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9日,星期六


    中午12時13分


    在測試室裏,空氣中有一種嘶嘶的電的特質,仿佛暴風雨即將來臨。莎拉看見她手臂上的汗毛直豎,由於電荷衣服緊貼在身上。


    “有腰帶嗎?”科內爾說。


    “沒有……”


    “發夾呢?”


    “沒有!真該死,沒有!”


    科內爾向玻璃牆猛衝過去,但是被彈了回來。他用腳跟踢牆,而牆什麽反應也沒有。他使出全身力氣撞門,但鎖太牢固了。


    “十秒鍾後開始測試。”計算機裏的聲音說。


    “我們怎麽辦?”莎拉驚慌失措地說。


    “把衣服脫掉。”


    “什麽?”


    “立即脫掉,”他扯掉襯衣時,扣子飛了出去。“來吧,莎拉。尤其要脫掉羊毛衫。”


    她穿的是一件蓬鬆的安哥拉羊毛杉,奇怪的是,此時她想起這是她男朋友送給她的禮物,他最先買給她的東西之一。她把它扯下來,身上隻剩下了一件t恤衫。


    “裙子,”科內爾說。他脫掉鞋子,全身隻剩下了一條內褲。


    “這是什麽——”


    “一條拉鏈!”


    她摸索著脫掉裙子,隻剩下運動時穿的胸罩和短襯褲。她顫抖著。這時計算機裏的聲音開始倒記時。“十……九……八……”


    科內爾用衣服把發動機蓋起來。又拿起她的裙子,蓋在上麵,最後把安哥拉羊毛衫也蓋了上去。


    “你在幹什麽,”


    “躺下,”他說,“平躺在地上——盡量躺平——不要動。”


    她躺在冰冷的地上,心髒怦怦直跳。空氣使她的毛發直豎。她感到一般寒意直躥她的脊背。


    “三……二……一……”


    科內爾迅速在她的身旁躺下來,這時第一道閃電在房間裏爆裂開來。一股氣流向她湧來時,她對它那巨大的威力感到震驚。她的頭發豎了起來,她感到那股力量把她的脖子提了起來。這時閃電更為密集——爆裂之聲讓人觸目驚心——爆炸時發出的藍光異常明亮,即使她緊閉雙眼也能看得見。她緊緊貼在地麵上,希望自己躺得更平一些,她一邊呼氣,一邊想現在是該祈禱的時候了。


    突然,房間裏出現了另一種亮光,黃色,搖曳不定,散發出刺鼻的味道。


    火。


    一塊著火的羊毛衫落在她裸露的肩上。她感到一陣灼痛。


    “是火——”


    “不要動!”科內爾咆哮道。


    閃電越來越密集,在房間裏爆裂開來,她從眼角的餘光中看見堆在發動機上的衣服著火了。房間裏煙霧彌漫。


    她想,我的頭發著火了。她突然感到自己的脖子,一直到頭皮都灼熱難當……


    突然,房間裏灌滿了水,過時閃電已經停止。頭頂灑水器的噴嘴嘶嘶作響。她感到寒冷無比;火已經熄滅;地上全是濕漉漉的。


    “我現在可以起來了嗎?”


    “可以了,”科內爾說。“你現在可以起來了。”


    他又花了幾分鍾時間,企圖將玻璃打碎,但沒有成功。最後他停下來盯著玻璃房看。他的頭發因為淋水而變得光滑。“我搞不懂,”他說,“你不可能不給這樣一間房子裝上一個可以讓人出去的安全裝置。”


    “他們把門鎖上了,你親眼看見的。”


    “對。從外麵用一把大掛鎖鎖上的。他們上鎖定是為了在設備沒有打開時防止有人從外麵進來。但是從裏麵一定能找到一個出口。”


    “如果有的話,我怎麽沒有看見呢。”她渾身哆嗦著。她的肩膀剛才燒傷了。她的內衣濕透了。她並不以此為羞,但她很冷,而他呢,還在嘮嘮叨叨。


    “一定有個出口。”他慢慢轉著圈,審視著周圍的一切。


    “你不能把玻璃打破…”


    “不能,”他說,“不能。”但這句話似乎提醒了他。他彎下腰,仔細檢查著玻璃框,看著玻璃與牆壁的接合處。用手指沿著接合處摸索著。


    她看著他,哆嗦不止。頭上的灑水器仍然開著,灑個不停。現在她已經站在三英寸深的水中了。她不明白這時他還怎麽能如此聚精會神,如此專心致誌。


    “我該死。”他說。這時,他的手指摸到了一把鍍,跟玻璃處於同一個平麵上。他發現在窗戶的另一邊也有這樣一把鎖。鎖輕輕地彈開了。他推開窗戶,由於窗戶是從上下兩邊的中間固定的,所以窗戶旋轉著打開了。


    他從窗戶裏一步踏了出來。


    “小菜一碟,”他說。他伸出手去。“我培你拿一些幹衣服好嗎?”


    “謝謝。”她握住他伸過來的手說。


    關於國際閃電測試係統的衛生間,沒有什麽值得詳細敘述的,莎拉和科內爾用紙巾把身體擦幹,找了幾件暖和的衣褲相連的工作服,莎拉開始感到好受了許多。望著鏡中的自己,她發現左邊的頭發短了兩英寸。而且發梢參差不齊。焦黑拳曲。


    “可能更糟。”她想起自己的馬尾巴辮時說道。


    科內爾替她護理肩上的燒傷時說,不過是輕度燒傷,幾個水泡而已。他把冰放在傷口上,告訴她燒傷不是一種熱傷,實際上是一種神經反應。冰在頭十分鍾之內,通過麻木神經降低燒傷帶來的疼痛,阻止神經作出正常反應。所以如果你在起水泡的話,冰——可以不讓它起水泡。


    她不說話了。她看不見燒傷的地方,所以不得不相信他的話。傷口開始疼起來,他找到一個急救箱,拿了一些阿司匹林。


    “阿司匹林?”莎拉說。


    “聊勝於無吧。”他把兩顆阿司匹林放在她手裏。“實際上,很多人不知道,阿司匹林真的是一種靈丹妙藥,鎮痛作用比嗎啡還好,還有消炎,降溫的作用——”


    “現在不要說這些了,”她說,“請不要說了。”她不想聽他的高談闊論。


    他不再說話,隻是給她紮上繃帶。他似乎對紮繃帶也很在行。


    “有沒有你不會做的事情啊?”她說。


    “噢,當然。”


    “比如?跳舞?”


    “不,我會跳舞。但我不擅長語言。”


    “終於有個安慰了。”她對語言很在行。她的幼年是在意大利度過的,所以理所當然地,意大利語和法語都很流利。她還學過漢語。


    “你呢?”他說,“你不擅長什麽?”


    “人際關係。”她盯著鏡子,扯著頭上一縷一縷燒得焦黑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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