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寄雪:“記住了!”


    師父一走,心情鬱悶的塵寄雪就開始擺爛。


    不想練劍,也不想畫符,他就在桂花隴裏無所事事地亂晃,拿石子打水漂。


    之前被他發現的酒窖已經沒了,也不知道那些酒這回又藏到了哪兒去,再來一次尋寶探險好像也挺有意思的……啊,再被發現的話真的會被師父打死吧。


    塵寄雪忽然心頭一陣恍惚。


    好像有一種冥冥中無聲的指引,軀殼自己動了起來,他迷茫地像夢遊一樣走進房子裏,徑直走到鬱燃的臥室門前。


    ——師父的臥室是禁地,絕對禁止進入。


    ——但是,他總覺得他以前進去過……


    塵寄雪手上用力,門開了。


    鬱燃的臥室陳設簡單,一塵不染。


    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櫃子,床頭掛著一把劍,桌上立著一排書,別無他物。


    他明明從沒進來過這裏,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下意識走到牆邊,抬手在牆壁上摸了摸。


    這裏,好像應該有扇門……


    塵寄雪心中那種莫名的熟悉感越來越強,心底湧起不安。


    就在這時,掛在胸前的朱砂平安墜突然“啪”地碎裂,棱角尖銳的脆片落了一地。


    塵寄雪下意識伸手一摸,指尖傳來微微刺痛。


    一滴殷紅鮮血從他指尖墜落,和仿佛幹涸的血碎裂成渣的朱砂混在一起,滴落下去。


    魚鹽巫那一滴血倏忽消失在無形的空中。


    下一刻,雪白的牆上亮起一圈暗紅的細密符文,組成一道門的輪廓,隱隱地透著光。


    鬱燃的臥室裏,居然隱藏了一間密室。


    門開了。


    門後慢慢露出了茶幾和牆壁上的一扇小花窗,再然後是幹淨的牆壁。


    這原本是尋常的場景,但整個室內的牆壁和地麵,甚至是精巧秀氣的花窗,每一寸表麵都隱隱流淌著燙金文字一般的血色暗光。


    那是最嚴酷的禁錮符文,無處不在、觸目驚心,足以將這間密室變成不可撼動的牢籠。


    雪白的牆壁上縱橫交錯地掛著一條條閃爍著寒光的鎖鏈,那些粗大的鎖鏈映著血光,像冰冷的群蛇一樣垂落到地麵蜿蜒盤踞。


    這裏仿佛囚禁著某種不可驚動的恐怖存在……


    塵寄雪隱約聽到呼呼風聲,心跳驟然加快。


    密室裏有人。


    門後逐漸露出兩道從屋頂上懸垂下來的紅綾,綰成了個秋千。


    一個纖細的少年身影裹著件薄薄黑衣,赤著腳坐在紅綾上蕩秋千。


    搖曳間,垂落的衣擺像黑色蝶翼一樣輕盈翩飛,時不時露出底下一雙雪白修長的小腿。


    似乎是感覺到身後有人,他忽地前傾抓緊紅綾,腳尖輕點地麵停了下來,仿佛蝴蝶收攏蝶翼。


    長發散落的少年回過頭來,露出一雙微彎的桃花眼,左眼角一粒淺淡淚痣有如淚光閃爍。


    他身上的黑色長袍明顯過於寬鬆了,衣襟鬆散地半敞開,露出從脖頸到胸口的大片雪白肌膚,頸間以細細紅繩掛著一隻金色的虎頭鈴。


    那種不見天日般的蒼白膚色在紅綾黑衣襯托下白得刺眼,隱約露出幾點紅痕。


    他一見到塵寄雪就微笑起來:“鬱耳朵走了?”


    “準備那麽久,終於可以動手了。”


    第313章 善惡(3合1)


    塵寄雪的記憶以見到密室裏的舟向月為界,忽然出現了一道縫隙,縫隙裏透出星河一樣漂浮的熒熒輝光。


    舟向月從那道透出光的縫隙裏,找到了另一段記憶——那不是塵寄雪的記憶,而是另一個人寄放在他腦海深處的記憶。


    那是他自己的記憶。


    記憶回響,他驀然憶起自己重生以來,每找回一個靈犀法器後在反噬到最虛弱時所做的夢——昏暗的密室,束縛手腕的紅綾,那些瘋狂而荒唐的幻想……


    不是夢,是遺失許久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他的腦海,衝刷出最底下層層掩蓋的真相。


    當年的鬱燃沒有殺死他。


    他把他囚禁在了重重符咒鎮壓的密室裏。


    整整一百年。


    ……


    參天枯木立在無邊荒野之中,舟向月一身血紅長袍背對枯樹而立,四周是無數縱橫交錯如鬼火漂浮的暗紅色符文。


    那些他曾經的同門正在漂浮的符陣之外浴血奮戰,卻無法逼近他分毫,因為這是神落下的符陣。


    下一刻,視野裏驀然亮起無數燦金火焰。


    一把燃燒的金色長劍穿透暗紅符陣,就像是烈火的箭鏃撕開雨幕,裹挾著無邊流火迎麵刺來。


    灼熱的劇痛在胸前炸開。


    舟向月被這道巨大的衝力向後推去,重重釘在枯樹上。


    燃燒墜落的漫天流火照亮了麵前握著劍的那隻手,上麵滿是被符咒割開的細密傷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著血。


    這是一千年前,他被十六歲的鬱燃一劍穿心的時刻。


    就在這時,呼嘯的風聲和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驟然消失,世界陷入一片寂靜。


    舟向月的眼中倒映出漫天紛然墜落的流火——千千萬萬簇火焰同時靜止在了空中,每一絲明亮或昏暗的火苗都看得清清楚楚,仿佛凝結於無形的冰層裏。


    符陣之外的一個個人影,怒吼的、慘叫的、痛哭的、咬牙切齒的,還有他們身上混亂飛濺出的鮮血、滾落的熱淚……全都停滯不動。


    一切都靜止了。


    舟向月隻聽見自己痛楚的心跳聲,和鬱燃撲在他臉上的沉重的呼吸。


    鬱燃刺穿了他的心髒……不,劍鋒偏了一寸,深深紮進心髒旁邊的血肉之中,把他釘在樹上。


    “嘶,別捅那兒啊……”


    舟向月拚命地倒吸冷氣,整個人都在劇痛下失去了力氣,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救命,死耳朵這什麽技術啊?


    殺人一下沒找準還得再來一下,幹脆痛死他得了。


    舟向月費力地抬眼去看麵前的鬱燃。


    噫。


    被捅的是他,這人卻好像比他還痛苦。


    額上的薄汗涼了,舟向月緩了口氣,這才抬手比了比脖子:“朝這兒比劃行不?嗤啦一下,幹脆點。”


    一雙瀕臨瘋狂的赤紅眼眸驟然盯住他,血流進了眼睛,他卻一眨不眨:“舟向月,我怎麽能讓你死呢?”


    舟向月怔住:……不是?你什麽意思?


    鬱燃盯著他,嘶啞地一字字道:“你得好好地活著……”


    後麵的聲音太低了,舟向月還沒聽清,釘進體內的劍刃忽然一動。


    尖銳的疼痛讓他眼前一黑。


    ……


    冷。


    周圍冷得刺骨,他渾身無力,有種瀕死般的虛弱感。


    舟向月一睜眼,映入眼簾的就是頭頂懸掛下來的一道道閃爍著寒光的鎖鏈,還有從屋頂到牆壁密密麻麻的暗紅色符文。


    滿室的禁錮符咒閃爍著陰沉血光,昏昏沉沉,仿佛永無盡頭的暗夜。


    ……他這是到了地獄嗎?


    ……不對,這是哪裏啊?!


    舟向月哆嗦著抬頭一看,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如果忽略牆上那些嚇人的鎖鏈和無處不在的禁錮符咒,這裏其實算得上一個正常的起居室。


    舟向月頭暈目眩,從長久昏迷中醒來的四肢都軟綿綿的,手連握拳都沒勁。


    這時,他忽然發現一條紅綾鬆鬆地纏繞在他手腕上。


    他一動,紅綾就纏得更緊了一點。


    那紅綾如同遊蛇般蔓延出去,像有呼吸一樣微微起伏,甚至隱隱給他一種血脈搏動的感覺。


    整個屋子裏冷得像個冰窖,唯有這條纏在他手腕的紅綾傳來一絲詭異的溫暖。


    舟向月呆呆地看著紅綾愣了半晌,忽然想起什麽,抬手去摸胸前。


    胸前的傷已經好了,隻在層層疊疊的舊傷上留下一道毫不起眼的新傷疤。


    就在這時,牆上忽然憑空開了一扇門。


    舟向月下意識戒備起來,直到看清進來的那個人,警惕的眼裏閃過一抹驚訝。


    是鬱燃,但又不太一樣——


    他個頭高了許多,麵容也比原來更成熟,五官輪廓少了幾分少年的清秀,變得更加英俊硬朗,眉眼透出刀劍一樣鋒利的冷肅之感。


    現在看起來似乎有十八.九歲?


    太詭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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