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女人楞拽河裏淹死的?那女人呢?”


    “救活了。”


    “該啊。”


    “是吧。”


    說著自己的事兒,卻仿佛在講旁人的瓜。她條理清晰的講完,看看自己的積分餘額,一百五十分。


    “哈哈、”這可是一百五十分啊,可以兌換十斤精白麵。能換二十斤玉米。她一個月才二十五斤口糧,今兒這麽一來大半到手。


    額外的收入,她打算賣了換錢。過幾天公社趕集,到時候把白麵賣掉換鍋碗。對,就這麽幹。


    第三章


    還不到趕集的日子,她沒有急著將積分兌換麵粉。白天正常上工,晚上下工先去小隊還了農具。


    自己那小窩裏就一口箱子,被子她放進箱子鎖好。門上沒鎖頭,暫時用草繩給綁著。聽見下工鍾聲趕快就往回走,生怕自己的小家遭賊。她就這麽點兒家當,什麽都損失不起。


    大隊的風氣其實還算好,一般這種私人的東西基本沒人碰。她這窩棚又在個路口,來往人很多、且對麵就是上工的社員。賊人想作案也會考慮地方,這裏太容易暴露。


    理智是這麽想的沒錯,但心裏還是擔心。得盡快再買一把鎖頭。窩棚做的很結實,想拆了的話不是小工程。隻要鎖頭結實,應該就不用再擔心。


    心裏擔憂,腳下飛快。到地方後看一切都跟她走時候一樣,她那心也放了下來。打開小門,將鍋和勺子拿出來。地上支起鍋準備做飯。


    “蘭蘭,晚上吃啥啊這是?”


    “熬糊糊。”


    “這窩棚你收拾的還挺像樣,就是不知道下大雨能不能擋住?”


    “應該沒事。”


    “還是當心。我家住的不遠,你要有啥事就招呼一聲。”


    對方一片好心,她笑笑道謝。這天氣好的很,也許今年沒大雨。燒水做飯,等吃完了她幹脆端著鍋到河邊去洗。


    太陽早已墜落,天邊一輪圓月,給大地鋪上銀色的光輝。草叢裏蛐蛐在開演唱會,樹枝上不願早睡的鳥兒還在嘰嘰喳喳。


    好美的夜色,走在草地上好像進入了天然氧吧。每一個氧分子在胸腔跳躍,每呼吸一次都是一種享受。


    “清淩淩的水來,藍格瑩瑩的天、”


    她這邊洗了鍋碗後又打了水洗漱,正輕快的邊唱邊洗,舒服的很。忽然間閃過一個人影,人影衝的很快,眼看就要跳河。


    這河水最深處也有近兩米,是能淹死人的。說時遲那時快,她光著腳丫閃電般衝到跟前,正好來得及拉住跑到深潭邊的女人。


    “哎,你幹啥?”


    “別拉我,你別管我。”


    看清了人,她拽著人往後退了好幾步。“好好的,幹啥尋死覓活?你可是有孩子的,你死了你的孩子咋辦?”


    “嗚嗚、”


    女人痛哭起來不再掙紮,她手一鬆女人就出溜到了地上。她也在草地上坐下,也不急著開口,任由對方哭個夠。


    “行了、說說吧,到底啥事?早起因為喊你打掃做飯,這晚上又是為啥?”


    真不怪她這麽八卦,實在是那個係統已經急的抓耳撓腮。這老王家到底是個什麽瓜,怎麽一點點兒往外擠呢,急死個人。


    “棉花紡線,說紡不完不許睡覺。”女人說著又哭起來:“點燈熬油的,她還說我費了燈油。把那燈芯弄的又短又小,昏暗的根本看不清。那麽多的棉花,我今晚上別想睡。我昨兒晚上就隻睡了一陣,好像剛睡著就被她喊起來幹活。”


    “把棉花摔她臉上,她能耐她自己紡去。”這招她使過,能鎮住老婆子啊。我可是實打實教你了,你咋還不會?


    “我、我不敢。”


    “那你就敢跳河?你上有父母,下有才幾個月的孩子。你死了,他們怎麽辦?”


    “可是、嗚嗚、”女人又哭起來:“我真的沒法活兒了。挨罵我能受著,可這一天天幹不完的活計,我真是受不住了。”


    “你男人呢,他怎麽說?”


    “他、他說那是他娘,他娘一輩子不容易,讓我順著。”


    “狗屁的不容易。他娘不容易又不是你照成的,幹嘛你來彌補?”


    “嫂子,我、你剛才就不該攔著我。我真的不想活了,死了就再也不用受折磨。”


    “你死都不怕,你還怕活著?要是我,誰敢這麽欺負我,姑奶奶豁出去跟她幹到底。”


    “我、我不敢。”


    “那你去跳河吧。”


    洛蘭真看不得她這副爛泥扶不上牆的樣子,人家往死裏欺負你,你還在這兒不敢、不敢。有什麽不敢的,死都不怕還有什麽不敢做,她真的不明白。


    尋死,那是一時的衝勁兒。被勸下來拉住,此時她哪兒還有死的勇氣。身上一絲力氣都沒有,困的眼皮打架。


    什麽話都不再說,她居然就地躺了下來。洛蘭伸手拉她,她低聲推拒:“讓我睡會兒。”


    說著話,這女人居然真的睡著了。洛蘭都不知道該說她心大還是心小。說心大吧,卻一直說自己不敢反抗。說心小吧,卻是說睡就睡。


    這人少說也七十斤左右,她也不能抱著送回王家。既然這麽困,那就睡一個小時吧。她守著。河邊涼爽,她看沒人卷起褲腿洗洗,又用毛巾把身上也擦擦。當然是那種將手伸進無袖背心裏的擦法,這幕天席地的她可不敢脫了衣服。


    一直沒碰到人,村裏人大部分都是打井水吃,河邊一般用來洗衣裳什麽的。大晚上的基本沒人會來。


    解開頭發她彎腰在河裏清洗,一塊兒胰子用的隻剩半拉。以前用胰子都會被說不會過,如今她自己其實更舒心。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怎麽生活就怎麽生活。


    將自己從頭到腳清洗幹淨,她坐在草地上靜靜的梳理發絲。忽然想到了什麽,開始跟那個什麽係統溝通。


    “你能看到我做什麽嗎?”


    “看不到。我隻能透過你看到、聽到。但你自己我是看不到的。哎呀,你就別操心了,我就是收集家長裏短的八卦而已。”


    “你收集這些有什麽用?”


    “這個不能說。”


    好吧,生活在市井,最不缺的就是家長裏短。拿這些來換錢,她妥妥的淨賺。衣食、係統裏這些最多。也不知道它從哪兒弄來的,看著都很精細。


    布料、食物,係統覺得這是最不值錢的東西。用這些收集數據,實在是非常劃算。這個宿主跟它磁場契合,是它找了許久才鎖定的。


    “哎,你醒醒。”


    這麽長時間了,她家人居然也沒找。洛蘭同為女人,不禁有些可憐她。伸手輕輕一推,她居然驚的一骨碌跳起來。


    “別打,別打,我馬上幹活。”


    嘴裏說著話,雙臂擋在胸前整個人蜷縮著。眼睛閉著不敢看,掩耳盜鈴般在躲避著什麽。


    “別怕,是我。”


    這回聽清了,她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等看清周圍的景物,思維一下拉回到現實。“怎麽辦,怎麽辦,我是不是在外頭好久了?我會被打死的。”


    “你怎麽這麽慫。”洛蘭有些恨鐵不成鋼。“剛不是還特有勇氣要跳河嘛,死都不怕還有什麽可怕的。”


    “我自己死我不怕。可是,我不敢回家。”


    這可真是,隻敢傷害自己,不敢奮起反抗。洛蘭本來也是要追著吃瓜的,當即表示陪她一起。


    “走吧,我看看他們還能把你吃了是咋地。”


    “她們要真的吃我呢?”


    “把事兒往大了鬧。有些事越藏著掖著,越助長了惡人的囂張氣焰。”


    女人一路低頭沉默著,反複思謀她說的話。很快兩人到家,大晚上的消失這麽久,得到了迎麵一頓罵。女人本來是往洛蘭身後躲的,後來崩潰的哭出來,平時挨打挨罵不吭聲,今兒卻是流淚不算,開口大聲求饒。


    “我錯了,我錯了,婆婆你別打我,別殺我啊。別殺我、”


    尖利的聲音引來許多看熱鬧的吃瓜群眾,洛蘭也在一旁吃著這婆媳的大瓜。看來這小媳婦有進步哦,走出了適合自己的路。跟她走的硬剛不同,但效果……等著看吧。


    “鬼吼鬼叫個啥,老娘什麽時候要打你,要殺你了。”


    “沒,沒,婆婆,我啥都沒說,你就放過我吧。”


    她居然當著眾人的麵給婆婆跪下了,如今這時代雖然還是婆婆厲害,可到底不是舊社會。新社會裏大家表麵至少得是平等的,這逼著媳婦下跪求饒,立馬就激起了輿論。


    “也別這麽欺負人吧,這小媳婦多能幹,這咋欺負人家的,讓人給下跪求饒。”


    “估計欺負狠了,不然這時代我還沒見過給活人下跪求饒的。”


    “是啊,舊社會的婆婆這麽惡的也少。”


    “都是女人,何苦這麽欺負兒媳。等以後老了還不是得兒媳侍候。”


    “王婆子,別欺負兒媳婦了,兒媳婦不容易。如今是新社會,可不行舊社會那一套。”


    講話的是婦女主任,中年女人一邊勸,一邊抬手去拉王家老四媳婦。小媳婦渾身顫抖如篩糠,根本不順著起來,而是依舊跟婆婆求饒。眼淚鼻涕一把,可憐的如風中落葉。


    “娘,娘你就放過我吧,求您了,求您了。”


    “你、”王老婆子這下渾身是嘴也沒人信。老天爺啊,都在議論她比舊社會婆婆還惡毒,將兒媳婦欺負的跪在地上不敢起來。


    “老娘啥時候……”


    她語塞的都不知道從何解釋,該說什麽才能辯駁。一幫人看著她罵兒媳婦,她兒媳又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這場景,她說什麽也白搭啊。


    “王婆子、”婦女主任聲如重錘,充滿了憤怒。“婦女保護,你這麽惡意欺壓兒媳,嚴重可以抓起來的你知不知道?”


    一幫文盲加法盲,幹部這麽一嚇唬,老婆子頓時腿都軟了。兒媳平時做什麽都悶不吭聲的,今兒這是將附近的人全驚來了。


    老王家婆子欺負的兒媳跪地求饒,看到的人一個個基本全在指責她是惡婆婆。她氣的哭了一場,被人說使厲害拿捏大家。


    一場鬧劇散去她還在哭,兒媳卻是躺倒就睡。她太困了,隻要那老婆子不耳提麵命,她捂著耳朵盡管睡自己的。


    “叮,吃瓜積分已到賬。宿主請再接再厲。”


    洛蘭聽到這聲音輕笑出聲,抬頭瞧瞧天,也許該先兌換一張防雨篷布。真好,她這積分正好夠,這下不用再擔心下大雨。


    老四媳婦挺給力啊,讓她掙了不少積分,不枉費她大晚上的陪伴她那麽長時間。


    第四章


    晚上看天氣不太好,翌日果然陰著。眼看麥子要收割,這天氣要是不趕快放晴可要了親命了。


    上午扛著農具去上工,因為是一個小隊的,難免又碰到王家幾個兒媳。老四媳婦衝她默默的笑,眼眸中滿是感激。她也回對方一個善意的笑,其實她沒做什麽。最關鍵的是自己,自己要不立起來,旁人再著急也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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