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靈姥姥點頭:“當然。有些高等生靈一出生就是人形,比如你這種人類和你姥爺那種神族後裔;低等生靈則都是由原形化成的人,就好比我,曾是一隻鳳凰,意外吞食了老君仙丹才得以化成人形,也正因如此,我才免去了幾百年的修行之苦,但即便如此,化成人形之後的日子依舊不好過。”


    她又輕歎口氣:“能夠化形為人的妖魔鬼怪們寥寥無幾,化為人形後能夠開智的更是屈指可數,還有哦,在大多數人眼中,半路化形的生靈不算是人,是邪祟,和禽獸無異,所以可以隨意逮捕屠殺,並且能夠化形的邪祟能夠都是最上乘的補藥,可使修為精進,所以我們一不留神就會被那些道貌岸然的修道之人抓去殺了燉了煮了吃了,他們還美其名曰是清除邪祟、為民除害。我曾經就被當作補品圈養過很長時間,那幫歹毒道士們還要我們這群小邪祟們自相殘殺,把能夠活到最後的那一隻生命力最強的邪祟當作寶物拿去拍賣行拍賣,賺得盆滿缽滿。”


    趙小銘呆如木雞,不可思議:“那這不就是人吃人麽?你們當年的生存環境這麽惡劣麽?”


    紙靈姥姥笑嘻嘻地說:“當然啦,弱肉強食,勝者為王,哪怕是同類之間的自相殘殺也是正常。”


    趙小銘呆住了:“你還、怪樂觀的。”他的內心卻忽然五味雜陳了起來,既心疼姥姥的過去,又羞恥於自己的膽小和懦弱。兩廂對比,自己實在是太差勁了……怎麽能這麽膽小如鼠呢?姥姥剛才想讓他陪著她一起出門闖蕩,不也是想幫他勇敢起來麽?他為什麽要拒絕她呢?她會不會覺得自己很沒用呀?


    紙靈姥姥卻渾不在意地笑了笑:“不樂觀也不行呀,世道如此,習以為常就好啦。”


    趙小銘:“……”


    我可不想習以為常,我隻想活在蜜罐裏,但如此的畏首畏尾、獨求自保,實在是怯懦窩囊,根本不配當妖尊的外孫,不配喊她姥姥。而妖尊之所以能成為妖尊,肯定是從屍山血海中拚命廝殺下來的,不然她早就成為碗中補品了。


    相比起他姥當年的生存環境,現在的他已經是活在蜜罐裏了。


    更何況,世間之大,變化無常,總不能一直躲在家裏不沐風不浴雨吧?家人能庇佑他一次、兩次,還能庇佑他一輩子嗎?


    男子漢大丈夫,也不能總這麽窩囊……趙小銘的呼吸越來越沉重,越來越急促,認真嚴肅地咬著下唇,思考糾結了好久,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大喝一聲:“他媽的老子豁出去了!”


    紙靈姥姥被嚇了一跳:“你小子是要幹嘛?”


    趙小銘抄起了靠在牆角的掃把,“劍”指窗外,高聲呼喊:“老子要勇敢,要崛起,要去找我姥,和她並肩作戰!”


    紙靈姥姥沉默片刻:“……可是,你親姥剛說了,讓你老實待著別出去啊!”


    “真正的勇士,才不會害怕區區一隻鬼魅!”


    “你不是還發了毒誓麽?出門找死的話就要以姥爺為榜樣了呀!”


    趙小銘卻很有自己的道理:“我當初發誓是因為膽小怕事,現在是為了挑戰自己,勇敢起來,以我姥為榜樣,強硬起來,絕不能讓自己成為她的軟肋,不能拖她的後腿!”


    紙靈姥姥:“……”姥很感動,但,姥暫時不想這麽感動啊!


    趙小銘卻去意已決,勇敢地打開了房間門,又勇敢地打開了寢室大門,然後,鬼鬼祟祟地探了一顆腦袋出去,緊張兮兮地在走廊上左右查看一圈,確認危險鬼物不在,才安心地踏出了寢室大門,昂首挺胸地朝著左邊那條離他最近的樓梯走了過去,手中始終攥著那根木質掃把。


    紙靈無奈,隻好跟上,小聲提醒:“還是不要這麽光明正大吧,別再驚擾了樓下的那隻。”


    趙小銘都已經走到兩節樓梯之間的緩台了,聽聞此言,腳步猛然一僵:“它這麽快就吸到樓下去了?”


    紙靈姥姥:“樓上那隻是樓上那隻,樓下那隻是樓下那隻,不一樣的!”


    趙小銘的冷汗頓時又冒出來了:“不是啊,我姥剛才不是說那隻魅是獨身麽?隻有一隻啊!”


    紙靈姥姥很無情地告知說:“不,你親姥的意思是說,一層樓一隻。”


    趙小銘:“……”你怎麽不早說清楚呢?!


    果然,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還是不怎麽適合我這種低能兒去闖蕩。


    勇敢失敗……


    下一秒,下端樓梯盡頭的地麵上就蔓延起了白霧和白霜,幾縷漂浮的長頭發閃過了防火門的門框。


    鬼魅在靠近。


    退堂鼓說響就響,趙小銘大驚失色,轉頭就往樓上跑,紙靈姥姥緊隨其後。


    然而這倆人才剛剛跑回四樓,防火門裏麵的走廊地麵上竟然也蔓延出來了一層冰冷的白霜……


    第14章


    一走出那棟豪華的寢室樓,月鎏金就對身邊的紙靈外孫兒說了句:“你先在此等待,八成會有人來找你。”


    她曾當了那麽多年的反派,所以對反派的手段還是有一定了解的,若隻是為了喂食區區幾隻鬼魅就大費周章地讓整座學堂的師生們都陷入昏睡狀態,那純屬脫褲子放屁,毫無道理,所以幕後之人一定還有更重要的目標,喂食鬼魅不過是順手的事兒。


    至於這個目標是不是她的外孫兒,月鎏金不太確定,但防患於未然,還是讓這個紙靈外孫兒留在這裏給她的真外孫兒當擋箭牌才比較穩妥。李代桃僵,以假亂真。


    “若那人問你要去做什麽,你就說你正準備去遊泳館當誌願者。”月鎏金繼續交代道,“無論如何都要把那人引走,讓其遠離這棟樓。”


    紙靈趙小銘先點頭,然後問:“您現在要去哪裏?”


    月鎏金:“北方。”又道,“遊泳館是不是也在北?”


    “是。”紙靈趙小銘雖然是被月鎏金的靈氣吹活的,但包了趙小銘的頭發,所以繼承了趙小銘的部分記憶,“這座學校建在半山腰,坐北朝南,越往北走,地勢越高,遊泳館處於地勢最高處。”


    月鎏金“嗯”了一聲,沒再多言,解除了隱身法,變成了趙小銘的模樣,大搖大擺地行上了朝北走的大路。即將行至遊泳館時,她忽然想到了什麽,迅速拿出了她的寶貝老年機,操作並不怎麽嫻熟地撥通了梁別宴的電話。


    等待音響了不到三聲,梁別宴就接通了電話:“喂,怎麽了?”


    月鎏金:“你現在在哪兒?”


    梁別宴:“寢室區,有魅,你們遇到了麽?全體師生不明原因陷入昏睡,我擔心會有人突然驚醒激怒魅,所以正在和紙靈們一起巡視。”


    他中午一直和月鎏金呆在一起,兩人誰都沒有去食堂;他也沒有和趙小銘住在同一棟寢室樓裏,所以月鎏金就先把趙小銘告訴她的有關有人在食堂免費發送奶茶的事情轉告給了梁別宴,然後才說明了給他打這通電話的目的:“那些人肯定都沒你外孫兒能作死,留幾個紙靈巡視就行了,你現在最好親自去找你外孫兒一趟,盯著他別讓他亂來。”


    梁別宴的語氣中透露著疑惑:“你沒和小銘在一起?”


    月鎏金:“我現在變成了他的模樣,正要代替他去遊泳館,臨走前在他身邊放了個紙靈。”


    梁別宴沉思片刻:“你有把握一舉鏟除北方的邪祟?”


    月鎏金也沉思了一會兒:“諦翎給我塑了金身。”


    電話那邊的梁別宴愣住了,速來沉冷的嗓音微微輕顫:“你是、”


    然而還不等他把後半句話說完,就被月鎏金打斷了:“嗯。”


    梁別宴的呼吸再度一頓:“……為、何?可與我有關?”


    前世的記憶他大多都不記得了,殘留在腦海中為數不多的記憶也僅隻是幾個毫無關聯的片段,根本無法幫助他回憶此前。


    他甚至都不記得和她之間曾有著怎麽樣的過往,一絲一毫都不記得了。


    月鎏金想了想,回答:“有些關係,但關係不大,那時的我行事全憑心情喜好,我若不願,諦翎也無法奈我何。”


    梁別宴不置可否,默然不語。


    許久之後,他才又開了口:“北方之物,應與我族有關。”


    月鎏金一驚:“神族遺物?怎成邪祟了?”


    梁別宴如實告知:“我神骨不全,隻能感知到一絲氣息,具體是何情況也不得而知。”


    月鎏金輕歎口氣:“行,我見機行事。”


    梁別宴卻道:“我的意思是這件事既然與我族有關,就應當讓我去處理。”


    月鎏金:“可你也說了,你神骨不全呀,還逞什麽能?照顧好外孫兒可得了。”


    梁別宴:“……”


    月鎏金又嚴肅警告:“我可告訴你,我的寶貝外孫兒可脆弱了,身心都很脆弱,你可要好好保護他!”


    梁別宴都被氣笑了:“他不是脆弱,他是被慣得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我才不管那麽多,反正你得照顧好外孫兒,不然我就拿你泄憤!”也不給梁別宴反駁的機會,月鎏金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讓他自己好自為之。


    梁別宴無奈,心說:合著我還得把那個臭小子當祖宗供著了?


    與此同時,7號寢室樓門口,身穿藍色jk短裙製服,頭紮兩根長辮子的甜美女生雙手背後,一蹦一跳地來到了正蹲在地上整理校服褲腳的“趙小銘”麵前:“嗨!我們又見麵了!”


    紙靈抬頭,回了句:“好巧。”


    “不過這才幾點?”jk學妹低頭瞅了一眼戴在左手手腕上的造型極為酷炫的明黃色潮牌腕表,“你怎麽不在寢室休息?你不困麽?”


    “趙小銘”從地上站了起來:“有點兒困,但沒到非睡不可的地步,我們班主任讓我一點半去遊泳館打掃衛生,做誌願者補學分。”


    “你的體質可真好,世間少有呢。”隨即,jk學妹的眼珠一轉,又問:“你們班主任是姓熊的那個麽?”


    “趙小銘”點頭:“嗯,就是他。”


    jk學妹的神色中浮現出了一絲怨怒和輕鄙:“就他愛搶功邀功。”


    “趙小銘”一怔,困惑不解:“什麽意思?”


    jk學妹粲然一笑:“沒什麽意思。”隨後又朝著眼前的少年發出了邀請,“走吧,咱倆一起去,我剛好也要去當誌願者補學分。”


    “趙小銘”點了點頭:“好。”然後就和jk學妹一起踏上了朝北走的大路。期間,“趙小銘”還好奇地問了jk學妹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jk學妹雙手負後,垂在麵頰兩側的兩條長辮子伴隨著輕快的步伐一搖一擺:“茸茸,毛茸茸的那個茸茸。”


    “趙小銘”:“很可愛的名字。”


    jk學妹:“謝謝。”隨即又側目一笑:“現在的你比中午的時候嘴甜多了。”


    “趙小銘”:“……”可能因為,我是個虛偽的假人?


    不虛偽的真人正在7號寢室樓中上演奪命狂奔。


    同一條樓梯間內,3樓和4樓同時有鬼魅來襲,呈前後夾擊之勢,趙小銘絕望又無奈,馬不停蹄地往5樓跑。紙靈姥姥緊隨其後。


    好在5樓的樓梯出口處並無鬼魅擋道,但趙小銘依舊不敢有一刻停頓,因為身後的樓梯台階上已經蔓延起了冰冷的白霜,說明樓下的鬼魅已經發現了他並追了上來。


    風馳電掣地跑進5樓走廊的時候,趙小銘還氣急敗壞地衝著緊跟在他身邊的紙靈姥姥說了句:“我姥不是說已經我把身上的氣息掩蓋掉了麽?它們怎麽還能發現我?”


    紙靈姥姥:“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姥當時用了個定語?”


    趙小銘的眼睛瞬間就瞪大了:“我艸?你還知道什麽是定語?”


    紙靈姥姥嘿嘿一笑:“我是紙做得嘛,成就我的那張紙上剛好印有一些現代的文化知識。”


    這也行?趙小銘聽得一愣一愣的:“所以,我姥當時用了哪個定語?”


    紙靈姥姥:“暫時。”


    趙小銘:“……”


    紙靈姥姥:“所以你親姥才讓你安生待在寢室裏麵哪兒都別去。”


    趙小銘欲哭無淚:“那你幹嘛不早說!”


    紙靈姥姥:“你也沒問我呀。”


    趙小銘:“……”粗製濫造的紙靈還是不行,太坑孫兒了!


    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趕緊跑吧,保命要緊!


    寢室樓內部一共有三條樓梯,按照左中右分的話,趙小銘是從最左側的那條樓梯上來的,他本打算跑到中部那條樓梯逃生下樓,然而就在他即將跑到樓梯口的時候,前方的牆壁、天花板和地麵上統統凝起了一層白霜,寒霧彌漫間,一隻長發飄飄的鬼魅忽然從左側的某間寢室裏竄了出來,形態詭異地擋在了趙小銘的正前方。


    沒有五官的麵部上獨豎起的那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看,冰冷又陰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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