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褚晏卻很快便將頭給側了過去。


    他深呼吸了幾口氣:“廷尉司還有?些事,我?出去一趟。”


    他心在腦子不太清楚,需要?時間靜一靜。


    現在?


    虞秋秋看了看外麵的天色, 視線再?度移回他身上時,眸中升起了一些玩味, 笑看向他:“你不是才剛從?廷尉司回來麽?”


    褚晏的身形僵了僵,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臨時找的借口?有?多?麽漏洞百出。


    可話已經說出口?,再?更改隻會顯得更加刻意。


    他的喉結滾了滾,硬著頭皮找補:“剛才想起有?件要?緊事忘處理了, 晚上你早點睡, 不用等我?。”


    說完,褚晏卻又覺得自己多?慮了, 虞秋秋哪裏會等他呢?


    虞秋秋換了隻手,繼續撐著下巴。


    ——“狗男人這分明就是有?秘密啊, 會是什麽呢?”


    她在心中思索著。


    褚晏走到門口?, 鬼使神差地又停了下來。


    先前的那些說到底也隻是他的猜測, 如果……如果事實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樣呢?


    褚晏轉過身。


    “你昨天有?在唐府看見什麽奇怪的人麽?”他試探地出聲問道, 緊接著不由屏住了呼吸, 一瞬不移地盯著虞秋秋, 似乎是在期盼著什麽。


    虞秋秋的思緒被打斷, 抬眸看向褚晏, 心中頗有?些意外。


    ——“奇怪的人?狗男人怎麽會突然問這個?”


    聽見這話,褚晏呼吸都仿佛漏了一拍。


    “沒看見什麽奇怪的人啊。”虞秋秋很?快便否認了。


    “你問這個做什麽?”


    虞秋秋看向褚晏, 目光中帶了些審視的意味。


    褚晏眸光微閃:“唐府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想看看能不能幫忙尋到些線索。”


    “這樣啊。”虞秋秋點了點頭, 表麵認可,心中卻不住吐槽。


    ——“這線索還用找麽, 想想唐家最近得罪了什麽人,不就一目了然了?”


    ——“被滿門抄斬的姚家,可還有?一個至今沒抓到呢。”


    ——“不過,那姚文華抓不抓的也不重要?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


    想到這,虞秋秋微微搖了搖頭。


    ——“因果有?輪回,蒼天饒過誰。”


    褚晏神情有?些微怔。


    姚文華……


    他原本心中便有?些猜測,這會兒聽了虞秋秋的話,心底的猜測卻是徹底被證實了。


    所以……虞秋秋那天在唐府看見是姚文華麽?


    褚晏看著虞秋秋久久未言,心緒複雜極了,他不理解,虞秋秋為什麽明知姚文華是逃犯,卻看見了也不告訴任何人?


    還有?……姚文華活不了多?久了又是什麽意思?


    ……


    滄州。


    喝了幾天老乞婆給她帶的粥,褚瑤的身體?總算是恢複了些力?氣,能夠下地了。


    一見她能動?了,老乞婆理所當然地便提出讓褚瑤等到那粥棚中午開始施粥的時候,幫她的一塊打回來。


    這麽冷的天,是個人都不想出門,這下子也輪得到她來享受了。


    住在破廟裏的這群人,時常會拿個大點的容器,去裝個能喝一兩天的量,天氣冷,放著也不會壞,吃的時候隻需要?撿些柴火熱一熱就好了。


    “那可真是個大善人啊,虧了他,我?們有?好些天沒有?餓肚子了。”


    老乞婆躺在草堆上,一邊左扭右扭地蹭後背撓癢,一邊咂摸著嘴感慨道。


    因為這幾天不愁吃的,連出去乞討的人都少了大半,大多?都窩在這破廟裏,雖然也沒多?暖和,但卻是比在外頭好多?了。


    外頭下著雪,北風更是吹得呼呼直響,老乞婆將?自己撿來的缺口?陶罐塞褚瑤手裏,催促著她快去排隊。


    楚瑤抱著兩個罐子出了門。


    “回來的時候走快點,別讓粥涼了!”走出廟門好幾步了,老乞婆還在後頭大喊。


    褚瑤沒有?說話,隻埋頭走著。


    她攏了攏身上的打了層層補丁的衣裳,這是她從?一個凍死?的人身上扒下來的,穿在身上,也隻不過是蔽體?而已,根本就沒有?什麽防寒的效果。


    雪下得很?厚,褚瑤深一腳淺一腳,走得很?慢,沒一會兒,渾身就快要?被凍僵了。


    她低頭看了看腳上穿的鞋子,腳指頭的地方破了一個洞,與雪接觸那一塊,仿佛已經失去了知覺,行走間,雪從?破了洞的地鑽了進來,刺骨的寒意,從?腳底板直上脊柱,而後擴散到了四肢百骸。


    她冷得渾身顫抖,雖然經過幾天休養,恢複了些力?氣,但整個人仍舊很?是虛弱,這會兒一受凍,還未好全的身體?,頃刻間又有?些頭暈目眩了。


    想著長痛不如短痛,她頂著風雪加快了步伐。


    終於?,她看見了一個施粥的棚子,那粥似乎還在熬煮,整個棚子十幾口?鍋,有?人不停的在攪動?,鍋裏的熱氣騰騰往上冒,遠遠的,她就聞到了一股米香味。


    褚瑤深吸了一口?,瞬間有?了動?力?,小跑了起來。


    粥即便還沒有?煮好,但前麵已經有?不少人在排隊了。


    楚瑤一路小跑著過去,可當她看清騰騰熱氣後的人時,卻是又忽地刹住了腳步。


    景明……


    景明怎麽會這裏?


    她眨了眨眼,呼吸變得急促,拚命地想要?看清那個人,眼眶卻蓄上了熱淚,視線也變得模糊。


    她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擦幹了眼淚,眼睛卻仍舊止不住的泛酸。


    真的是他。


    褚瑤怎麽也沒有?料到,這些天在這裏施粥的人居然會是他。


    淚水再?度模糊了她的視線,褚瑤站在這冰天雪地裏,任由鵝毛般的大雪淋落在身上,仿佛成了一座被冰封的雕像。


    許是站在這許久未動?,太過顯眼,粥棚裏的人竟是看了過來。


    褚瑤回過神,幾乎是立刻背過了身去。


    她低頭,抱著罐子的兩隻手生?了凍瘡腫得像蘿卜,身上的衣裳盡是補丁,頭發也亂糟糟的。


    她如今和景明何止是雲泥之別。


    此刻的她的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景明看見她,絕不能讓景明看見她這般狼狽的模樣。


    “你——”


    賀景明剛抬起手想告訴那個人快過來,粥快好了,那衣衫單薄的女子卻是逃也似的跑了。


    賀景明看著那道背影,微微有?些愣神。


    不知為何,他竟是從?那乞兒的身上看見了褚瑤的影子。


    他搖了搖頭,心道自己八成是出幻覺了,已經死?去的人,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


    褚瑤一路飛奔著逃離,跑進拐角處後徹底脫離開了粥棚的視野範圍後,本就虛弱強撐出來的身體?,終是體?力?不支失去平衡滑倒在了雪地裏。


    手裏的陶罐脫手咕嚕咕嚕滾出去了老遠,褚瑤雙目失神地看著,淚珠卻一滴滴的從?眼角滾落連成了線。


    突然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她築起的那道名為若無其?事的盔甲,仿佛頃刻間崩塌了。


    褚瑤捂著臉哭了起來,淚水沿著掌心一路往下滴落在了雪地上。


    之後她渾渾噩噩的回到了破廟。


    老乞婆一看見她便滿心欣喜地上前迎了上來。


    “這麽快就裝好回來了?”老乞婆一臉喜色,伸手接過褚瑤手裏的陶罐,打眼一看,緊接著臉便垮了下來。


    隻見其?眼珠子一蹬,聲音平地而起地尖銳了起來:“這怎麽是空的?不是要?你去乘粥嗎?粥呢?”


    老乞婆的聲音很?是刺耳,可褚瑤卻仿佛沒有?聽見一樣,頂著紅腫的眼眶,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坐回了自己的草堆處,雙手抱著膝蓋,頭埋進臂彎,肩膀不停地顫動?。


    老乞婆見了他這樣子,當時就被氣了個倒仰,接著雙手插腰,破口?大罵:“哭?你還哭?讓你辦的事沒辦好,你還有?臉哭?虧得我?先前見你動?彈不得,還給你帶了粥回來,你就是這麽報答我?的,真是好心喂了狗!”


    “大家夥都來評評理,這做人哪有?這樣的,你個王八羔子,占便宜占到我?身上來了,真當自己是小姐呢,還想要?我?白伺候你……”


    老乞婆叉著腰罵罵咧咧,那喋喋不休的樣子,竟有?要?罵到天黑的架勢。


    直到破廟裏開始有?人盛了粥回來了,老乞婆聞到味兒,這才猛地想起了要?緊事。


    她粥還沒打呢!


    “天殺的,碰見你這白眼狼,我?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老乞婆跺了跺腳,撒開腿就往外頭衝,等她先打了粥回來再?找她算賬!


    破廟中再?度恢複了安靜,褚瑤裹在了被子裏,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那雙目失焦的樣子,若還不是連人帶被子還打著顫,旁人都要?以為她已經死?了。


    不知過了多?久,老乞婆抱著一罐子的粥回來,用碗盛了一些出來,立刻便將?陶罐子蓋上捂在了草堆裏,緊接著就端這個碗,吹得呼呼直響。


    隔得近,米香味強勢的順著空氣鑽入了褚瑤的鼻孔。


    想到這粥是景明令人布施的,甚至還有?可能是他親自幫忙盛進去的,褚瑤的指尖微微動?了動?,失焦的雙目,仿佛再?度有?了一絲活氣,她從?旁邊摸出來了一個碗,伸向老乞婆,聲音幹啞:“分我?一點兒。”


    “謔!”


    老乞婆聽見,差點氣得當場歸西,緊接著就目露凶光地一個眼刀殺了過去。


    這白眼狼居然還想從?她這裏分吃的?


    “你個臭不要?臉狗娘生?的,好心給你帶了幾天粥,你還被伺候上癮了是吧?”


    老乞婆鐺地一下把碗放在了地上的,怒不可遏,撈起袖子就要?上前去教褚瑤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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