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趕忙低下了頭,看起來?不?安又緊張,聲色低弱又歉然:“對不?起姐姐,我不?該提起那?個名字。”


    無論是“宸宴”二?字還是“鎮天玉尊”這四個字,都是踏天教的禁忌,更不?能在教主麵前提,誰提誰死。


    說完,秦時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直接跪倒在了地上:“都是我的錯,姐姐你罰我吧!”隨即就作勢要拜倒,卻在伸手的那?一刻不?慎將左手撞在了旁邊的炭盆上,白皙的手背當即就被滾燙的炭盆燙出?了幾個火紅的水泡。


    秦時立即痛苦地擰起了眉頭,喉中發出?了一聲隱忍的悶哼。


    月鎏金心頭一驚,直接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快步繞到了秦時身?邊,屈膝蹲下的同時,一把抓住了他?被燙傷的那?隻手,心疼又著急地查看著:“你這傻孩子,怎麽這麽死心眼兒啊?你又不?是外人,提他?就提他?了,我還能真罰你麽?”


    秦時默然垂眸,沉默了片刻,再度開口?時,言語間透露出?了幾分委屈:“可是姐姐的那?個眼神,著實凶狠,嚇壞了我,真當姐姐生我氣了,一下子慌得不?行。”


    月鎏金:“……”我真該死啊!


    她?一下子就自責懊惱了起來?,剛剛為什?麽要對他?那?麽凶?


    “是我的不?對,姐姐向你道歉,姐姐不?該凶你。”說完,月鎏金便將跪地不?起的秦時拉了起來?,示意他?重新坐回凳子上,然後從儲物戒中調出?了一瓶治愈外傷的藥膏,小心翼翼地為他?塗起了藥,又作補償似的對他?說了句,“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了,還沒想好?要什?麽禮物麽?你要是再不?提,生辰可就過去了啊!”


    秦時微微搖頭,抬眸瞧著月鎏金,認認真真地回答說:“秦時已經不?需要更多了。”說完,又抬起了右手,摸了摸掛在自己右耳耳廓上的那?枚銀色水晶耳飾,“一枚聽海耳,秦時此生足矣。”


    是真的滿足。


    可以和正常人一樣聆聽到姐姐的聲音,可以和正常人一樣開口?和姐姐說話,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呢?


    “你這孩子,就是跟我太客氣。”月鎏金給秦時塗抹好?了藥膏,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你要是不?主動要,我就自己瞎送了啊?”


    秦時笑著說:“哪怕姐姐隻是送一捧空氣給我我也是開心的。”


    嘖。


    這話說的。


    真甜啊!


    月鎏金一下子就展露出?了笑顏:“行吧,我看你自己好?像也沒個想法,那?我就看著送了。”


    秦時不?置可否。


    他?並不?是一點想法都沒有,隻是他?的想法太大、太貪、太荒謬了。荒謬到無法說出?口?,隻能回之?以微笑。


    月鎏金也沒再多說什?麽,瞧著夜色越發深沉了,就開始催促著秦時早些回去休息。


    秦時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提醒了她?一聲:“姐姐,我的推測可能不?對,但我總覺得,瘋姬尊芙及其背後的八大世家?費盡心思布下地魔眼的意圖,是誌在用地魔眼全開時所釋放出?的邪祟之?氣衝開神族在修羅界上布下的封印,他?們想釋放被神族囚禁在修羅界中的上古邪祟,想要讓那?些邪祟們禍亂天下,然後再以鏟除邪祟的名義?出?兵各界,霸占其疆土。瘋姬尊芙,野心甚大,誌在一統六界。”


    月鎏金早已料想到了這種可能,卻渾不?在意:“這天下越動蕩不?安,人心就會越自私,崇尚我教教義?的人就會越多,踏天教就會越強盛。我教本就是趁著亂世而起,這天下越亂,對我們越有好?處。到時尊芙若真想出?兵我界,那?就讓他?們來?吧,兔死誰手,還不?一定呢。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尊芙最後說不?定還為我們做了嫁衣。”


    說白了,她?對地魔眼開不?開,天下亂不?亂,一點兒都不?關心在乎。


    天下越亂她?越高興。


    秦時微微頷首:“既然姐姐不?擔心,那?秦時也就不?擔心了。”說完,又再度堅決而篤定地對月鎏金說了一遍,“無論未來?發生何事,秦時都會誓死追隨姐姐。”


    月鎏金又笑了,言語溫柔又寵溺,像是在寵愛自己的親弟弟:“好?,知道了,快去睡覺吧,再不?睡明天就要頂著一對熊貓眼過生辰了。”


    “那?秦時就不?再叨擾姐姐了。”乖巧地說完這句話後,秦時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又一絲不?苟地朝著月鎏金行了一個拜別禮,才退出?了書?房。


    門外寒風料峭,如?刀般的風中還夾裹著堅硬的雪粒。


    秦時才剛剛走出?教主的山頂行宮,就一位在院門外恭候多時的小廝迎了上來?,低頭弓腰快,畢恭畢敬:“右護法。”


    秦時的臉色瞬時陰沉了下來?,再不?似方才在書?房時的溫順乖巧,一雙眼眸漆黑鋒利,語氣更是沉冷如?刀:“他?還沒走?”


    小廝心頭一驚,腰身?下意識地躬得更低了。


    踏天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右護法,是所有教徒都畏懼的存在,甚至比畏懼教主還畏懼他?。


    因為教主的心狠手辣是看得見的,但這位右護法的心狠手辣卻是看不?見的。


    教主說殺你,不?一定真的殺你,心情好?時還能留你一命。但這位右護法若是說要殺你,就定能讓你死,還能讓你死得無聲無息。


    小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才鼓足勇氣開口?,緊張兮兮地匯報:“剛去山下問過了,大門的守衛說,那?個人、那?個人一直在門外等?著呢。整整一天了,一直要求守衛們去找咱們教主通報說、說他?要見咱們教主。”


    無論是“那?個人”還是“他?”,都是宸宴的代稱,因為教內無人敢光明正大地提起這兩個字。


    秦時哂笑一聲:“他?倒是有恒心。”說吧,便將雙手負在了身?後,冷冷開口?,“剛才本護法已經向教主通報過此事了,教主大發了一頓雷霆,根本不?想見他?,讓他?滾!”


    小廝得令,立即跑下了山,去向看門的守衛傳達消息。


    夜色越深,寒風越重,吹下得雪也就越多。


    第二?日?清晨,月鎏金再度打開房門之?時,門外已是銀妝素裹,七彩湖的湖麵都已經凍上了一層冰。


    不?過今日?雖然天寒,但踏天教教內倒是熱鬧,因著今天是右護法的生辰,教主大人自己出?錢,特?意為右護法大辦了一場生辰宴。


    然而宴席才剛剛進行到一半,教內眾人正觥籌交錯相談甚歡,一位負責看守山門的守衛火急火燎地闖入了宴會廳,驚急不?已地跪倒了在了教主麵前:“報告教主!有歹人要闖我教山門,還動手打傷了我教的幾名守衛!”


    月鎏金當即勃然大怒,直接將手中的玉筷砸碎在了桌子上,厲聲質問:“到底是誰那?麽膽大包天?!”


    廳內的教眾們也是憤慨不?已,當即就放下了手中的筷與杯,一個比一個咬牙切齒氣勢洶洶,時刻準備著出?門與那?挑釁我教的歹人一戰!


    唯獨坐在教主身?邊的右護法卻格外沉默,下意識地攥緊了搭在膝頭的雙拳,神色冰冷,陰沉不?定。


    守衛跪在月鎏金麵前,心驚膽戰地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是、是是宸、宸宴。那?人自報家?門說他?叫宸、宸宴,還說信口?雌黃說他?是您的、是、是教主您的、您的未婚夫……”說完,守衛便在眾人齊刷刷倒吸一口?冷氣的氛圍中將腦袋伏在了地上,一邊磕頭一邊為自己說出?那?人名字的罪行而求情,“教主贖罪!教主贖罪!”


    月鎏金卻沒有如?同眾人預料的那?般大發雷霆,反而如?遭雷似的愣住了,滿麵不?可思議……宸宴?宸宴竟然還會主動來?找她??


    黃鼠狼給雞拜年麽?


    你不?是再也不?想見到本尊了麽?


    本尊才不?要見你!


    月鎏金還在因宸宴當年堅決不?願意和她?回踏天教的事情而賭氣,並鐵了心地要與他?恩斷義?絕,死生不?複再見!


    但是吧,從守衛口?中聽到“宸宴”和“未婚夫”這幾個字的那?一刻,她?的內心竟然特?別不?爭氣、特?別窩囊地冒出?了幾絲難以抑製的小竊喜和小激動,嘴都想撅起來?了。


    但是,身?為一教之?主,必須要時刻維持著身?份與尊嚴。


    月鎏金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用疼痛壓抑激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微微垂下了眼眸,瞧向了跪倒在他?麵前的那?位守衛,冷聲質問道:“他?為何要闖山?自己一個人來?的,還是帶著人馬一起來?的?”


    守衛一聽教主沒有賜罪,當即舒了口?氣,忙不?迭匯報:“自己來?的,之?前向您通報過幾次,您一直回複說不?見他?,我們就一直沒讓他?進門,哪知他?竟如?此的猖獗,對咱們的守門人大打出?手了!”


    月鎏金卻擰起了眉頭,惱怒不?已:“你們什?麽時候來?找我匯報過?”


    守衛也是一愣,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坐在她?身?邊的右護法。


    月鎏金了然,當即就沉下了臉,麵色鐵青地看向了秦時——就算此事無關宸宴,身?為右護法,他?也不?改隱瞞她?任何事!


    秦時卻神不?改色,認真而嚴肅地提醒她?:“姐姐,你可忘了,燭童曾不?止一次地用玉尊大人的蠟人戲弄過您,戲弄過我們,誰能保證門外那?人是真的呢?若他?又是燭童或敵家?放來?的煙霧彈,擅自放他?進門豈非放虎進山?”話還沒說完呢,他?就撩起衣袍跪倒在了地上,滿目悲戚,言辭懇切,“姐姐,瞞您此事,是我不?對,秦時認罰,可秦時也是為了您、為了教內眾人的安危才迫不?得已地瞞了您。眾所周知,宸宴是您的死敵,秦時根本不?敢賭。一步錯,滿盤輸,所以秦時隻能出?此下策,將所有的潛在危險從根拔起。”


    月鎏金:“……”


    好?像,確實有些道理。


    從踏天創立初時,宸宴在大家?夥心目中的形象就是教主的死敵,更何況,這麽多年間,她?還不?辭疲倦地對他?下過無數道追殺令,如?若她?又忽然表現出?了對宸宴的友好?,豈非朝令夕改?豈非會動搖自己這個教主在教眾心目中的威嚴?


    而且燭童確實用宸宴的蠟人戲弄過她?。


    這麽一細想,感覺秦時他?,好?像也沒錯,他?隻是擔心自己會再次被假宸宴蒙蔽而已。


    月鎏金冷著臉沉吟片刻,無奈了歎了口?氣,彎腰將秦時從地上扶了起來?:“起來?,過著生日?呢跪什?麽跪?”說完,又瞥了那?位守衛一眼,下令,“你下山,告訴那?個自稱宸宴的人,若想見本教主,就先自證身?份,不?然殺無赦。還有,不?許他?再闖山了!”


    守衛得命後立即離開了。


    宴會廳內的氣氛卻再也回不?到之?前的那?種熱鬧喜慶勁兒了。不?隻是教主,所有人都在暗搓搓地等?待著那?位守衛的複命——嘖,死敵變未婚夫,必定大有故事!


    唯獨右護法,今日?的壽星,麵無表情,眼神陰鬱,沉沉悶悶。


    等?待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後,守衛終於跑回來?了,再度跪倒了月鎏金麵前,雙手向她?呈上了一個物件。


    那?是一支翡翠簪子,中部包裹著一片刻了花的金片,兩端的翡翠簪身?上遍布細碎裂痕,像是被砸爛後又重新粘好?了。


    月鎏金一眼就認出?了這支玉簪,是宸宴母親的遺物。


    果然是宸宴。


    不?是不?想見本尊麽?怎麽又上趕著來?見我了?


    就知道你忘不?了本尊!


    月鎏金傲嬌地牽起了紅唇,將這支玉簪把玩在了手中,仔細觀賞了一會兒,再度給那?位守衛下了令:“先請玉尊大人入山,然後,用玄鐵鎖住他?的脖子,直接把他?打入地牢,再告訴他?一聲,敢反抗的話本尊這輩子都不?會見他?!”


    哼,本尊,就是這麽的錙銖必較!


    第84章


    壽宴結束後, 月鎏金沒有立即前往地?牢,不然,實?在是顯得自己太心急了。再說了, 眼下還有那麽多教眾看著呢, 她要是沉不住一點氣的話,豈非影響自己在大家心中的嚴明形象?


    她可是個潔身自好的英明教主, 從不親近男色, 更別說是宸宴這種擅長欲拒還迎的高級狐媚子了, 本尊根本不可能上他的當!


    本尊這雙眼睛,雪亮著呢!


    於是, 妖尊大人便以處理公事為由回到了自己的行宮, 鑽進了書房裏?,並對侍者下了令,沒有她的口諭, 任何人不得前來叨擾她處理公務。


    但其實?, 她根本沒有那個心思去?處理公務, 滿腦想得全是:等本尊見到了宸宴,該如何整治他呢?要不要帶他來自己?的行宮呢?影響會不會不太好?


    在內心難以平複的躁動中苦熬了整整一個白天?, 直到半夜三更四下無人的時候, 心虛的妖尊大人才悄悄摸摸地?出?了門,隻?身前往教中的地?牢去?見“死敵”。


    來到地?牢後, 妖尊大人就以“本尊要親自審訊罪人宸宴”為由?將所有的看守都退散了,孤身一人前往位於最底層的那間?牢房。


    地?下陰冷, 暗無天?日, 唯有插在側麵牆壁上的那兩隻?火把散發著昏黃幽暗的光芒。


    宸宴依舊身穿月鎏金熟悉的那一襲黑衣, 盤膝坐在牢房的地?麵上,脖子上套著一個玄鐵圈, 玄鐵鏈的一端被?焊在了這個項圈上,另外一端則鎖在了牆壁上。


    聽聞牢房外傳來的腳步聲後,宸宴立即抬起了眼眸,激動又迫切地?望向了來人。


    月鎏金的身上也穿著束腰黑衣,步伐可謂是氣定神閑,下頜微揚,腰杆筆挺,邁步從容又穩健,甚至都走出?了白天?鵝的高貴感。


    打開了牢門後,她趾高氣揚地?走進了牢房內,滿目都是得意與猖獗:“怎麽著呀?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高貴的玉尊大人竟然還能主動來拜見本尊了?”


    言語之間?,極盡陰陽怪氣。


    宸宴也料到了會是如此,長?歎一口氣之後,十分認真地?開了口氣:“想你了,特意來見你。”


    月鎏金:“……”這也是能從你嘴裏?說出?來的話?


    有詐!


    這其中一定有詐!


    月鎏金立即後退了一步,眯起了眼睛,一雙淩厲的鳳眼中盡是提防與警惕:“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意圖何為?”


    宸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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