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榻旁的窗話開了半扇,她就那樣懶散的靠在墊子上。層層疊疊的裙擺落到了地上,上麵金色牡丹花暗紋閃動著光澤。


    那些備好的衣裙,一件就頂得上尋常人家一年的用度。綠芙雖然是在主子身邊侍候,用的也都是好東西,可這些是她沒有的。


    眼裏閃過嫉妒,綠芙努力平複自己,然後抬眼往上看。


    少女側臉流暢,鼻子小巧精致,打扮一番後不比京城那些貴女差。


    綠芙承認,琳琅比自己好看。


    綠芙看向琳琅那雙眼睛。


    外麵景色盎然,花園裏栽種了不少名貴花束,被香氣吸引而來的蝴蝶正圍繞著花朵翩翩起舞。日頭透過樹葉,在地上灑下一片斑駁,樹後藏著的侍衛們不用特意隱藏身形,因為琳琅看不見。


    這樣一副美好的景色,琳琅什麽都看不見。


    她隻能嗅到花香,聽樹葉簌簌聲。


    綠芙打量的目光琳琅能感覺到,她甚至察覺到院裏幾個守衛的位置。


    可是那有什麽用?她一點力氣都沒有,不等走出去就會暈倒,更別提和人打架了。


    綠芙將湯碗放在往日也會放的位置上,確保琳琅不會被燙到,還順手放了一塊幹淨的帕子在一旁,然後揮揮手,和屋裏的侍女一起退了出去。


    琳琅閉上眼睛,感受微風吹在臉上。


    她腦子裏有諸多的想法,隻能一一去驗證和實現。


    起身後將窗子關上,然後就見琳琅行動自如的走向桌邊,準確無誤的避開椅子,端起那碗湯慢慢的喝了。


    如果有人在,定然會驚訝,甚至懷疑她眼睛能看見了。


    但她看不見。


    自小,她學習能力就出眾,在那些孩子裏脫穎而出,成為孟旭升的侍衛。現在也是一樣的,她隻是看不見而已,但她聽力好,且意誌力強。


    遇見困難,那就想辦法解決掉,自怨自艾是沒用的。


    這是很小時候,琳琅就明白的道理。


    所以這些日子,琳琅會讓屋裏人出去,她自己借機去適應看不見的生活。


    時間久了,倒也熟悉了不少。


    琳琅喝完之後,取下湯勺,用從安可常恒那裏學到的巧勁將湯勺打了出去。


    隻聽見輕微的一聲響,湯勺果然落在了床榻上。她快步走過去,在枕頭上摸到了湯勺。


    少女低垂下眼眸,勾唇笑了笑。


    。


    “笑什麽笑?趕緊說,你怎麽在這?”


    鄧建文身手快,直接將那人擒住,蘇子燁示意將人拖到一旁無人的巷子裏,飛揚眼尖認出這人曾進過大理寺,被誤當斷手案的嫌疑人。


    不過,他不是京城人士嗎?怎麽會在這裏出現?


    雲奇翹起唇角,像是地痞流氓似的笑容,竟然和琳琅有幾分像。


    “我為何不能在這?大顯的律法規定我不可以來陽川?”


    這句話直接讓飛揚噎住,不知道該回什麽。


    蘇子燁形狀溫柔的眸子掃過雲奇,發現對方似乎很是虛弱,隻是在強撐著罷了。雲奇被他的視線看的心裏發毛,那雙通透的眼睛,似乎已經將他看透了。


    “你、你看什麽看?”


    雲奇外強中幹,旁邊的鄧建文不滿他的態度,直接拍了拍他的肩膀作為警告。武將的力量不容小覷,何況雲奇現在還虛著,直接被拍的倒在了地上。


    “哎喲!”


    雲奇坐了一個屁股墩。


    “蘇大人,我可沒用力,他在訛人!”


    鄧建文趕緊解釋,蘇子燁頷首,示意飛揚將人拉起來。


    蘇子燁溫聲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不想和當官的打交道,雲奇當然是一口回絕。


    蘇子燁也不惱,還是那副溫潤如玉的樣子,隻不過他噙著笑意道:


    “那就請你走一趟了。”


    說完,鄧建文立即會意,抓住雲奇的肩膀,直接將人帶走。


    “哎哎,你們怎麽這樣啊!那個誰,你不是為國為民的好官嗎?你怎麽能隨意的抓普通百姓!”


    在前方走的蘇子燁微微側頭,道:“你可以想想,你是普通百姓嗎?”


    身穿湖藍衣袍的青年模樣溫和,可那雙眸子卻泛著冷意。


    雲奇哆嗦了一下,總覺得好似哪裏不太對。


    一炷香後,雲奇被帶到了蘇子燁落腳的客棧。


    房間門口,鄧建文手裏拎著劍站在那,而蘇子燁身後則是一臉防備的飛揚。


    外頭更不用說,那幾個神情戒備之人都是他們的人。


    雲奇抿了抿唇,暗自惱火起來。


    桌子對麵,麵若冠玉的青年正低垂眼眸,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杯盞,溫聲道:


    “說吧。”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雲奇心跳加速。


    “說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


    蘇子燁微微一笑:“此地無銀三百兩。”


    雲奇豎起尖刺,戒備的看向他。


    他自然知道,琳琅就是這人的侍女。但為人奴婢,主子又怎麽肯為了侍女上心?


    再有,對方能將自己安然無恙的放回來,那便說明是看在他父親的份上。雲奇甚至想過,父親就在那裏。


    如果他透出一些事情,豈不是坑了父親?


    至於琳琅,雲奇堅信,父親不會讓人傷害她,同時,他也會想辦法將人救回來。


    對麵的青年似乎很有耐心的樣子,但桌子底下骨節分明的手指蜷縮,用力的捏在一起。


    “我是問你,琳琅在哪?”


    飛揚瞪大了眼睛,這人認識琳琅?那大人是怎麽知道的?


    不止飛揚驚訝,雲奇也很吃驚。


    他明明記得,琳琅說過沒告訴過旁人。


    雲奇臉色沉了沉,直接否認道:“不認識。”


    杯盞放在桌麵上,發出噠的一聲輕響。水麵蕩起圓圈,待平靜之後,映出青年那張耐心消失的臉。


    “她出事了。”蘇子燁肯定的語氣道。


    見雲奇依舊不說話,蘇子燁直接挑明道:“你身體虛弱依舊出來,而且探頭探腦似乎在尋找什麽,所以你應該是和身邊人失去聯係了。”


    雲奇嘴硬道:“我丟了東西,找找不行嗎?”


    “丟東西應該是往地上看,而不是在別人家圍牆外轉來轉去。”


    事情關聯到琳琅,像是一把火似的,將蘇子燁最後一點耐心燃燒殆盡。


    “而且如果真的不認識琳琅,會繼續否定,但你沒有,你的關注點放在丟人還是丟物上麵。”


    蘇子燁身子前傾,雲奇頓時覺得一股壓迫感迎麵而來。


    怎麽可能?


    他隻是個文官!連功夫都不會,自己怎麽可能會覺得他可怕?


    心跳如雷,雲奇努力鎮定,眼看著對方湊近,雲奇竟然手心冒汗,口舌發幹,不知所措。


    “告訴我,事情到底是怎麽樣,如果你耽誤了時間,她會有危險。”


    出事後,雲奇的心一直提著,從來沒落下過。他一麵自責,一麵不知如何是好。


    但此刻蘇子燁如玉的麵龐,深邃的眸子,像是帶了某種神奇的讓人安心的力量,竟然讓雲奇覺得他是可以信任的人。


    腦子裏過了許多想法,在父親和琳琅之間,雲奇需要做出一個選擇。


    沒多猶豫,雲奇選了琳琅。


    “好,我告訴你,”雲奇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屋裏飛揚和鄧建文都聽懵了,倆人對視一眼,互相搖了搖頭,表示沒懂。


    雲奇戒備的掃了屋裏的人,道:“我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


    “你得寸進尺!”


    這話是飛揚說的,他皺著眉頭嗬斥雲奇。自家大人一介文官,對方如果想做什麽怎麽辦?


    蘇子燁則是點頭,朝著鄧建文道:“麻煩將軍了,飛揚,你也避一避。”


    “大人!”


    飛揚還想說什麽,直接被鄧建文拉走了。


    等出了房門,飛揚不解:“將軍,您拉我做什麽啊,大人有危險怎麽辦?”


    “你沒看那人身體虛弱嗎?再說了,你家大人是吃素的?就算是我,貿然看輕了他,也會吃大虧。”


    屋裏之人沒聽見外麵的動靜,雲奇覺得對方還挺有膽量的。


    “在我說之前,先問你一個問題。”


    蘇子燁頷首:“你問。”


    雲奇道:“琳琅隻是你的侍女,你為何如此上心?”


    就這麽會功夫,他就判斷出這麽多的事情,隻能說,琳琅在這人的心裏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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