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六年十月十三日,洛煜軒二十三歲了,很好的年份,很不好的日子,每年的今天,洛煜軒的父母就限製他出門,二十二年來總是如此,談不上習慣,洛煜軒隻是覺得自己應該順從父母的意思,所以,二十二次的生日,都是呆在家裏,從來不問任何緣由!


    可是,今天早上醒來,他內心突然多出了一絲莫名其妙的渴望!一種想要知道事情真相的渴望,雖然生日不出門也不會失去什麽,和父母一起過也挺好的,但是,畢竟自己需要工作,請假在家過生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媽……今天我還是想去上班……”洛煜軒還是說了出來。


    洛煜軒的母親年過四十,卻依然美貌依舊,要不是眼角幾條若隱若現的魚尾紋,說她剛滿三十也有人相信!


    “別去了,我和你爸已經幫你請好假了,你就好好在家休息吧!”洛媽語氣看似平淡,可是也掩飾不了有些驚訝的神情,要知道自己的兒子二十二年來對自己都是言聽計從的!


    “為什麽?為什麽每次我過生日都不能出去?”


    洛媽顯然沒有料到自己的兒子會有勇氣追問自己,嘴角動了一下,強作鎮定的說道:“煜軒啊,你隻要記住,爸媽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好就行了,其他的不必多問什麽!”


    洛母說完便轉身離去了,洛煜軒見母親回答的如此堅決,也不好多說什麽,事已至此,不如好好享受這個難得的假期吧!


    十月的陽光已經褪去了毒辣,變得溫文爾雅起來,洛煜軒的窗口朝北,躺在床上,陽光似薄被蓋在他的身上,頓時,洛煜軒覺得全身都溫暖起來,隨手從床邊的書架取下一本書,嘬了一口媽媽為他泡製的菊花茶,愜意無比,剛才那不愉快的想法,也隨著時光的靜謐煙消雲散!


    書還沒有看上幾頁,手機卻不合時宜的想了起來,洛煜軒皺著眉頭,想看看是誰這麽不懂風情的打擾了自己的雅興!


    來電照片,一個留著短寸發型,五官俊朗男生,表情卻無比的囂張,薛仕哲,洛煜軒從小玩到大的朋友,自以為很帥(其實確實很帥),雖然說話損人,不過,是一個能夠交心的好兄弟!


    “王子,恭喜你!!又老一歲!!”


    王子,洛煜軒的外號,薛仕哲取的,因為洛煜軒的名字不好寫也不好記,正好,上語文課學古詩的時候,薛仕哲聽見駱賓王這個名字,之後,便叫他駱賓王了,為了簡潔,王子這個外號就一直用到現在!


    “哲哥···你知不知道,當一個人正在享受高雅的時候,突然遇到低俗的人或物,心情就會變得十分糟糕!”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語氣有些失落的說道:“哎···難怪我現在心情忽然間不好起來,你肯定又在看不應該看的東西吧!”


    “滾!有事說事,沒事我掛電話了!”


    鬥嘴皮子,洛煜軒從來不是薛仕哲的對手!


    “別啊……王子,你說說,這麽多年了,生日從來不出門,這老家的風俗習慣也應該改改了吧!”


    洛煜軒之前為了應付薛仕哲,老家的風俗習慣的謊話還是很好用的,最起碼這五年都相安無事,可是,誰知道這薛仕哲哪根經不對,又來提這事!


    “中華民族的傳統哪是說扔就扔的,你太令我失望了,以後不要給我打電話了!”洛煜軒裝作生氣的說道。


    “行!我這次打電話也沒想過一定讓你出來,隻是告訴你一件事,葉筱霜回來了,聽說是你的生日,想要給你慶祝慶祝,既然你這麽保守,那就下次吧!”說完,薛仕哲就把電話掛斷了!


    洛煜軒從床上坐了起來,心髒開始狂跳,葉筱霜回來了?她可是自己從初中暗戀到高中畢業的女孩子,那年,高考結束之後,洛煜軒終於有勇氣向葉筱霜表白了,誰知道,心裏話才剛開頭,重點還沒有說出口,葉筱霜便被自己的父母接走了,說是要去國外哪個國家讀大學,這一走便是五年!


    洛煜軒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夢中情人回來了,而且還想要為自己慶祝生日,巨大的幸福感襲遍全身,下一秒,洛煜軒被囚禁的心好像貓抓一般難受起來!


    “喂···哲哥,剛才是我語氣不好,今日為哥,終身為哥,希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洛煜軒又一次撥通了薛仕哲的電話,低聲下氣的說道,想要多了解一點關於葉筱霜的信息!


    薛仕哲聽著洛煜軒的哀求聲,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王子啊,不是哥說你,這個社會,就是這麽的現實,講情義也都是放屁,這樣,哲哥給你一個機會,我已經定好了生日宴,就在老地方,地址我也發給了葉筱霜,看你是要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還是要中華名族優良女孩了,不過,話說在前麵,這吃飯的錢得你出!”說完,薛仕哲又一次掛了電話!


    “畜生····”洛煜軒小聲的罵了一句,看來自己這戒是破定了!


    日落很美,洛煜軒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看著窗外的美景發呆,唯獨今天,他沒有一絲心情去觀察美好的一切,一下午,洛煜軒都在惴惴不安中度過,十平米的臥室,不知道被他來回走了多少次。


    “媽···和你商量個事···”洛煜軒還是做下了決定,今晚,他必須赴這個約,這樣的機會,他實在是等得太久了!


    “除了出去,什麽事情都好說!”洛媽顯然已經猜到洛煜軒想說什麽,看著電視,頭也不回的說道。


    “可是···為什麽啊,我都這麽大了,連自己選擇的權利也沒有嗎?我隻是想出去一下,又不是做什麽壞事情···我不知道您到底在擔心什麽?”洛煜軒很憤怒,但是說話的語氣聽上去如同在哀求自己的母親一般。


    洛母的目光還是沒有從電視上移開,沉默了許久,才用無比平淡的語氣說道:“晚上你爸爸要買你最愛吃的蛋糕回來,媽媽會做幾道你最喜歡吃的菜,我們給你好好過個生日!”


    洛煜軒長歎了一口氣,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無論他內心怎麽樣憤怒,麵對自己的父母,火氣就煙消雲散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哲哥···你看,能不能改個時間···”


    “可以啊,我把葉筱霜電話給你,你自己給她說吧,我還是有義務給你提個醒,女生可是對信用這方麵特別在乎的!”


    又被薛仕哲威脅了一番,洛煜軒心情徹底沉到了穀底!今晚自己肯定要出去,這可是第一次違背父母的意願啊,而且還是此等大事,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洛煜軒自我安慰一番,找了千百個理由說服自己,但,麵對愛情,再多的理由也隻是自欺欺人,自己既然長大了,就應該做出自己的選擇!


    洛煜軒的家在二樓,不高,窗戶一旁是居民排汙管道,洛煜軒伸手,剛好能抓住管道,他用力拽了下,別說,還挺結實,應該能夠承受的了自己的重量!


    洛煜軒是行動派,決定的事情不喜歡拖遝,他特意換了一件自己覺得十分帥氣的衣服,墊著腳尖來到窗邊,小心翼翼的踏上窗台,和之前設想的一樣,這看著弱不禁風的排汙管,自己一隻腳站上去晃動都沒有晃動一下,十分結實,臨走時,洛煜軒還特意看了一眼自己房間的大門,他認為這次的逃跑不僅戰勝了自己,也向父母證明了自己確實長大了!


    想想,洛煜軒的內心居然生出了一絲自豪感!


    有些狼狽的從排汙管道爬下,洛煜軒腳剛一著地,頓時覺得天旋地轉,耳邊‘隆隆’聲作響,洛煜軒大驚失色,以為遭遇了地震,急忙扶住身旁的小樹才站穩腳步!


    洛煜軒在慌亂之中回頭,他很擔心自己的父母,索性還好,身後的房屋並沒有出現倒塌的樣子!


    “爸!媽!你們快……”洛煜軒話還沒有說完,腦袋便如同針紮似的劇痛起來,原本忍耐力就不強的洛煜軒差點沒有暈厥過去!


    “嗚……”洛煜軒嗚咽一聲,因為疼痛,他倒在地上,牙根咬緊,雙眼緊閉,全身痙攣不止。


    這幾分鍾,算得上是煉獄,好不容易疼痛感逝去,洛煜軒早已大汗淋漓,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地震和巨響伴隨著疼痛的消失也戛然而止,洛煜軒大口喘著氣,似乎空氣能夠治愈他的痛苦似得!


    洛煜軒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再次起身時自己的身體並沒有任何不適,附近的一切事物都和自己下來時一樣,仿佛剛才的震動對他們沒有絲毫的影響!


    “陳大伯,剛才地震了?”洛煜軒拉著正準備出去買菜的鄰居,問道。


    陳大伯不可思議的看著洛煜軒,搖了搖頭。


    “沒有?”不知道為什麽,洛煜軒覺得這個回答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頹然的放開了手,若有所思的站在那裏。


    陳大伯見狀,不知道洛煜軒發生了什麽,但是,出於禮貌,還是安慰道:“小洛啊,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工作嘛,能應付就應付,人就應該活得開心,好好休息一下吧……”


    事已至此,洛煜軒不知道能說些什麽了,之前發生的事情權當是幻覺,自己現在除了衣服被汗水稍微打濕了一些,並沒有其他不好的感覺,無奈,洛煜軒隻得謝過陳大伯的關心,往小區外走去!


    原本他也想過回家看看的,不過,自己既然出來了,而且剛才發生的一切大概隻是自己幻覺而已,現在回家不過是自投羅網,倒還不如去赴約的好,索性洛煜軒不再去想其他什麽,招手攔了一輛的士後,往約定的地點駛去!


    出租車司機在洛煜軒的要求下加快速度往指定地點駛去!


    薛仕哲口中的老地方,印象餐廳,菜單全是懷舊菜,薛仕哲認為有家的味道,洛煜軒沒有吃出來,但是味道確實不錯,之後,這裏也就成為了兩人的根據地了!


    “前麵什麽地方停?”司機問。


    洛煜軒在街口看見大街上比肩接踵的人群,歎了口氣,讓司機停在路邊,自己走過去算了!


    下了車,洛煜軒撥通了薛仕哲的電話:“哲哥……今天是什麽節日,這麽偏僻的小道都有這麽多人!”


    洛煜軒說的沒有錯,平時來這裏,街麵都是空蕩蕩的,可今天完全不一樣了,春節都沒有這麽熱鬧過!


    “王子,我的錯,我的錯!剛才我和枼筱霜臨時改了見麵地點,忘通知您了,勞煩您再跑一次?”薛仕哲說完,還沒有等洛煜軒回答就掛斷了電話!


    洛煜軒無奈的看著手機,歎了口氣,誰叫薛仕哲是自己的死黨呢?不過,話說話來,雖說這地方人多,可是為什麽他總覺得有一股股寒氣往自己身體裏滲?


    沒時間多想,短信把地址發過來了,洛煜軒一看,地方還挺遠,沒轍了,又隻能打的了,這一來一去車費都給出去了不少!


    洛煜軒急急忙忙又招了一輛的士,離吃飯的時間也隻有半個鍾頭了,天也漸漸的黑了下來!


    淨月潭餐廳,在城市的西邊,開車也就20分鍾左右,當然,這是在不堵車的條件下,洛煜軒運氣不錯,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就到了淨月潭餐廳!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的經曆讓洛煜軒有些暈車,他現在感覺自己身體十分不適,腦袋也昏沉沉的,下車之後,空氣還算新鮮,洛煜軒甩甩腦袋,想要以最好的狀態見枼筱霜,畢竟,內心對她的在乎是抗拒不了的!


    淨月潭餐廳,名字複古,裝飾也複古,外觀是八十年代上海灘的風格,薛仕哲這小子別看外表潮,內心可是非常懷舊的,選擇這個地方見麵,倒也不會讓洛煜軒覺得十分驚訝。


    “先生,您好,請問幾位?”門口的服務生穿著複古襯衣,頭發用發油梳了一個大背頭,這樣的打扮配合此時此景看上去倒也協調。


    “我有朋友,應該在裏麵等我……”洛煜軒想打電話給薛仕哲,偏偏這個時候手機沒有信號!


    “是洛先生吧?”服務生看了一眼名單,應該是找到了他的名字。


    “是的。”


    “您有預定,這邊請!”服務生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洛煜軒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可是,並沒有多想什麽,徑直走近了這家複古餐廳!


    餐廳內地方不大,人也不算特別多,每個餐桌都用薄紗隔斷,這點讓洛煜軒倒十分滿意,他喜歡這種設計,不被打擾的私密空間!


    服務生把洛煜軒帶往餐廳靠左邊的位置,便拿來了菜單。


    “怎麽?他們還沒有點菜嗎?”洛煜軒問道。


    服務生沒有說話,隻是笑盈盈的遞來菜單,洛煜軒也不多問什麽了,點了菜再慢慢等他們吧!


    “咦?”洛煜軒大概翻了一遍菜單,把服務生叫過來:“你好,請問你是不是拿錯菜單了?”


    服務生拿過菜單看了一眼,語氣有些冰冷的說道:“沒有。”


    “沒有?”洛煜軒又一次拿過菜單,上麵歪歪斜斜如同蝌蚪的字,不像是自己所知的任何字體!


    “不如這樣吧,我來念給您聽吧!”服務生很貼心,但是語氣越發冰冷起來。


    沒等洛煜軒答應,服務生自顧自的念起菜單來,可是,和菜單上的字一樣,服務生口中的語言也是洛煜軒沒有聽過的,而他的聲音和說話不一樣,尖銳無比,聽久了讓人不寒而栗!


    “別,別念了……”洛煜軒心裏開始有些發毛,恐懼的感覺蔓延全身,從到達這裏他就感到不對勁,說不出來的不對勁,進來之後,如坐針氈的感覺更加強烈,到現在,洛煜軒的冷汗流了下來,他想跑,但是,腿腳像不聽使喚一樣,軟弱無力!


    “滴滴!”手機短信聲音響起,洛煜軒木然的打開了這條短信,發送人是薛仕哲:王子,從下午打你電話就一直打不通,別玩失蹤啊,我和阿池訂好了蛋糕,已經在來你家路上了!


    之後,短信聲音不絕於耳,內容卻讓洛煜軒全身發毛!


    ‘王子,怎麽不開門,你不在家?我問過小區門衛,他們說你沒有出來過!別裝啊?’


    ‘你不在,叔叔阿姨也不在嗎?我可真要生氣了啊!’


    ‘你到底怎麽回事?今天你總要給我們一個交代,別以為躲在裏麵我們就不知道,守株待兔,懂嗎?’


    ……之後的短信不看也罷,洛煜軒知道自己的處境,那就是撞邪了!


    洛煜軒艱難的抬頭,服務生的聲音頓時消失不在,燈光也隨著聲音的消失而消失,現場一片漆黑!


    洛煜軒看著如同墨汁般的四周,不知所措,自己的呼吸聲成為了這裏唯一的聲響!


    冷靜!一定要冷靜!這一切的一切隻是一場噩夢!一定要讓自己醒過來!


    洛煜軒閉上了眼睛,期望自己睜眼時已經回到了現實!


    但是,閉眼的瞬間,洛煜軒突然覺得不舒服,自己坐著的地方不再是木頭椅子那種厚實的感覺,現在,那種厚實感居然變成了無比柔軟的感覺,隔著牛仔褲,洛煜軒似乎能清楚的感覺到下麵有些黏黏的東西,尋思再三,洛煜軒居然下定決心,準備打開手機電筒一探究竟,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勇氣,或許是這裏壓抑的環境讓他精神到達了極限,與其這般猜疑恐懼,不如麵對恐懼,或許還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想做便做,一咬牙,洛煜軒點亮自己的手機,霎時間,一道強光竄出,照亮了四周的景象!


    “啊!!!”洛煜軒看著眼前的一切,忍不住驚叫,全身的汗毛瞬間立了起來,眼前,幾個人坐在椅子上,極度扭曲的,不知道是不是盯著自己,洛煜軒不知道並不是因為沒有看見那幾人的麵孔,而是,坐在那裏的幾個人全部以背麵對著自己,腦袋朝後一百八十度的仰著,按道理來說,應該看得見他們的臉,可是,卻還隻是看見漆黑的頭發,不過,即便如此,洛煜軒還是感到那凶惡的目光直視著自己!


    洛煜軒被眼前的一切嚇蒙了,完全忘記了自己原本開手電筒的目的,直到身下因為自己顫抖而發出‘滋滋滋’的聲音,這才讓他反映過來!


    機械般的把電筒照向身下,洛煜軒終於明白過來那柔軟的觸感是怎麽一回事了!


    身下,坐著的已經不是木椅子了,而是人的半截身體,自己坐著的地方正是腹部,黏糊糊的感覺則是帶血的腸子!!


    “嘎吱!嘎吱!嘎吱!……”


    四周的幾個‘人’占了起來,動作扭曲的推著椅子來到洛煜軒身邊,伸出了已經發灰的手!


    洛煜軒此時神經已經繃到極限了,他多麽希望自己能夠暈過去,反而是一種解脫,可是,事實卻沒有那麽美好,發灰的手看似沒有力量,但是卻動作緩慢的直插洛煜軒的眼睛,洛煜軒隻覺得眼部劇痛!連慘叫都沒有,頓時,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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