有東西破空而來的不祥聲音,立刻道:“小心!”


    那人反應極快,立刻背著她就地一翻,躲在了什麽東西後麵。


    阿難忽然感到仿佛有一層薄紗一樣的東西拂過了她的臉頰和皮膚,那種輕盈的觸感不知為何讓她想起了蝶翼。


    轟!


    木頭炸裂的聲音響起。


    阿難突然意識到,他帶她躲在了神像後麵——在那一擊之下,神像被打碎了一角!


    神像頂端炸開了數塊,劈裏啪啦地掉落。無數細碎的木屑紛紛揚揚地落下,卻沒有一片落在她身上。


    阿難下意識伸手一去摸身上覆蓋的那層輕紗,卻隻感覺到它從指尖倏忽滑過,抓了個空。


    就像是蝶翼曾短暫地籠罩在她身上,又在呼吸之間消失。


    “他們人呢?”


    追殺的其中一人的聲音在旁邊響起,驚得阿難一個激靈。


    “沒看到啊,明明剛才還看到人影了,”另一人說,“估計是去那邊後山了!”


    阿難心裏奇怪,他們明明就在旁邊了,怎麽可能沒有看到他們兩人呢?


    然而很快,那兩人的腳步聲真的往另一個方向遠去了。


    就像看不見他們一樣。


    這時,那人重新背著阿難站了起來。


    這次他沒有再跑,而是深一腳淺一腳,貼著樹叢與房屋的邊緣小心翼翼地向山口走去。


    阿難認出來,這是出寨的路。


    那個人的腿好像受傷了。


    她聞到了血腥味,而且他現在似乎有點一瘸一拐的。


    阿難乖覺地沒有說話,任由他背著自己一路走下去,直到聽到那人的腳步聲不再是踩在土地上的聲音,而變成了踩在木板上的聲音。


    ——他正在過寨門旁那座懸崖上的木橋。


    過了木橋就是寨門。離開了寨門就是杳無人煙的山嶺……


    阿難忍不住攥緊了兩手的手指。


    她真的要和這樣一個人一起進入山嶺嗎?


    這裏可能是最後一個及時逃離他的機會。


    這座木橋下就是萬丈懸崖。如果他一失足……


    可心裏另一個聲音立刻說,不行!如果讓他從這裏掉下去,她肯定也會掉下去,豈不是把自己也連累了?


    阿難隱隱鬆了口氣,現在不行。


    就在這時,她忽然感覺前額一涼。


    是一片濕潤的雪花。


    “下雪了,”那人對她說。


    雪落的時候,周圍會比平時更安靜一些。草蟲和鳥兒仿佛都在山林深處睡熟了。


    但阿難能聽見一片片雪花落在地上的聲音,是一種簌簌的有節奏的輕響。


    在一片細細密密的落雪聲中,那人背著她走過了木橋。


    又走了十幾步,他們仿佛忽然越過了某條鏡麵一樣隱形的分界線,周圍的一切猛然陷入一片死寂。


    落雪簌簌的聲音,草木窸窣的聲音,雞鴨鵝的聲音,豬狗的聲音,全都在一瞬間消失,就像是踏進了另一個世界。


    阿難感覺不到雪花了,取而代之的是撲麵而來濕潤冰涼的水汽,那是彌漫的濃霧。


    咚咚咚……


    腳步聲再次變成了踏在木橋上的聲音。


    阿難發覺不對勁——那人並沒有往回走,但寨門外麵哪來的木橋?


    外麵明明隻有荒山野嶺!


    幾乎是同一時間,那人開口問道:“你們寨子外麵,是有兩座一模一樣的木橋嗎?”


    阿難咽了口口水,努力壓抑聲音裏的顫抖:“沒有。”


    ……他們現在到底是到了哪裏?


    因為看不見,聲音基本是她判斷周邊情況的唯一參考。


    可現在周圍的死寂奪走了她對方向的感知,她仿佛身處在完全的黑暗之中,感覺四麵八方都是無邊無際的未知恐怖。


    她忍不住抱緊了那人的脖子。


    他的腳步慢下來,變得更加謹慎,向四周張望。


    此刻,周圍死一般的寂靜讓他們的呼吸聲變得格外突兀。


    “這裏是……”那人停頓了一下,好像在辨認文字,“鬼麵隴?”


    他意識到阿難看不見,解釋了一句:“那座牌坊上寫的。”


    阿難還在疑惑,舟向月則立刻反應過來——之前付一笑他們一直找不到的問蒼生線索“鬼麵隴”,原來在這裏!


    它似乎不是一個在現實中存在的寨子,隻有在特殊情況下才能進入。


    是下雪嗎?


    那人背著阿難又走了一段路,腳步越來越慢。


    最後,他低聲道:“這個寨子和梅麵隴看起來一模一樣,但是很不對勁。”


    阿難也知道不對勁。


    自從剛才開始,周圍再也沒有傳來哪怕一絲聲音。


    這裏隻要有活物存在,就難免會發出聲音。哪怕隻有風都行……但是,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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