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霍珩眼底波光劃過,悲憫地看著霍閻,“我再也不會原諒你了,你以後好自為之吧。”


    “我對你的虧欠……兩清了。”霍珩難過,霍閻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至親了,這些年他倆羈絆糾纏慣了,如今要把他從心底徹底清除,如同剜掉一塊血肉,連著皮帶著筋,很痛。


    霍閻微愣,心裏情緒翻湧,但麵上依然不露聲色,良久,霍閻緩緩直起身,看著車內霍珩沉默年輕的側臉。


    “這麽些年,你第一次叫我哥。”霍閻平靜道。


    “看來這次是真的鐵了心要離開我。”霍閻看著遠方的天空,夕陽要落山了,臨走前燒紅了一大片天空,就像霍珩要離開了,臨走前還要讓他心髒顫抖絞疼一番。


    霍閻從口袋裏敲出一支煙,把它點燃,靜靜倚靠在霍珩車旁,默默地抽完這支煙。


    沒人知道這支煙的功夫裏,他在想什麽。


    或許是從前過往的點點滴滴,或許什麽也沒想,待煙燃盡,霍閻大步流星向副駕駛走去。


    “開門。”霍閻沉聲道。


    霍珩開鎖,霍閻拉開車門上了車,坐在副駕駛上看著霍珩,一手攬住他的後脖子,把人籠到自己麵前。


    近在咫尺的臉,霍閻靜靜看著這張臉,從深刻眉骨到高挺鼻梁再到柔軟薄唇。


    “我允許你走的話,你總得做點什麽以示感謝吧?”霍閻說。


    霍珩皺眉,不清楚霍閻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走吧,開車帶我在這座城市裏轉一圈。”霍閻鬆手,回到座椅上仰靠著,看著車前方的那片天空越燒越紅,他的心也越來越疼,煩躁之情像往常一樣呼之欲出,他努力克製著體內遊走的暴虐,表麵平靜道,“我記得那年和華盛一起打完籃球,我們倆是一起走回家的,剛開始是一前一後地走著,走著走著變成一左一右並肩而行。”


    “霍珩,好多年沒有一起走路回家了。”霍閻歎息,然後又搖頭苦笑,“他媽的,哪還有家了。”


    “開車吧,一起看看這座城市,然後……”霍閻聲音裏有不易察覺的一絲異樣,“你離開吧,永遠別讓我再看到你了。”


    霍閻轉頭看向霍珩,眼裏有病態的執著:“否則,我一定把你抓回來關進地下室裏。”


    霍珩沒想到霍閻居然會真的放手,有刹那的錯神。


    霍閻拉開安全帶係上,雙臂抱胸前,看著霍珩,“還不走?你是不舍得我,還是在等我反悔?”


    【作者有話說】


    淺說一下兄弟二人心理視角吧


    弟弟從小就很向往哥哥的疼愛,對哥哥也有愧疚,所以即便哥哥一直折磨他,他自己也抑鬱想過輕生尋求解脫,但依然沒有辦法真的放開哥哥讓他一個人在這個世上痛苦。如果哥哥要靠折磨他才能發泄一二,他願意承受。所以在沒遇到何川之前,他沒有想過真的離開哥哥。


    而霍閻這邊的感情呢,就較為複雜一些,他對霍珩確實是需要通過病態的折磨才能達到自己心理上的滿足,但他內心深處的另一麵其實也希望霍珩可以先放棄自己,所以他需要霍珩來恨自己,斬斷那些對自己的愧疚和心甘情願。


    哥哥是糾結的,一邊希望霍珩永遠留在自己身邊,一邊又希望霍珩可以離開解脫吧。


    盡管有時候他們是不完美的,但情感正因殘缺才獨特是不?


    第85章 霍珩出事


    霍珩開車載著霍閻漫無目的地在馬路上行駛著,直至太陽徹底下山,天邊的紅被無盡的黑替代,城市的霓虹流光溢彩,試圖掩蓋徹夜的黑。


    最後去往的那條街巷,是霍珩十四歲第一次喝醉酒倒地的那個地方,隻是現在這條街巷早已破敗,路邊的小高層變成了待拆遷房,街巷裏空蕩寂寥,人煙稀少。


    “物是人非,其實什麽都留不住。”窗外破敗的殘影在霍閻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幽暗裏霍閻轉頭看向一旁的霍珩,輕輕問了一句,“霍珩,你會恨我多久?”


    “到死那天吧。”霍珩很平靜。


    霍閻笑了,笑中帶著隱隱的淚光:“挺好,這樣你這一輩子都得記著我。”


    霍珩轉頭,看著霍閻:“不,我會忘記你,所以你也不需要——”


    話沒說完,前方忽然打進一道刺眼的強光,轟隆的油門聲連綿不絕,一輛黑車從正前方高速向他們駛來,帶著魚死網破之勢。


    “小心——”霍閻向霍珩撲去,電石火光之間,霍珩本能急速將方向盤向右邊打去,駕駛室一側和對麵襲來的汽車碰撞到一起。


    嘭的一聲,霍珩車輛被撞飛十幾米遠,刺耳的金屬摩擦地麵的聲音在小巷裏格外震撼。


    而後是長久的寂靜,世界仿佛睡著了,一切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不知過了多久,霍閻的腦海才慢慢浮現一絲意識,耳邊是持續不斷的耳鳴,他慢慢轉動腦袋,發現一旁的霍珩昏迷,鮮血從腦袋上流下,如同一道血瀑。


    霍閻顫抖伸出手想去抓住霍珩,可是霍珩緊閉的雙目和那血流不止的臉龐,讓霍閻不敢觸碰。


    一道腳步聲,由遠及近,皮鞋踩在路上發出嗒嗒聲響。


    霍閻抬頭,發現有個腦袋探入車內,兩人對視片刻。


    “操!!!你怎麽會在車裏?!!!”雷鳴愣住,緊接發出怒吼咆哮,青筋暴跳。


    “他要是死了,我他媽讓你全家陪葬!”霍閻咬牙切齒,眼裏是讓雷鳴心驚膽戰的震懾和狠毒。


    私人醫院,手術室門口亮起“手術中”指示燈。


    霍珩被推進去後,霍閻便離開了,他沒有守在手術室外,他不想看到那猩紅的手術指示燈。


    霍閻去了醫院的高級病房裏,他傷勢不算重,是些皮外傷。醫生為他處理包紮期間,他一言未發。


    待醫生離開後,他才對候在一旁的男助理吩咐道:“通知何川,讓他來醫院。”


    “是。”助理應道。


    “讓雷鳴滾進來。”霍閻眼裏風起雲湧。


    雷鳴進來後,助理長眼色地退了出去。


    霍閻坐在沙發上,強大的氣場彌漫整間屋子,陰森、可怖、壓抑。


    雷鳴看著沙發上的男人,走到他麵前,氣勢上矮了半截。


    “你沒事吧?……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車上,我要是知道的話,肯定不會去撞!”雷鳴解釋,看著霍閻諱莫如深的黑眸,心裏止不住打鼓。


    霍閻看一眼雷鳴包紮的斷指,從沙發上起身,走到雷鳴身後,一腳踹在他的腿彎上,雷鳴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黑色皮鞋踩在斷指上,雷鳴痛得驚呼,但他不敢反抗不敢起身,咬牙承受著霍閻的狠踩。


    “你觸碰到我的底線了。”霍閻沉聲,風雨欲來之前的平靜往往最可怕。


    “我錯了,我錯了,你別生氣霍閻,”雷鳴求饒,“我是真的腦袋一時糊塗了!”


    “你最好祈禱他不要有事,不然你這顆糊塗的腦袋,”霍閻指尖輕輕往雷鳴太陽穴上一戳,“也沒必要留了吧。”


    霍閻離開高級病房,外麵有人把守,雷鳴被軟禁了起來。


    醫院裏到處都是消毒水的氣味,霍閻心中壓抑的摧毀欲像咆哮的野獸,在嘶吼叫囂著要出籠。


    霍閻大步向醫院外走去,消毒水的氣味讓他的胃裏翻江倒海的快要吐了,迎麵正好衝進來幾名醫護人員,推著擔架床把一位車禍受傷的病患緊急送往手術室。


    霍閻淡淡瞥一眼擦身而過那病床上的人,那刺眼的血催得他走得更快,他要馬上離開醫院,他無法去想象霍珩躺在手術床上的模樣,無法在這裏等待手術結果的到來。


    霍閻的走得太快太急,在轉角的時候和迎麵走來的人撞到一起。


    是杜裴。


    杜裴沒想到會在此遇到霍閻,再看看霍閻陰沉到極致的臉色和額頭上包紮的繃帶,心裏一驚。


    “你受傷了?”杜裴問,“嚴重嗎?”


    霍閻沒法張口回答杜裴的問題,他感覺開口的話,他會直接吐出來。


    霍閻沒理杜裴,漠視掉他,擦著他的肩膀往醫院大門口走去。


    一到門口,呼吸到新鮮空氣,沒了醫院裏令人壓抑心悸的消毒水和鮮血的味道,霍閻才覺得舒服一些。


    已經是淩晨時分了,醫院外麵有救護車的鳴笛在響,擾得人心不得安寧。


    霍閻掏出煙點燃,尼古丁勉強帶給他一點鎮定,剛抽兩口,他看到門口一輛車上衝下來跌跌撞撞的何川,趙遲也從車裏趕緊下來。


    何川看到霍閻,衝過來激動地抓住霍閻的衣領,指尖蒼白顫抖,眼裏是憤怒:“他在哪裏!他怎麽樣了!”


    “手術室,搶救中。”霍閻麵上無波無痕。


    “為什麽會出車禍!為什麽你好端端地站在這裏!他卻在手術室裏?!”何川尖叫失控地對著霍閻又打又踹,他發瘋般地發泄著,“他明明答應我,很快就回來的!你為什麽總是不肯放過他!!為什麽!!!”


    何川歇斯底裏的尖叫著,霍閻平靜地看著他, 任他虛脫無力的拳頭落在自己的身上。


    “何川,別打了。”趙遲還能勉強維持鎮定,他攔住何川,把人往醫院裏拖,“先去看看霍珩到底什麽情況。”


    何川被拖走,但那一聲聲質問卻還在霍閻耳邊響著,混著耳鳴聲讓他頭疼。


    霍閻繼續抽著手裏未完的煙,抬頭看著夜空入神,黑色的巨洞正在吞噬著他,他聽到有人來到身旁。


    “你還好嗎?”杜裴來到他身旁。


    指尖的煙在風裏消散,霍閻收回目光,黑眸裏映出杜裴臉龐。


    “糟糕透了。”很奇怪,杜裴身上似乎有一股魔力,可以讓霍閻坦誠一點。


    “他如果有意外,你會如何?”杜裴問。


    “我不允許他有意外。”霍閻目光鎖定在杜裴臉上,心裏一直被鎮壓的野獸在蠢蠢欲動,他在杜裴麵前暴露本性,“沒有我的允許,他哪都不能去!”


    杜裴之前就知道霍珩對於霍閻而言是特別的存在,但到底有多特別,他不得而知,不過現在看著霍閻悲痛隱忍又帶偏執瘋狂的眼神,和他那夾著香煙微微顫抖的手指,杜裴心中有了猜測。


    “置之死地而後生。”杜裴心裏冒出這個想法,雖然有些危險,但也許這是唯一一次能讓霍閻解脫的機會。


    杜裴心髒咚咚跳,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很冒險,他不敢確定霍閻能否承受他激進的治療,但他想試一試。


    “要回去休息一下嗎,你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好。”杜裴試探道。


    “他還躺在裏麵,我要留下來陪他。”霍閻口吻強硬。


    “你在這裏也幫不到他,況且……”杜裴稍一停頓,故意刺激道,“他真正想要留下來的人,並不是你。”


    霍閻本就在極力克製壓抑自己的情緒,現在被杜裴刺激,再加上霍珩生死未卜,他暴戾陰狠的嗜血情緒破籠而出。


    霍閻忽然掐住杜裴的脖子,指尖煙掉落,他眼神狠厲:“你以為你是誰,你又了解誰?”


    杜裴被掐得疼痛難忍,他使勁拍打霍閻胳膊,眼裏不覺間蓄上一層薄薄淚水。


    大概是杜裴在他麵前不堪一擊的模樣讓霍閻於心不忍,又或者是杜裴眼尾的那道緋紅讓霍閻心尖莫名一顫,霍閻驀然鬆開手掌,杜裴俯身連連咳嗽。


    杜裴咳嗽完了,直起身倔強地盯著霍閻,他沒有被霍閻嚇倒,反而越挫越勇:“我說得對不對你心知肚明,霍閻,逃避從來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那是我的事情,況且我記得你說過不再為我治療了,我的問題如何解決與你無關,杜裴你可以滾了。”霍閻冷漠,他感受到心底那頭野獸在不斷摧毀著,他努力拽住野獸,他感到越來越力不從心,他不想在這個時候把杜裴放在自己眼皮下。


    他怕自己會做出可怕的事情。


    可是杜裴不怕,眼底閃著從未有過的執著和堅持,這是他唯一一次能突破霍閻心理防護的機會,他不想錯過,如果錯過這次,霍閻的心理狀態隻會越來越不可控。


    “好。”杜裴答應,然後問,“可以把你手機借我用一下嗎,我的沒電了,我想找個朋友來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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