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風清月朗,夜闌人靜。


    菀樂閣不為人知的角落裏,時不時傳來粗重的喘息聲。


    蕭祁頌的吻裹挾著長久以來的渴望,他探索、品嚐、占有,將她的唇卷進自己無止盡的愛意裏,一起沉溺其中。


    卜幼瑩盡自己所能回應著他,盡管生澀,卻仍坦然接受著他帶來的所有。


    細碎呻-吟不時從她喉間淌出,兩彎罥煙眉輕微蹙起,她逐漸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頌……”柔軟無力的手在那胸膛上輕輕推了推。


    他依依不舍的鬆開,與她抵著額心:“怎麽了,弄疼你了嗎?”


    她微微搖頭。


    卻又不好意思說讓他克製些,自己快要窒息了。


    便隻道:“我餓了……”


    眼前的少年倏忽輕笑了聲,挺直脊背,刮了下她的鼻子:“我去禦膳房給你拿吃的,等我。”


    隨後一個轉身,便消失在了黑夜裏。


    晚風帶走他的氣息,卜幼瑩趴在窗台上,粉嫩的指尖輕輕觸了下唇,那裏仍殘留著他的溫度。


    熱烈,卻又點到即止。


    隻含著她的唇瓣徘徊,卻不知還可以再往裏些。


    笑意在她眸底彌漫,吹了會兒晚風後,身子不禁覺得有些涼了,便起身回屋內披了件鬥篷。


    又等了片刻,蕭祁頌才終於提著食盒出現在她眼前。


    “太晚了,禦膳房也沒什麽吃的,我拿了幾塊糕點和一碗羊肉湯,你嚐嚐。”他邊說著,邊打開了食盒。


    羊肉湯正冒著乳白的熱氣,她端起來嚐了一口:“好鮮,你重新煮過嗎?”


    “是啊,總不能讓你喝冷的。”


    “嗯?你竟然會生火?”


    蕭祁頌一聽,當即切了聲:“生火有什麽難的,不過是放幾塊柴火和稻草,再點一把火而已,你還真當我紈絝子弟啊?”


    雖然以前在濠州他是人盡皆知的紈絝,不過他的紈絝大多體現在不愛讀書、時常捉弄老師、動不動逃課與人約架上,偶爾還會好心辦壞事,比如抓賊撞壞好幾個攤子,諸如此類的事情。


    事都不大,隻是多,因此久而久之便有了紈絝之名。


    卜幼瑩聞言彎起笑眼,伸手撓了撓他的下巴:“那你可真厲害,是不是還想要獎勵呀?”


    “好呀,你要給我什麽獎勵?”對方非常配合地揚起下巴,就差原地變身為犬齒動物,衝她瘋狂搖尾巴了。


    “你想得美。”她倏地收回手,“你深更半夜跑來找我就算了,還驚動邢遇差點引來禁軍,我都還沒說你呢。”


    蕭祁頌頓時耷拉下腦袋:“白日你要上課,我怎麽找你嘛……再說,是那小子先對我動手的,我隻是正當防衛而已,他還差點傷到我了呢。”


    “你傷到了?快給我看看。”她頓時緊張起來。


    蕭祁頌將自己的右手手背遞給她。


    她看了一眼,上麵皮膚完整光滑依舊,根本看不出有絲毫傷口。


    “傷呢?”


    “我說了差點嘛,要不是我武藝高強反應迅速,他真的就傷到我了。”


    “……”卜幼瑩白了他一眼,啪一聲打下了他的手,“你妹妹說得沒錯,自戀鬼!”


    說完,提著食盒便往裏走。


    蕭祁頌咧開嘴,露出一排白牙。


    見她打算休息,便伸長了脖子在後麵提醒道:“你記得趁熱喝完,那我走啦。”


    少女背對著他擺擺手,於是他便將窗戶替她關好,踏著月色離開了菀樂閣。


    -


    旭日東升,霞光萬道。


    第一縷金光拂過窗欞投進屋內時,卜幼瑩已經洗漱完畢,正坐在妝台前梳妝。今日她起了個大早,趕在教引嬤嬤未來之前便坐在了廳堂裏。


    一刻鍾後,蕭芸沐邁過門檻,看見她也在,登時便睜圓了眼睛:“你今日怎的比我還早?”


    “昨日遲到,今日當然要起早些,你快坐下吧。”


    兩人說話間,嬤嬤已從門口走了進來。


    見卜幼瑩也在,一派嚴肅的眉眼間竟露出幾分欣賞之意。


    “今日要上課的內容,昨日我已告知於你們,那麽,你們誰先來回答我昨日的問題?”嬤嬤在兩人麵前站定,手中戒尺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蕭芸沐先舉了手,她起身道:“嬤嬤,昨日回去後我仔細想過,我覺得貴女應當像那詩經裏所寫,乃窈窕淑女,既有美貌,也有品德。”


    說完,她揚著笑臉,信心滿滿地等待著嬤嬤的誇獎。


    隻見嬤嬤點了點頭:“嗯,公主回答得很好,不過隻對了一半。相貌乃天生,並非隻有貌美者才可以稱做貴女。貴女出生高門顯赫之家,比起樣貌,應該更注重自己的品行與修養。”


    “哦……”蕭芸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坐了回去。


    隨即,嬤嬤又將視線看向卜幼瑩:“卜姑娘,你的回答呢?”


    她慢慢站起身,思忖須臾,回道:“我想,嬤嬤想教育我們的是,作為貴女不僅應當具備良好的品行修養,還更應該有反抗不公不平的勇氣。就像昨日,嬤嬤其實更想看到我們拒絕學《女論語》一樣。”


    其實這些,是昨夜睡前便想出來的,方才思忖不過是斟酌了些用詞。


    也不知答沒答對,她忐忑地看向嬤嬤。


    隻見後者眼裏的欣賞之意更甚,點了點頭以示肯定:“卜姑娘回答得沒錯。貴女正是因為出身高門顯赫之家,比起旁的女子擁有更多選擇的機會和力量,才更應該在麵對不公不平不合理時,站起來拒絕和反抗,如此不僅是幫助你們自己,也是在幫助其他女子。”


    說著,她放下手中戒尺,雙手握於身前,在二人麵前站定。


    緩緩道:“這便是我要教你們的第一課,你們可懂了?”


    卜幼瑩自然是懂了的,一旁的蕭芸沐似是一知半解,眨了眨眼,朱唇微張,緩慢點了點頭。


    “好,那我們便來開始學習貴女的日常禮節吧。”說完,便衝身後的侍女們使了個眼神。


    隨後幾位侍女紛紛端來一碗水,在二人疑惑的眼神下,請她們站起身,放置於二人頭頂上。


    嬤嬤再次拿起戒尺,拍了拍蕭芸沐的背,將禮儀說給兩人聽道:“站立時需身體站直,目光平視,雙手交握於身前。公主,請將你的背挺起來。”


    蕭芸沐立即挺直了腰板,連脖子也梗成了一條直線,生怕頭上的瓷碗掉落下來。


    一旁的卜幼瑩也不輕鬆,雖然她自小母親便教過她這些禮儀,但有碗水頂在頭上難免會有些壓力,都感覺自己脊背在冒汗了。


    站了片刻後,嬤嬤又道:“好了,請姑娘們走幾步吧。注意,行走時需步態輕盈有力、神態端莊、不可搖動裙擺、身體不可歪斜、不可僵硬、肩膀要自然下沉、雙臂的擺動也要自然協調。”


    雖然嬤嬤說了許多“不可”,但真當她們走起來,這些“不可”便瞬間被她們拋至腦後。


    碗裏的水在輕輕搖晃,蕭芸沐每走一步,頭頂便蕩出一滴水來,一旁的嬤嬤神色便嚴肅一分。


    直到她一個搖晃,啪嚓一聲,瓷碗頓時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水濺得到處都是。


    她害怕地抬起眸,可嬤嬤卻並未打她手心,隻是搖了搖頭,接著又看向卜幼瑩。


    不過,卜幼瑩也沒好到哪兒去。


    從前在家裏,她可從未被這般訓過禮儀。頭頂一碗水還得走路,再是小心也不免會有水滴晃蕩出來的。


    她也不例外。


    邁出第一步後,後腳跟才將將抬起,一滴水便從碗裏跳出,落在了她肩上。


    還好還好,沒蕩出太多。


    她默默安慰著自己,接著準備邁出第二步。


    突然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門口小跑進來一位宦官。


    他臉色焦急,屈身作揖道:“公主,太子殿下外出查案時受了傷,眼下正在東宮醫治,奴婢特來稟告。”


    又是啪嚓一聲,卜幼瑩的瓷碗也摔在了地上,支離破碎。


    “什麽?”蕭芸沐蹭地起身,“趕緊帶我過去!”


    說罷,連嬤嬤看也沒看一眼,立即便離開了廳堂。


    嬤嬤自是理解的,因此當卜幼瑩焦急的眼神望過來時,她點了點頭,示意她也可以離開了。


    隨後,兩人便一前一後趕去了東宮。


    隻是她們來得不巧,東宮上下現在被包圍得裏三層外三層,尤其是寢殿內,幾乎整個禦醫院的禦醫都在裏麵,還有帝後和隨侍的宮人。


    因此她們二人隻能在外等著,眼睜睜看著沾血的毛巾和血水不斷往外送。


    越是看見這些,她們便越發擔憂。尤其是蕭芸沐,脖子都要望成白天鵝了。


    良久,寢殿裏的宮人終於不再進進出出,隻是禦醫們還未散去。


    此時一位嬤嬤走出來,是皇後身邊貼身侍奉的嬤嬤。


    她來到蕭芸沐麵前,躬身道:“公主,娘娘說您現在可以進去看一眼,但不可以太久,太子殿下還未醒轉,切勿打擾了他休息。”


    “好,我保證看一眼就出來。”說完,便跟在嬤嬤身後進入了寢殿。


    卜幼瑩仍舊等在外麵,蕭祁墨平日待她如兄長,她自是萬分擔心他的,可無皇後的命令,她也不敢擅自進去。


    等了一會兒,蕭芸沐終於出來了。


    她告訴卜幼瑩,蕭祁墨受的是箭傷,正中胸口,隻差一點便會傷及心髒,但還好現下已穩定下來。隻是人現在還未醒轉,可能等明日才會醒了。


    聽完,她總算放心了些。


    隨即望了一圈,又問:“阿芸,你二哥也在裏麵嗎?”


    蕭芸沐搖頭:“聽母後說,大哥查的案子就是二哥被陷害之事,因此今日是與二哥一起辦的案。大哥受傷後,他便緊急派人將大哥送回宮,因怕凶手逃脫,便獨自抓人去了。”


    “哦,原來如此.”


    蕭芸沐不說還好,一說,她剛放下的心又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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