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沉聲道:“我知道。為?了大局,我會?暫時與你?和平共處,但這不代表你?就可以在我麵前?做戲。蕭祁墨,我與你?從一個肚子裏?出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把戲,再有下次,我會?不顧一切直接帶走?阿瑩。”


    人總是冷靜下來後腦子才能思?考,蕭祁頌亦是如此。


    他應該相信阿瑩的,她絕不會?主動吻蕭祁墨,定是這廝強吻阿瑩,故意做戲給自己看,激怒自己犯錯,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嗬,真是卑鄙。


    蕭祁墨聞言,冷哼一聲,正要張口說什麽,未央剛好帶著禦醫進來了。


    幾人立即給禦醫讓出一條路,隻見禦醫切完脈後,又伸手微微拉下卜幼瑩的衣領,想查看一下她身上的血點。


    但她今日傅了粉,於是未央趕忙取來沾水的帕子,將?粉擦掉一些,露出裏?麵通紅密麻的血點來。


    蕭祁頌頓時一怔,旋即看向太子:“這是怎麽回事?你?為?何沒?告訴我這個?”


    蕭祁墨依舊淡然瞥了他一眼?,冷聲道:“是阿瑩不想讓你?看見,她接受不了自己這副模樣?,所以才讓我一起瞞著你?。這也……


    他頓了頓,抿唇呼出一口重氣,接著補充:“這次傳染病最嚴重的地方。”


    話落,蕭祁頌還想說什麽,卻見一旁的禦醫已查看完畢,轉身對二人拱手。


    他年邁的麵容上表情嚴肅,歎了聲氣:“二位殿下,卜小姐她……病情惡化了。”


    兩人具是一怔,急忙上前?。


    “禦醫這是何意?”蕭祁墨先道。


    “唉,微臣也覺得?突然,卜小姐身上的血點理應先遍布全身,再發癢疼痛,最後才是潰爛。可微臣方才查看過,那些血點雖然仍在蔓延,但同時也有一小部分已經開始潰爛,微臣也找不出原因。”


    “找不出原因你?就先治啊!”心情萬分焦急之下,蕭祁頌不禁揚聲吐出一句。


    說完又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深吸一口氣,刻意壓低了聲音繼續道:“你?是來治病的不是來查案的,這麽多天過去了,藥呢?!”


    禦醫被嚇得?渾身哆嗦了一下,立即躬身:“二殿下息怒,微臣與其他禦醫已經在研製新藥了,不日便會?有成果,還請二殿下耐心等待。”


    所謂關心則亂,此時此刻他很?難忍住不發火,畢竟躺在那兒生死未卜的是自己最愛的人,而眼?前?這人竟然跟他說什麽,耐心等待?


    嗬,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但礙於阿瑩還躺在那兒,他即使再想發火,也隻能強行按捺下去,咬著牙道:“你?們最好今夜加快進程,明日便研製出來,否則,我讓你?們全都?陪葬!”


    最後四個字他咬得?極重,嚇得?禦醫再次渾身哆嗦,連連道了幾聲“是”,而後一邊擦著額頭的冷汗,一邊趕緊離開了此處。


    蕭祁墨在一旁默默看著,雖然瞧不上他的情緒化,卻不得?不承認,他方才說的話自己也想說。


    他不知道蕭祁頌隻是恐嚇他們還是如何,反正,若是阿瑩有事,他是真的會?讓這群人給她陪葬。


    不僅是禦醫,他還會?殺了蕭祁頌與他自己,一同給她陪葬,誰也別?想在人間過好日子。


    此時眉心緊鎖的蕭祁頌並不知他思?緒,他坐到床邊,握著卜幼瑩的手看了她一會?兒,視線又轉移至蕭祁墨身上。


    開口說道:“阿瑩病情惡化,今夜我不可能離開東宮,你?若是想強行趕我,我們出去一戰,別?打?擾她休息。”


    蕭祁墨站在床頭,無視他的視線,目光隻落在卜幼瑩一人身上,聲音不冷不淡:“我不打?算趕你?。”


    他微微一怔。


    很?快又聽對方補充:“不過,恐怕你?在東宮也待不了了。”


    蕭祁頌眉間一蹙,正要問他此話何意,還未開口,忽聽一道道整齊劃一,明顯身穿重甲的腳步聲自門外響起。


    接著,一雙裹著黑甲的腳邁過門檻。


    身軀魁梧,臉帶黑虎麵的玄虎隊統領隨之出現在殿內,而身後跟著的至少三十名隊員則隨他的抬手示意,黑壓壓一片皆停在了殿外。


    寂黑的夜裏?,他們的出現無不給這間屋子,添上了一抹沉重的氣氛。


    “二殿下。”那位統領站在前?方不遠處,漆黑的眸子藏在同樣?漆黑的麵具下,恍若一隻盯上獵物的豺狼虎豹。


    直勾勾凝視著對方。


    蕭祁頌從未感覺過這樣?的威壓,他不自覺吞咽一口,右手緩緩捏緊腰間匕首的把柄。


    須臾,便聽見那虎豹冷沉的聲音響起:“奉陛下口諭,請您回重明宮閉門思?過,無詔不得?外出。另,陛下吩咐臣等,若二殿下執意違抗聖令,可將?他就地打?暈捆綁,再行帶回。”


    說完,那位統領將?聲音放軟了些又補充一句,雖然聽起來像是威脅:“二殿下,玄虎隊下手沒?輕重,還是請您自己回去吧。”


    可蕭祁頌哪是能接受威脅的人,他旋即冷笑?了聲,“早聽說前?朝的玄虎隊各個都?堪比地獄閻羅,今日我倒是想見識一番。”


    說罷,他將?按著匕首的手轉移至橫刀上。


    噌的一聲,寒光在眼?前?一閃而過,映照在他冷峻的眉眼?上,鋒利的刀刃隨之出鞘,被他緊握於手中?。


    “出去打?吧,別?打?擾了病人休息。”他說完,便徑直走?向門口。


    蕭祁墨順勢坐在床沿邊,朝他們投去看戲的目光。


    可就在蕭祁頌與那位統領插肩而過時,後者突然抬手,按住了他的肩。


    高於他一整個頭的身高優勢壓製著他,被黑甲裹得?嚴實的手更?是恍如鷹爪一般,讓他動彈不得?。


    緊接著,那統領微微彎腰,冰冷的玄虎麵具觸碰到他耳廓,依舊是那寒如冷鐵的聲音,一字一字敲擊著他的耳膜——


    “殿下,您當真……要讓全宮上下都?知道,今日東宮發生的事麽?”


    蕭祁頌的心猛地一沉。


    第53章


    蕭祁頌回頭望向床上的人。


    顯然, 玄虎統領僅一句話便抓住了他致命的弱點。


    他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以什麽都?不?管不?顧,但唯獨不?會不?顧及卜幼瑩。


    今夜若他強行違抗聖命, 與?玄虎隊打起來, 那麽最後隻有一個結果——


    那便是鬧得人盡皆知。


    這是卜幼瑩最不?願看見的。


    他們的感情說到?底, 見不?得光, 他深知阿瑩無?法接受自己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於是靜默望了?她片刻後,他收回視線, 沉聲吐出一句:“我跟你們走, 但.我要去勤政殿。”


    說罷, 抬腳邁過門檻,在黑壓壓一片人群中,徑直離開了?寢殿。


    隨後,玄虎統領也帶著自己的一眾隊員撤了?下?去。


    寢殿內終於再次安靜下?來。


    蕭祁墨坐在床邊, 目光落在同樣安靜的卜幼瑩臉上。


    四下?無?人, 他一貫沉著冷靜的眼中, 終於流露出一絲疲憊無?力, 以及一抹悔意。


    自己不?該如?此?不?理智, 故意激祁頌發怒的。


    他明知阿瑩不?想讓祁頌知道?他們之間的事, 可還是控製不?住自己嫉妒的心, 故意將他們之間的親昵展現給?祁頌看。


    若不?是如?此?,阿瑩便不?會吐血,病情也就不?會惡化。


    他雙手握住卜幼瑩的手,置於額前,低垂著頭仿佛在對漫天神明祈禱一般。


    輕輕出聲:“阿瑩, 求你,別丟下?我.”


    人都?道?權力之巔呼風喚雨, 要什麽有什麽,可如?今他也隻能緊緊握住愛人的手,對虛空中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明們,乞求他們別帶走自己的愛人。


    如?墨般濃稠的深夜,蕭祁墨輕手輕腳側躺在她身邊,躬著身軀,兩隻手緊緊握著她的手,緩緩閉上了?雙眼。


    而黑夜的另一邊,恢宏雄偉的勤政殿前,跪著一道?渺小卻挺拔的背影。


    自從湯後生了?病,為確保陛下?不?被傳染,蕭帝便隻能每日都?睡在勤政殿裏。


    但此?時此?刻,他卻在龍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本是讓玄虎隊將那小子關起來,省得他繼續待在東宮,把與?太子妃的事鬧得人盡皆知。


    可沒?想到?那小子竟然直接跪在了?勤政殿外?,這是做什麽?逼迫他一個?皇帝向自己兒子妥協不?成?


    蕭帝又翻了?個?身,氣?得重重呼出一口氣?。


    靜默一息,他幹脆坐起身不?睡了?,喚來身邊總管,問?道?:“那小子還跪在外?麵嗎?”


    總管躬身答他:“回陛下?,二殿下?還跪著呢。”


    “他說什麽沒?有?”


    “沒?有,陛下?,二殿下?什麽都?沒?說。”


    什麽都?沒?說?奇怪了?,這不?符合這小子風格啊。


    蕭帝撫頜思考。


    還以為他定會跟自己提條件呢。


    一旁的總管抬眸瞄了?他一眼,眸底浮上笑意,輕緩道?:“陛下?,您若是實在擔心二殿下?,不?如?親自出去看看吧。”


    “誰擔心他了??”蕭帝突然提高聲量,“這小子成天給?朕闖禍,用得著朕來擔心?朕不?擔心自己的身體都?不?錯了?!”


    話落,總管眼底的笑意更?重了?:“陛下?身體康健著,活到?一百歲都?不?成問?題,自是不?用擔心的。隻是二殿下?他前些日子忙於南邊賑災一事,又馬不?停蹄地?趕回來,想必還未曾好好休息過,若是再這樣跪下?去,恐怕. ”


    他適時停止了?話頭。


    在這宮裏生活的都?是人精,更?何況是經曆兩朝的總管,他一眼便瞧出蕭帝不?僅擔心二殿下?,而且早就忍耐不?住,想出去看看了?。


    可皇帝嘛,總得要個?台階下?,而且這個?台階不?能是自己給?,一定得是別人給?自己才行。


    於是經總管這一提醒,蕭帝忽然想起來賑災一事,臉色頓時緩和許多。


    他嗯了?一聲,微微點頭:“這件差事祁頌確實辦得不?錯,不?過他也不?能如?此?居功自傲,都?像他這樣,那豈不?是人人都?敢朕作對了??”


    “二殿下?哪是與?您作對啊,這是向您撒嬌來了?。”那總管見他稱呼都?變了?,便向身後不?遠處的小太監使了?個?眼神,讓他去拿陛下?的外?袍來。


    “撒嬌?”蕭帝一愣。


    “是啊,二殿下?這是撒嬌呢,想求陛下?您疼疼他罷了?。二殿下?那性子您最是清楚的,不?懂說軟話,也不?知如?何婉轉,因此?想求您多關愛他一些,心疼他一些,便隻能用這種傷害自己的方式。”


    想是這一番話是蕭帝從未在旁人口中聽過的,聞言竟陷入了?沉思。


    其實他也知道?,什麽不?懂說軟話,不?知如?何婉轉,實則是在誇他剛正耿直,不?屑與?人虛與?委蛇。


    雖然這些的確都?是良好的品質,可在朝堂上若仍是如?此?,那便隻有被人吞得連骨頭都?不?剩的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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