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麵無表情地告訴他,修真界隻看實力,不?論出身,他的根骨隻配住四人間的外門?弟子?宿舍。更何況璧山派崇尚包容平等, 既然進了門?派,就必須忘卻塵世俗名,修身養性, 對門?內同?僚一視同?仁,擺路邊攤的庶民和州牧嫡子?並?沒有本質區別。


    師兄說完就走了, 徒留董胥在屋裏吹胡子?瞪眼,敢怒不?敢言。


    他一開始並?不?敢鬧事,隻坐在一旁嫌棄地覷著陸恒收拾房屋。


    直到,他看見陸恒從一枚碧玉戒指中?變出一桌子?五花八門?的水果,外加一堆廚房用具,當著他的麵旁若無人地在宿舍裏切水果,搗果醬,製備他那?冷飲路邊攤的配料,董旭瞠目結舌,徹底瘋狂,騰的一下衝到陸恒麵前,一胳膊肘把他桌上那?些水果和碗碟工具通通掃到了地上。


    “這裏是宗門?宿舍!何等清貴之地!”董旭怒不?可遏,“不?是你?捯飭這些窮酸的醃臢玩意兒掙你?那?破錢的地方!”


    群玉聽到這裏,已是火冒三丈,血氣暴漲,恨不?得衝進道場之內把那?姓董的撕得稀巴爛,告慰陸恒那?些摔到地上的冷飲材料的在天之靈。


    然而,講述故事的同?門?還沒說完。


    “嘖,多錢公子?當真是我見過?的心胸最?寬廣之人,沒有之一。董胥這般欺侮他,毀壞他的生計,他竟然毫無慍怒,端的是雲淡風輕,雅量高致……”


    董胥的暴怒引來不?少同?門?圍觀,風向這時還不?算一邊倒,也有幾人站在董胥這邊,指責陸恒不?應該在宿舍內切水果,有可能會?影響舍友休息雲雲。


    於是,陸恒首先聲?明:“門?規中?並?未明令禁止弟子?在宿舍之內切水果。”


    然後?,針對其他弟子?提出的“影響舍友休息”的問題,陸恒當場掏出一把寒光凜凜的菜刀,另一隻手向半空中?連拋三顆新鮮香櫞,隻見刀光閃爍,寒芒飛舞,美輪美奐,三顆香櫞被他片成厚薄完全相同?的幾十片,過?程中?竟然沒有一絲聲?響,更沒有一滴汁水飛濺出來,香櫞片乖巧列隊,墜入碗中?,陸恒也輕輕放下刀具,圍觀弟子?們的目光卻久久不?能移開,完全被他那?出神入化、帥氣逼人的刀法深深地吸引住了!


    多錢公子?切水果的行為既不?占地方,又是如此地安靜、整潔,若非說他影響了舍友休息,那?便是刀法太美,造就視覺盛宴,令人根本無法移開目光去休息!


    至此,風向徹底一邊倒,所有人都站到陸恒這邊,指責董胥仗勢欺人,故意為難家境貧苦但熱愛生活、自強不?息的多錢公子?。


    董胥從小錦衣玉食,眾星拱月,何曾受過?這般屈辱。


    他爹是州牧,執掌軍政,他自小在軍中?長大,練得一手好功夫,與他年紀相仿的貴族子?弟,沒有一個打?得過?他。董胥此時氣急敗壞,自負武功高強的他,當場提出要和陸恒比試一番,以拳頭?論輸贏,誰輸了誰就主動?卷鋪蓋滾出這間宿舍。


    “在下本以為,溫和端方如多錢公子?,斷不?會?答應與他在門?內互毆的。”


    話至此處,他輕歎了口氣,“結果你?也看到了。”


    群玉點了點頭?。


    又聽此人話鋒一轉:“幸好多錢公子?答應與他比試一場,才能讓我等凡人見到如此飄逸出塵、變幻莫測的絕世武功!”


    群玉用力點頭?,雙頰浮起一抹激動?的紅暈,烏亮的眸中?映出陸恒單方麵痛毆董胥的颯遝身姿,何等的英俊瀟灑、風華絕代?、矯若遊龍、翩若驚鴻,一招一式點到為止,雖然打?得董胥完全無法招架,卻始終收著勁道,一點一點折磨他,將比試的時間拖得無限長,盡可能向眾人展現他那?超凡脫俗、無與倫比的武藝才華。


    群玉從來沒見過?陸恒打?這麽長時間的架。


    猶記得他出招總是狠絕老辣,一招一式直取敵人性命,眸中?更是殺意滾滾,殘忍無情,怎會?像今日這般……


    “天呐,多餅,你?哥也太帥了吧!”


    趙雲音伏在群玉耳邊,眼中?開滿桃花,聲?線激動?而又緊張,急不?可耐問群玉,


    “他年方幾歲?是否弱冠?可有妻子??或者是否定親了?”


    話音落下,就見群玉緩緩側過?頭?來。


    幽黑瞳眸中?,一股陰冷殺意直朝趙雲音逼來,僅是一道視線,幾乎就能刺穿趙雲音脆弱的身軀,令她魂飛魄散。


    “啊……我就隨便問問。”趙雲音嚇得臉色煞白,魂不?附體,“你?那?麽凶幹什麽……”


    群玉收回眼神,櫻唇輕啟:“他不?娶妻。”


    趙雲音輕撫兩下胸口,不?敢再說話。


    好恐怖的兄控。她心內歎道。


    總感覺多錢公子?要是敢娶妻的話,娶一個他妹就殺一個,娶一個殺一個,絕對不?會?手軟。


    這時,道場中?的單方麵毆打?表演總算落下帷幕。


    董胥高壯的身體轟然倒地,雖被打?得鼻青臉腫,宛若豬頭?,但隻要稍微懂點醫術的,都能看出來他隻受了皮外傷,並?未禍及骨骼髒腑。


    璧山派之內,雖有明文禁止弟子?私下鬥毆,但隻要不?傷得太重,或者毀壞了貴重公物,戒律堂根本不?管,權當做弟子?們私下切磋演武,鍛煉體魄,有益身心發展。


    群玉看陸恒終於打?完了,臉不?紅氣不?喘地退到一邊,衣角不?染一絲塵埃,她連忙高舉手臂,喊了聲?“哥哥”吸引陸恒注意,誰知?他的視線很快被一大群男男女女堵住,一場比試下來收獲了眾多狂熱粉絲,圍著他嘰嘰喳喳地討教功夫,群玉想鑽進人群中?,連個縫都找不?到。


    須臾,在此起彼伏的吵嚷恭維聲?中?,群玉聽見陸恒清越的聲?線維持起了秩序,讓大家稍安勿躁,他有重要事情要宣布。


    直到這時,群玉對陸恒今日離經叛道的所作所為感到茫然困惑的小腦瓜之中?,終於升起了一盞清澈明燈。


    她好像知?道陸恒要幹嘛了——


    “《排雲手》、《靈寶拳》、《移形幻步訣》、《太極神功》……”


    陸恒從萬象乾坤戒中?變出一大摞武功秘籍,當場兜售道,


    “我剛才使用過?的招式都出自這些秘籍,按照內容難易度,一本從十兩到五百兩,價格不?等,大家排一下隊,按需購買,單人單次消費達五十兩以上的免費贈送一杯鮮果冷飲……”


    ……


    群玉站在隊伍最?末,雙手用力抱住了腦袋,真想找個結實的牆麵哐哐撞上去,讓自己清醒一點,剛才怎麽能懷疑陸恒的居心,以為他是為了在同?門?弟子?麵前耍帥裝酷才故意打?那?麽久……


    耍帥是不?可能耍帥的,鬥毆也是不?可能鬥毆的,生氣更是一點點都沒生氣,他從頭?到尾就是在搞推銷,就是為了賣武功秘籍賺錢!


    此人的心機簡直深沉到恐怖,真不?愧是她的多錢哥哥!


    群玉抱著腦袋狠狠撞了會?兒空氣,好不?容易平靜一些,準備擠進人群之中?幫陸恒收銀找錢,正當此時,眾人頭?頂之上,碧藍如洗的青空中?,忽然掠過?一道淩厲至極的劍意。


    眾人紛紛抬頭?,隻見半空中?一人禦劍而來,他身披璧山派親傳弟子?的銀絲青衫,衣擺繡有山巒古樹的紋樣,身姿高挑,鳳目瓊鼻,模樣甚為俊俏,周身散發著澄澈而濃鬱的靈力,修為少說也有化神大成,甚至更高。


    地上抬頭?仰望的外門?子?弟中?,不?少人認得此人,話語中?帶著深深豔羨與崇拜:


    “這位是掌門?長老的親傳弟子?,排行第四,璧山派劍修中?的佼佼者……”


    群玉突然打?斷他們的感慨:“親傳弟子?來我們這兒幹嘛?”


    隻見他越飛越低,越飛越近,然後?一縱身越向地麵,落地姿勢一看就是練過?的,幹脆利落行雲流水還帶點小帥,銀色巨劍化作虛影收入他靈脈,激起身旁一片無知?少女的喝彩聲?。


    剛被群玉打?斷的人,這時續上話來:


    “四師兄雖是掌門?親傳,卻酷愛為戒律堂長老辦事,門?規門?紀他是爛熟於心,整日踏在劍上四處巡邏,哪兒有人違規違紀哪兒就有他。”


    “哦——”群玉拖長音,心說璧山派的親傳弟子?可真是閑出屁了,“他這是來抓我哥了?”


    果不?其然,就見那?英姿颯爽的四師兄落地之後?,抬抬手揮開一眾堵在陸恒跟前的人,徑直朝陸恒走去。


    吃瓜群眾自覺讓開一條大道,讓他二人麵麵相對。


    四師兄很快停在陸恒麵前,吊兒郎當地衝他挑了挑眉:


    “我剛才在天上都看見了。你?不?僅毆打?同?門?,還在門?內私下販賣功法秘籍?”


    陸恒心平氣和地點了點頭?。


    四師兄忽地笑了下:“聽說,你?名叫許多錢啊?”


    陸恒:“師兄找我何事,不?妨直言。”


    四師兄見他淡定自若,竟無一分懼色,更覺得此人好玩:“你?的名字很好,我很喜歡,你?知?道我叫什麽嗎?提示一下,我們倆的名字很般配哦。”


    陸恒一臉莫名。


    “我叫——花步晚。”


    他聲?音清脆,帶著一絲放浪的笑意。


    群玉耳邊,吃瓜群眾再次嗡嗡地向她科普起了門?內的奇聞軼事。


    掌門?親傳弟子?花步晚,乃是門?內出了名的劍癡,酷愛收集各種寶劍和劍法秘籍,也愛和人比劍鬥毆,劍氣激蕩之下損毀了宗門?內無數公共物品,所以,他一麵瘋狂花錢,一麵又瘋狂賠錢,漸漸成為了門?內最?淒慘的窮鬼,窮得驚天地泣鬼神,乞丐路過?了都要同?情地丟他一個銅板。


    花步晚覺得,一定是自己的名字起的不?好,才導致自己變得這樣窮。


    當時他還不?叫花步晚。


    他叫花如流——一個注定存不?住錢,勢必要變成窮鬼的悲慘名字。


    他一怒之下把名字改成了美好的“花步晚”,當然,光有美好的願望還不?夠,經過?一番夜以繼日的琢磨,他還真想到了一個絕佳的開源路子?。


    “咳咳。”


    花步晚姿態傲慢地走到陸恒跟前,垂眸掃了眼他擺在身旁的各式各樣的武功秘籍,忽然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和拇指,在陸恒眼皮子?底下意味不?明地搓了搓,


    “許師弟,說真的,我有點佩服你?,能想出這麽厲害的賺錢路子?。可惜你?今天運氣不?太好,碰到了師兄我,我這個人呢,眼裏揉不?得沙子?,最?受不?了有人在門?內觸犯門?規,但是我這個人同?時又很心善,隻要你?給我一點那?個,就是那?個……”


    陸恒望著他,作為一個脾氣好到天上的人,他的眉心竟然微微皺了起來,引起周邊一眾圍觀群眾震驚不?已。


    “花師兄當眾搶新入門?的小師弟的錢了!”


    “許師弟看起來不?想鳥他的樣子?。”


    “我入門?前常聽說花師兄是璧山派第一帥,現在看到他和許師弟站在一塊,完全被比下去了嘛,瞧著像個二流子?。”


    “你?這麽說我也感覺到了,許師弟比花師兄更像師兄,有一種莫名的藐視感。”


    ……


    花步晚自然能聽到身旁師弟師妹談論他的話。


    他有點不?爽,但也還好,重點是這一單也許能弄到挺多錢。他見暗示陸恒不?頂用,正打?算直接告訴他,讓他把今日售賣秘籍賺的錢分他一半,他就守口如瓶,不?去戒律堂告狀……


    等一下。


    許師弟背後?背的這劍,看起來不?錯啊。


    花步晚突然變心,不?想直接問陸恒要錢了。


    “你?這劍挺好看的。”他繞到陸恒背後?,目不?轉睛盯了半天,“看起來一點靈氣也沒有,應該不?值什麽錢,但是模樣挺別致的,劍鞘拋光得很漂亮嘛……你?把這劍送給我,我就當今天什麽也沒看見,你?覺得如何?”


    ……


    陸恒眉心的褶皺更深了些,淡聲?道:“師兄莫開玩笑了,劍和錢我都不?會?給你?,你?想做什麽請自便吧。”


    說著,陸恒禮貌地報以微笑,低頭?收拾起了擺放在身側的武功秘籍。


    花步晚愣了愣,完全沒想到自己一個強無敵的親傳弟子?,竟然在一個外門?弟子?這兒踢到了鋼板。


    而且,他竟然還敢笑,這不?是瞧不?起他是什麽?


    天邊流雲時卷時舒,地上道場風蕭蕭兮易水寒,“許多錢”和“花不?完”靜靜對峙著,兩個截然不?同?但都執迷於錢財的男人誰也不?讓誰,無聲?的硝煙彌漫,激烈的火花迸發,隻見修為極高的“花不?完”一步堵在正欲離去的“許多錢”身前,一柄銀色巨劍從靈脈中?召喚而出,磅礴而澄澈的劍意激蕩開來,裹挾著重達萬鈞的威壓,直直逼迫向麵前的“許多錢”,勢必要以武力值的碾壓令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師弟認識到師兄不?是好惹的,要想在璧山派裏頭?混,就必須聽師兄的話,不?然一定會?窮得很慘很慘。


    陸恒真沒想到璧山派臥虎藏龍,半路會?殺出這麽個比他窮還比他不?要臉的程咬金。


    他今日雖然和董胥打?了架,但影響範圍控製在外門?弟子?中?,而且完全沒有使用任何靈力,就算傳出去,旁人也隻會?認為他是個功夫不?錯的武夫,絲毫不?會?影響他們調查妖鼎的計劃。


    他不?想把辛辛苦苦賺的血汗錢交出去,更不?能把塵霜劍交給他,那?樣會?暴露塵霜劍是把認主的靈劍,引起很多不?必要的注目……


    事到如今,花步晚若執意與他過?不?去,似乎隻能花錢消災了。


    ……


    “等一下,哥哥,你?別掏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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