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喜垂首疾步往院子走去,剛踏入院中,便聽見屋門打開,錦繡玄袍的男子正麵色陰沉的走出來?。


    那是二老爺謝明風。


    輪廓與謝明清有幾分相似,但比起謝明清的瘦削,謝明風的模樣則顯得凶惡刻薄。


    謝明風行了兩步,幾近走至常喜身?邊,想了想,又黑著臉回頭,“反正我言盡於此?,你若當真為她?好,便知曉該如?何做。”


    語落,謝明風撫袖離去。


    常喜進了屋才發覺茶盞碎在地上,想來?是三老爺又發了火。


    他一聲不吭的低頭收拾著。


    “雲玳那邊你近日可有來?往?”


    突如?其來?的問話打破了寂靜,常喜恭敬回道:“回老爺,沒有。”


    隨即又猶豫道:“可是出了什麽事?”


    謝明清捏了捏眉心,“她?與謝今瀾走的近了些,陳氏與母親那邊有些意見,特?意讓二哥過?來?與我說道說道。”


    常喜沉吟道:“雲姑娘在府中向?來?低調,不喜與人打交道,自夫人走後,她?便隻能與世子親近些。”


    對上謝明清冷凜的目光,常喜眼睫低垂,繼續道:“奴才覺著雲姑娘是因著在府中無人可依,才親近世子。”


    這個道理?謝明清自然也明白。


    他抿唇道:“明日讓她?過?來?用早膳。”


    “是。”


    常喜低垂的嘴角緩緩上揚。


    翌日清晨,雲玳正趴在床頭,從枕邊拿出匣子,一個一個的清點著裏頭的七顆珠子時,忽然得知三老爺要見她?。


    雲玳略微訝異了一瞬,隨即想起自己本?就?因首飾鋪子的事要找三老爺,眼下正好。


    她?梳洗後去尋了謝明清,將鋪子的事情告訴他後,謝明清並未有所反應。


    沒說要將鋪子收回去打理?,也沒拒絕。


    正當雲玳以為是自個兒沒說明白時,謝明清忽然開口,“你用膳了嗎?”


    此?時剛過?辰時,雲玳一早便過?來?了,並未用膳。


    她?錯愕一瞬,搖搖頭。


    謝明清看了常喜一眼,常喜心領神會。


    “你近日若是無事便過?來?走……”謝明清頓了頓,繼續道:“我那兒有些丹青,你可以瞧瞧。”


    雲玳頗為怪異的看了一眼謝明清。


    向?來?寡言少語的三老爺,竟會主?動?與她?搭話,從前她?為了借那本?摘抄,想了多少法子討好他。


    可到頭來?不是被他凶神惡煞的趕出去,便是對著他那張冷臉戰戰兢兢。


    雲玳仍舊有些心有餘悸。


    “謝過?三老爺,但雲玳眼拙,恐瞧不出好壞,若無旁的事,雲玳便先走了。”


    便是察覺到她?的抗拒,謝明清也隻是單薄的吐出一個音,“嗯。”


    謝明清眼睜睜看著雲玳起身?,那句讓她?留下用膳的話卷在舌尖,遲遲說不出來?。


    直到人要踏出房門時,他才沉著臉,腮邊鼓動?,“你——”


    雲玳腳步一頓,似乎聽見身?後傳來?聲音。


    可回頭隻能瞧見謝明清漆黑如?墨的臉色,以及他身?後不遠處,立在牆邊的一副拐杖。


    她?緩緩福身?,不再停留,也未曾將三老爺忽然的‘熱情’放在心上。


    三房的院子離她?的住處不遠,以往她?走過?百回的路,想來?日後不會再走。


    如?今夫人已經離開許久,但每每想起,總會有些失落。


    特?別是今日在見過?三老爺後,又在回院的轉角處,見到謝今棠。


    雲玳下意識旋身?躲在樹後,見少年?大步流星的朝著三老爺房中走去時忽然生了不解。


    如?今大房與三房算是徹底不往來?了,平日裏兩房的奴仆,私下也因著主?子而相互使絆子。


    光是鬧到老封君那裏,就?有三起事。


    這般水深火熱之時,謝今棠又怎會來?看望三老爺?


    “雲姑娘,你在看什麽?”


    常喜站在她?身?後,下意識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謝明清的屋子。


    少女?被聲音嚇住,連忙回頭,步搖上搖晃的東珠掃過?他的臉頰。


    又疼又癢。


    “常喜?”雲玳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脯,隨即嗔道:“你怎的總是神出鬼沒的。”


    常喜撓頭,無辜的撇嘴,“是雲姑娘看的太專心了,奴才都喚你好幾聲了呢。”


    “是……這樣嗎?”


    “所以姑娘在外邊站著做什麽?”常喜將手中的食盒往雲玳跟前送了送,“姑娘瞧,奴才將您與老爺的早膳拿過?來?了,知道姑娘喜歡麵片湯,特?意讓廚房多盛了些,熱乎著呢。”


    麵片湯……


    雲玳咽了口唾沫,仿佛已經聞到鹹鮮的氣息從食盒的縫隙中飄了出來?,可口的緊。


    “姑娘不進去嗎?”


    雲玳看了一眼緊閉的屋門,搖搖頭,“三老爺正在見客,我就?不過?去了。早膳你都給三老爺吧,我等會去廚房瞧瞧,隨便應付一口就?是。”


    常喜眼底的笑?意漸漸散去,嘴角抿直,從雲玳來?時便雀躍的心在瞬間冷了下來?。


    近日姑娘鮮少來?院子,自夫人走後更是幾次過?門卻不入。


    好不容易與姑娘相處,他怎能就?這樣讓人離開。


    “姑娘。”常喜將裝著麵片湯的食盒從籃中拿了出來?,遞給雲玳。


    雲玳錯愕一瞬,笑?眼彎彎的接過?來?,“謝謝你常喜,那我就?不客氣啦,我帶回去——”


    “就?在那邊的亭子用吧。”話音落下,常喜驚覺自個兒聲音過?於冷硬,緩和了語氣,“奴才還得將食盒還回去呢,方才找廚房的王嬤嬤借的,正好,有些關於三老爺的事情想與姑娘說說。”


    “哦,好……”雲玳雖覺怪異,卻也並未多想。


    三房院外的涼亭離這不遠,四周樹木葳蕤,冬暖夏涼,從前夫人便喜歡在那處飲茶賞花,雲玳還陪過?好幾回呢。


    她?看向?站在自己身?後一步之遙的常喜,杏眸微睜,“常喜,我不需要人服侍,你與我一同坐著吧。”


    “姑娘是主?子,主?子用膳,奴才自然是要服侍的,姑娘不必顧及我,再不吃便涼了。”


    見他執拗,雲玳也不多勸,滿眼笑?意的打開食盒,將盛湯的碗拿了出來?。


    果?真如?常喜所說,熱乎著呢。


    她?捏著耳垂,待指尖熱意消散後,才將手伸向?盒中的勺子。


    一步之遙。


    正好能將她?所有的神情盡收眼底。


    被指尖捏過?的耳唇,飽滿圓潤,如?花瓣細蕊,透著淺淺的粉。


    常喜覺著自己大抵是病了,才會盯著一個姑娘家的耳朵出神。


    待反應過?來?之後,羞愧之餘,更多的卻是按捺不住的愉悅,他悄悄的將一直放在懷裏的銀簪拿出來?捏在手中,琢磨著何時開口將東西送出去。


    “常喜,三老爺近日是在嚐試著行走嗎?”雲玳覺著周遭有些安靜,記起方才出來?時瞧見的那副拐杖,順口提起。


    常喜回過?神來?,“老爺如?今雖有這個心,可腿疾沒有那般簡單,恐還要大夫瞧瞧才是。姑娘知曉的,尋常大夫無用,也不知道夫人先前尋的那神醫在何處。”


    “不若我問問夫人。”雲玳雖去不了路途遙遠的檀山寺,但她?可以寫信呀。


    “那這件事要瞞著老爺嗎?”常喜問。


    雲玳點頭,“自是要的,夫人說三老爺定是厭透了她?,若三老爺知道神醫是夫人尋來?的,萬一又鬧騰怎麽辦?”


    “奴才知道了。”


    “希望三老爺的腿疾能早些好起來?,也算了夫人一樁心事。”


    雲玳用絹帕擦拭嘴角,正要起身?時,常喜手中一緊,銀簪尖銳的一端戳在掌心,“姑娘!”


    雲玳不明所以的回頭看去。


    隨著她?扭頭,精致小巧的銀絲掐花步搖輕盈的墜在發間,搖晃的東珠明亮剔透,即便不識貨,也能一眼瞧出其價值千金。


    “沒什麽,姑娘吃好了嗎?”


    雲玳輕輕應了一聲,隨即疑惑道:“你今日怎麽了,感覺你不是很高興的樣子,是三老爺為難你了嗎?”


    第26章


    常喜不動聲色的將銀簪往袖籠中送去?, 笑道:“沒有,奴才沒有不高興,就是覺著姑娘和平日?裏有些?不一樣。”


    不一樣?


    雲玳想了想, 還未說話,便聽常喜問:“姑娘頭上的步搖真好看, 是自個?兒買的嗎?”


    雲玳抿唇笑道:“你覺著我像是有銀子的人嗎?”


    不像。


    所以常喜臉上?的笑意徹底淹沒在漆黑的瞳仁中。


    直到雲玳離開許久,他才低頭看向早已被劃出?紅痕的掌心,斑駁的血跡一點點覆蓋在掌心的紋路上?,紛亂交雜。


    她很喜歡那個?步搖, 提及時?雙眸亮晶晶的, 比東珠還要明亮晃眼。


    從?前還覺著好?看的銀簪, 如?今瞧著也不過如?此。


    常喜說不出?心中翻湧晦暗的東西是什麽,隻覺如?掌紋一樣,紛亂交雜, 一團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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