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剛伸到一半,他突然被一隻身後突然伸出來的手緊緊抓住了手腕,那隻大手仿佛鐵箍一樣讓他再也無法移動分毫。


    誰?!


    舟向月惱怒地扭頭看去,旋即就看到了一個一身冷峻黑衣的高大身影,沒有戴麵具——


    鬱歸塵!


    人群一片嘩然,舟向月渾身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


    同一時間,他聽見塵寄雪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慌張起來,就像是在網吧被大人抓了個正著的孩子。


    舟向月心想,塵寄雪這個魚餌就是好使,大魚這不就上鉤了。


    他的目光隨即注意到鬱歸塵手裏。他拿著一個和之前塵寄雪同款的邪神狐狸麵具。


    ……好啊。


    舟向月在心中冷笑,不僅是情侶名字,合著還是情侶款麵具呢。邪神也是你們y的一環是吧?


    還是師徒呢,真是不知羞恥!


    “怎麽,想動手?二打一?”


    舟向月嗤笑出聲,猛地一甩鬱歸塵抓著他的手:“鬱歸塵,你不會不知道不夜洲的規矩吧。”


    配合台詞,本來應該是很帥的一個動作,可惜沒甩開,鬱歸塵還是死死抓著他的手腕,該死的。


    “……”


    鬱歸塵似乎在刻意地隔開他和塵寄雪,卻避開了他的眼睛,隻對塵寄雪道:“不要和他賭,你贏不了。”


    塵寄雪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他緊抿著唇不敢看鬱歸塵,卻恨恨地瞪著舟向月,好像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


    這一幕一時有些說不出的詭異——舟向月看著鬱歸塵,鬱歸塵盯著塵寄雪,而塵寄雪則瞪著舟向月。


    “你在害怕什麽?”


    舟向月譏笑道,“鬱歸塵,這就是你的好徒弟啊,我還以為你很有眼光呢……哦,確實挺有眼光的。你看看,人家在賭場裏混得可真叫一個風生水起,我看比你強多了。”


    他說話的時候,塵寄雪的臉色青了又紅,紅了又白,最後終於忍無可忍地低聲喝道:“你閉嘴!”


    舟向月剛要一動,鬱歸塵又攔住了他。這一回他終於對他說話了,聲音很低:“……你別動他。”


    舟向月手腕上被攥得生疼,真要氣笑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鬱歸塵,“鬱歸塵,你怎麽不說話?我問你呢,你在害怕什麽?”


    鬱歸塵抓著他的手腕,他就突然順勢湊到鬱歸塵耳邊,兩人身體貼得很近,姿勢親昵:“塵寄雪剛剛跟我說,他在九百年前見過我。”


    鬱歸塵整個人驟然繃緊,卻依然沒有鬆開他手腕上的桎梏,也沒有推開他。


    舟向月越發得寸進尺,他對鬱歸塵低低笑道:“耳朵,你說,九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是不是,你對不起我了啊?”


    鬱歸塵突然一擰身,巨大的力道從肩背壓製下來,眼看就要將舟向月按住——


    就在這時,突然風聲割裂空氣,另一個身影猛然撲向鬱歸塵!


    舟向月感到手臂上一鬆,眼前驟然一花。


    在一片驚呼聲中,他抬頭看去,撞開鬱歸塵的那個人赫然是任不悔。


    好嘛。保鏢可算是來了,也太不稱職了。明明他之前就進入不夜洲了,雖然不是舟向月帶進來的,但他一進來舟向月就知道了。


    人群裏麵,付一笑和錢無缺這回是真的坐不住了,拚命推開人群往這邊擠。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死去九百年的塵寄雪為什麽會在不夜洲?他怎麽會成為這裏的賭神“蟬”?


    以及,他們始終找不到的任不悔也出現了……他居然在跟鬱歸塵對打!


    蒼天啊!大地啊!任不悔難道是真的叛變到邪神陣營去了嗎?!


    快來個人告訴他們這是騙人的!!!


    然而還沒等他們擠到最熱鬧的這一片區域,那兩個打鬥的身影忽然一閃就消失了,工作人員隨後就去驅散聚集過去看熱鬧的人群:“不夜洲大廳不允許鬥毆,已經把他們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各位客人不必擔心。”


    而塵寄雪和那個神秘賭客那邊,似乎是因為剛才突然出現的幹擾,此刻那片區域垂下了一道透明卻扭曲了光線的屏障,隔開了他們兩人和其餘的人群,還有許多不夜洲的打手守在周圍。


    現在人群既擠不過去,也聽不到他們到底在說什麽。


    付一笑和錢無缺傻眼了。


    他們到現在還沒弄明白,那個逼得塵寄雪露出真容的神秘賭客到底是誰。


    不過……


    付一笑咽了口口水,抓住錢無缺的胳膊:“老錢,你說該不會是……他吧……”


    錢無缺長歎一聲:“……現在這個混亂的局麵,實在是很像他的風格了。”


    ……


    此時此刻,屏障之中的天字桌上。


    舟向月已經完全調整好了心情。


    他一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向塵寄雪:“賭嗎?”


    塵寄雪咬牙切齒地攥緊拳頭,惡狠狠道:“賭!”


    鬱歸塵在的時候,他一句話都不敢說。現在鬱歸塵走了,他又敢跟舟向月叫板了,甚至比剛才更加熱血沸騰。


    舟向月笑道:“好。那就按照之前說的,六千五百萬,對你擁有的一切。”


    “……等等。”


    塵寄雪忽然對旁邊的侍者說,“讓跟著我的那些人都離開不夜洲。”


    侍者點頭:“好的客人。”


    舟向月微微挑眉,看著侍者離開去通知那些人了。


    看來塵寄雪也不傻。


    他估計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大概率要輸了,說不定還預見到了不夜洲即將迎來的毀滅性未來,竟然還記得讓手下那些人先走。


    舟向月心想,像年輕的李黔骨、刁辛刹那些人,大概就是這時候離開了不夜洲,帶著他們賺得盆滿缽滿的錢財,接著走向他們未來的人生。


    之前舟向月聽了一耳朵,所有人從不夜洲離開的時候,都會遺忘從這裏得知的一切關於未來的信息。


    所以,此刻從不夜洲離開的他們或許躊躇滿誌,還不知道他們將來會不得好死。


    令人目眩的金色光芒之下,沙沙沙的洗牌聲響起。


    最後一個賭局開始了。


    第309章 善惡(2合1)


    塵寄雪臉色蒼白,他努力控製著自己的呼吸和表情。


    現在他失去了麵具的遮擋,他臉上的任何一絲細微神情都會被對麵看到,而他卻看不到對麵的表情。


    他知道,他已經退無可退了。


    他在賭。


    他在賭舟向月足夠聰明,聰明到能夠意識到他已經押上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完全沒有其他任何可以失去的東西了,不管是輸一倍賭注還是五倍賭注,這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區別。


    如果舟向月想清楚這一層,在揣摩他的心理的時候,會覺得他大概率會選擇僥幸出千。


    因為對塵寄雪來說,哪怕在這一局裏出千被抓,結果也不會比輸掉賭局更糟了。


    隻要他出了千,就算是沒有捕捉到他出千的手法,舟向月也完全可以在最後攤牌的時刻要求驗牌,就像之前那一局一樣讓他無處遁形。


    但這正是塵寄雪要抓住的、那個唯一可能讓他逆風翻盤的機會——如果舟向月抓他出千失誤,就要賠他兩倍甚至三倍的賭注。


    兩倍,塵寄雪就會重新獲得一億三千萬禍福錢,比舟向月的籌碼更多。


    三倍就超出了手裏舟向月的籌碼總額,他就可以反敗為勝,在對手看似毫無風險的這一局裏,讓他失去一切!


    塵寄雪手心冒著冷汗,他拚命地調整呼吸,不讓自己重蹈上一局的覆轍。


    不要緊張,你可以的。


    他甚至隱晦地做了幾個換牌的假動作,配上慌張的細微表情,借此來迷惑對手。


    不能明顯到被荷官發現,那就前功盡棄了;但也要盡量讓舟向月發現,他相信他的眼力。


    但舟向月卻始終不緊不慢地看著牌,甚至沒給他幾個眼色,在他佯裝換牌的時候看都沒看他。


    整個過程裏,他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仿佛完全不在乎這一局的輸贏。


    ……塵寄雪咬緊了牙關,舟向月確實可以不在乎輸贏。


    畢竟,現在輸得起的人是他了,塵寄雪才是那個孤注一擲的人。


    可是一旦上了賭桌,一切皆有可能。


    當年他在翠微山的時候,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人們說他是前途無量的完美天靈宿,甚至說他將來說不定可以超過之前那個所有人諱莫如深的存在。


    這不僅僅是一場賭局,更是兩個頂尖天靈宿之間的生死對決。


    塵寄雪已經盡全力讓自己恢複以往在賭桌上的心境和手感,但失去麵具之後,他仿佛也失去了那一層讓他擁有安全感的身份掩飾,他總是忍不住分心想到究竟有多少人在看他,又有多少人認出了他,他們會怎麽想他……


    他的心不禁縮成了一團,不能想,不敢想。


    雖然他極力地避免去想自己輸掉這一局的後果,但當整個牌局平淡無奇地走到最後攤牌的時刻時,塵寄雪幾乎搖搖欲墜。


    他產生了一種極為強烈的預感——他要輸了。


    他就要輸掉一切了。


    可是,為什麽……


    他想不明白。不夜洲明明是他的主場,為什麽舟向月能贏?!


    舟向月一定是用了某種方法作弊,就像他一樣。但是他已經嚐試從所有的角度去觀察對麵的一舉一動,卻始終找不到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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