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說的什麽意思?”


    “塔錄。”花酌枝又說了一遍,然後指指兩人屁股下頭的小木凳。


    蕭見琛立時明白過來,“塔錄,是凳子的意思?”


    花酌枝使勁點頭,耳垂上的耳飾甩來甩去,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蕭見琛的目光被那雪白泛粉的耳垂吸引過去。


    花酌枝則害羞地摸摸耳朵,他今日戴了一對小樹枝的耳飾,是他親手做的,也是首飾盒中他最喜歡的一對。


    “真好看。”蕭見琛喃喃道,回過神來時結結巴巴補充一句,“我、我是說,你的耳飾。”


    花酌枝抿唇笑笑,然後往蕭見琛跟前鋪好一張白紙,粉唇一張一合,艱難地擠出兩個字,“字,寫。”


    蕭見琛聽懂了,連連點頭,“知道了,你要教我寫苗疆的字。”


    花酌枝“嗯”了一聲。


    “筆呢?”蕭見琛在桌上看看,“有筆麽?”


    “嗯。”花酌枝背過身去,從自己的小挎包裏翻找片刻,果真找出一套筆墨。


    他將毛筆遞過去,在蕭見琛伸手來接的一刹那,似有若無地,往蕭見琛手心中撓了一下,然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收回手去。


    而蕭見琛像是被人點了穴一般,僵著胳膊一動不動,掌心裏觸碰的那一點在發熱發燙,幾乎要把他整個手掌心給燒穿。


    “嗯?”見蕭見琛久久不動,花酌枝睜著天真無暇的眸子看他,那眼神似乎在問他怎麽了。


    蕭見琛猛地攥起拳頭,心中暗罵自己沒出息。


    不過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不要想太多,花酌枝這樣天真單純的人,肯定不是故意的,他怎麽能用自己的惡欲去揣測別人?


    “無事。”他佯裝淡定,朝花酌枝笑笑,“開始吧。”


    花酌枝點頭,他先是拿起墨塊在硯中慢慢磨著,一下,兩下,柔弱無骨的手在蕭見琛跟前不停轉圈。


    “啊!”


    突然,花酌枝驚呼一聲,蕭見琛回過神往他臉上望去,隻見花酌枝臉頰染了些墨汁,髒兮兮的,又顯得人笨笨傻傻,十分可愛。


    花酌枝一臉懊惱地說了什麽,然後用抓過墨塊的手不停擦臉,卻越擦越多。


    “別擦了。”蕭見琛下意識伸手,等反應過來時,已經握住了花酌枝的手腕。


    兩人一時間都沒有動作,花酌枝抬頭看去,紅唇輕啟,“髒。”


    要了命了!


    蕭見琛“唰”地鬆開手,他站起身,“我、我去給你打些水來。”


    接著同手同腳往外走去。


    等蕭見琛的身影從樓梯處消失,花酌枝從自己的小挎包裏掏出一個小冊子認真看起來,那是一本製作精美的春宮圖,上頭兩個惟妙惟肖的小人正在顛鸞倒鳳,好不快活。


    再仔細看榻上兩人的臉,赫然正是花酌枝同蕭見琛,畫冊子的人也十分知趣,不僅標下二人名諱,還附有打油詩一首。


    “深深淺淺,顛顛倒倒,欲念蕭郎,卻道吟長。”


    花酌枝十分滿意。


    【作者有話說】


    打油詩解讀:吟長——長長的呻吟聲。


    作者不會說苗疆話,發音有的問的苗族朋友,大部分瞎謅的,因為這位苗族朋友也不太會講方言。


    第6章 也不知道這樹結不結實


    蕭見琛端著小盆回來時,花酌枝臉上的墨跡已經幹透,聽到腳步聲,他仰頭看去,臉上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絲毫看不出剛才還在正大光明翻看春宮圖。


    “給,擦擦臉。”蕭見琛將帕子打濕,擰去多餘水分後,才遞到花酌枝跟前。


    花酌枝用南疆話說了聲謝謝,他接過帕子,卻在左顧右盼找著什麽。


    蕭見琛詢問:“你找什麽?”


    花酌枝吐出兩個陌生的音調,一手豎起在臉前,做了個照鏡子的姿勢。


    “可是要照鏡?”蕭見琛猜測,他起身在二樓逛了一圈,卻一個能照人的東西都沒找見,他又走回來,正要想辦法時,便見花酌枝又將帕子遞了回來。


    他不明所以接過去,花酌枝握上他的手腕,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


    蕭見琛這才明白,花酌枝的意思是要自己幫他擦,他看向後者,人已經閉上雙眼,下巴微微抬起。


    許是抬久了有些累,花酌枝換了個姿勢,他麵朝著蕭見琛,雙手托起下巴,就這麽乖乖等著。


    蕭見琛使勁吞咽一下喉嚨,而後緩緩抬手。


    微涼濕潤的帕子落在側臉上,以極慢的速度,一下,一下,慢慢蹭著,他怕自己手重弄疼了花酌枝,每蹭兩下便要停下來查看是否叫他擦破了。


    “夫人——”


    聽見這一聲,蕭見琛的胳膊瞬間彈開,手裏的帕子一下飛出去老遠,他一屁股坐回自己本該坐著的位置,佯裝無事朝聲音處看去,幹咳一聲,“怎、怎麽了?”


    王文才站在樓梯上,隻露出半個腦袋,像是瞎了眼般沒看見兩人方才還緊緊挨在一起,“夫人,祭司大人差我來問問,夫人可是學累了,可要用膳?”


    “用……用吧用吧。”蕭見琛翻開桌上的書,雙臂交疊壓在書沿,他假意學習,看了幾行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不識得。


    這時一隻素白的手從他雙臂間伸出,泛著粉色的指尖點了點開頭三個字,吐息如蘭道:“花,酌,枝。”


    蕭見琛身子一僵,心虛地朝樓梯看去,那裏已經沒了王文才的身影。


    他放心地收回目光,看著那三個字,跟著花酌枝念了一遍,“花酌枝。”


    花酌枝滿意地點點頭,又讀了一遍後,手指反過來指著自己。


    而這樣一來,他的胳膊就順勢挎在了蕭見琛臂彎裏。


    蕭見琛早就發現了兩人姿勢不對,可他不敢亂動,佯裝什麽都沒瞧見。


    “我知曉了,花酌枝是你名字,我名字……”他抓起筆,在花酌枝三個字旁邊寫下自己的名字,放緩語調教花酌枝念。


    “蕭,見,琛,這是我的名字。”


    花酌枝嘴唇動了動,努力半天,卻隻吐出一個字,“琛。”


    “莫急。”蕭見琛又讀了一遍,這次語速更慢,“蕭,見,琛。”


    花酌枝再次張開嘴,粉嫩的舌尖在齒間若隱若現,在蕭見琛期待的注視中,他信心滿滿開口,“琛……”


    說完一臉懊惱地捂住嘴。


    蕭見琛安慰道:“沒關係,漢人的話是比南疆話難學,若學不會三個字,你便稱呼我琛便是。”


    “琛。”花酌枝笑笑,又指了指花酌枝後麵兩個字,他先是伸手數出十個指頭,自己的不夠用,便拉過蕭見琛的手,一個個地,掰開八根。


    早就知曉花酌枝年歲的蕭見琛一看便懂,“你今年,尚十八。”


    花酌枝點頭。


    蕭見琛加上一根手指,“我今年十九,大你一年。”


    花酌枝聽懂了,笑得眯起眼睛,慢吞吞道:“琛哥哥。”


    “撲通!”


    心跳出十分明顯一聲,蕭見琛打賭,花酌枝必定是聽見了。


    他“唰”地一下站起來,背對著花酌枝,猛地咳嗽一聲,“既、既然如此,我虛長你一歲,你我二人又如此投緣,那往後便以兄弟相稱,你喊我一聲琛哥哥,我便喊你一聲……喊你一聲枝枝,如何?”


    一聲枝枝甚是曖昧,蕭見琛都不敢確定花酌枝願不願意自己這樣喚他。


    “夫人!”


    “……”蕭見琛麵色不虞看向不停打斷他跟花酌枝的王文才,“又怎麽了?”


    王文才舉了舉手中的竹木托盤,“夫人,飯好了。”


    “拿來吧。”蕭見琛指指桌子示意他放下,多打聽了一句,“大祭司呢?”


    “祭司大人勞累一夜,已經歇下了。”


    “好,你下去吧。”


    等王文才離開,蕭見琛把托盤往花酌枝麵前一推,“我們一同吃吧,待會兒再學也不遲。”


    花酌枝低頭掃了眼,托盤中一半是中原常見的飯菜,一半則是他常吃的東西,他點點頭,舀了勺湯喝。


    一天的課程學下來,蕭見琛沒學會幾句南疆話,倒是花酌枝在他有意無意的影響下,學會了不少漢話。


    夜幕降臨,花酌枝背起自己的挎包,同蕭見琛告別,“明日,來。”


    “好,明日繼續。”蕭見琛滿目熱切盯著花酌枝的背影,就在人馬上要下樓時,他腦子一轉,連忙跟上去。


    花酌枝歪頭看他,眼神不解。


    蕭見琛指了指外麵的天色,“天黑路難,我送你一送。”


    花酌枝眼睛轉動幾下,但沒拒絕,兩人出了祭司殿,沿著小路往林子裏走去,沒走幾步,花酌枝便停下來,指著角落那座吊腳小樓,“那。”


    那就是他的小樓。


    蕭見琛隨花酌枝手指的方向看去,很常見的一座小樓,門口種滿了五顏六色的花,還有不少叫不上名字的菌子。


    他抬頭看去,目光灼灼打量著小樓的窗和那棵窗外的樹。


    也不知道這樹結不結實。


    “琛哥哥。”夜幕中,花酌枝甜甜一笑,學著今日蕭見琛教他的話,“告辭。”


    “好,告辭。”


    目送花酌枝進了屋,蕭見琛又沿著小樓轉了一圈才離開。


    屋內,正在沐浴的沈碎溪同花酌枝對視半晌,才緩緩開口,“你來我這兒做什麽?”


    花酌枝放輕腳步走到窗邊,看見蕭見琛離開的背影後才開口解釋,“他要送我回來,我又沒有自己的小樓,隻好先來你這兒。”


    從成為南疆大祭司開始,花酌枝便一直住在祭司殿中,而那仿佛已經成為他使命中的一部分,他被緊緊捆縛在裏麵,哪兒都去不了。


    沈碎溪從浴桶中起身,拿過一旁的衣裳穿好,隨口問道:“今日同他相處如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堂堂一個皇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長笑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長笑歌並收藏我堂堂一個皇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