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這麽說,顯然是向著青年的,孟青陽有些無奈,“我也不太敢確定,所以想過來問問姐夫。”


    孟青陽的二姐夫明麵上是個小小縣令,但他手下卻有一個專門打聽情報的組織。


    加之他姐夫為人仗義慷慨,善交天下好友,不少人得了情報也願意主動告知。


    此次暗線帶回來的情報,孟青陽相信他姐夫也早有耳聞。


    果然,孟二姐沉吟一番,緩緩道:“那個暗線帶回來的情報我確實聽過一些,隻是我隻聽過那個江雪瀾失蹤了,卻沒有聽過什麽扳指。”


    江雪瀾便是千機教現任教主的名諱——據說千機教每一任的教主,都是上任教主的徒弟中死光了剩下那個。


    因此每一位教主的手上都沾滿自己師兄弟的鮮血,江雪瀾更是欺師滅祖,直接斬了上一任教主繼位。


    暗線會將曆代教主的特征當作情報傳回來,若是孟青陽沒有記錯,據暗線傳回來的情報,江雪瀾手上的確有一枚玉扳指,成色普通,與他的身份很不匹配。


    孟青陽心中泛起嘀咕,嘴上也道:“莫非是我記錯了?可是哪有那麽巧,教主姓江,江兄也姓江。”


    陸宛聽他懷疑青年,忍不住說:“這世上姓江的人那麽多,總不能個個都是壞人。”


    更何況青年的扳指也交給肖宗主辨認過了,沒有問題才還回來的。


    再不濟,張泠泠也說過,那個什麽教主容貌奇醜,心腸歹毒。


    青年雖然性格不好相處一些,倒也算不上太壞,容貌更是完全與醜陋搭不上邊。


    孟青陽仍是有些疑慮重重,眉頭緊皺,麵容有些冷峻。


    “孟大哥,”陸宛與青年相處很久,自認比較了解他,覺得他隻是養尊處優慣了,容不得別人忤逆他,但是本性並不壞:“倘若他真的是那個什麽教主,那他身上的傷勢也恢複的差不多了,為什麽不殺了我離開。”


    青年不僅沒有傷害他,昨日那個胖子差點傷到他時還護著他。


    孟青陽心中動搖,暗自思忖一番,嘴上仍道:“因為你救過他?”


    “這確實說不通,”孟二姐單手撐腮,單從兩人的對話中做出評判:“若是他真是魔頭,就不會有尋常人的感恩之心,又怎麽會因為陸宛小兄弟救過他便心軟呢。”


    “……確實如此。”


    孟青陽終於被說服:“大概是我想多了。”


    雖說這一趟沒討論出青年的身份,好在也不算是無功而返,孟二姐見了自己弟弟心中也是高興的,還派了府裏的馬車送他們去碼頭。


    馬車裏載了不少通州的幹貨特產,還有幾包點心,是給陸宛的。


    對於不曾蒙麵的青年,孟二姐也準備了禮物,“陸小兄弟說他脾氣不好,這裏有些清火的涼茶,你拿回去泡給他喝。”


    陸宛笑著接過涼茶,“那我替他謝過二姐姐。”


    這邊陸宛他們正與孟二姐告別,青年那邊也快要收尾。


    被青年踢斷腿的柴胖子,他的商隊有固定下榻的客棧。


    這次柴胖子惹錯了人,被人從船上抬著進了客棧。


    青年踢他那一腳用了內力,極其幹脆狠厲,因而斷骨處沒有什麽多餘碎骨,船上大夫幫他包紮好了,說好生養著便能長好。


    將那斷了腿的胖子抬進天字房,那幾個下人張羅著準備吃食,順便找個大夫來。


    下人一走,房間裏便隻能聽到胖子痛苦的呻吟聲,期間雜夾著模糊的咒罵聲。


    罵著罵著,胖子口渴了,掀開簾子去找木拐,想到桌邊喝一杯茶。


    這一掀簾子卻叫他魂飛魄散,幾乎要忍不住喊人。


    昨日斷他腿的那青年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了桌旁,鳳目微眯,手邊放著一杯熱茶,正疊著腿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那眼神,令他無比的毛骨悚然。


    “大,大爺。”


    胖子好歹是混跡好幾個地區的商人,當然識得時務,知道自己現在叫人也沒用。


    青年能讓人毫無察覺地坐到這裏來,自然也能在他喊來人之前處理了他。


    他跌撞下床,跪在地上慢慢蠕動到青年麵前:“大爺饒命,饒命啊……”


    青年陰惻惻地看著他伸向自己褲腳的肥手,“手不想要了?”


    胖子連忙收回自己的手,趴伏在地上抖成一團。


    “不知大爺有何貴幹……請,請盡管說,小的能幫到的一定竭盡全力去幫……”


    “哦。”


    青年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考慮什麽。


    胖子悄悄抬眼看他,發現他在把玩手上的翡翠扳指。


    過了半晌,他懶懶道:“我確實需要一些銀子。”


    胖子忙不迭從懷裏摸出一卷銀票,要是拿錢能買自己的命,他願意的很。


    錢沒有了可以賺,命沒了可就——


    青年收了銀子,卻沒有要走的意思,而是坐在上位輕輕敲打著桌麵,一下一下,宛如敲在胖子身上。


    這瘟神,到底想幹什麽?胖子衣服都要叫冷汗浸濕了,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不知過了多久,青年終於輕輕笑了。


    他邊笑,邊伸出自己的那條傷腿,如今他的傷勢已經大好,不像剛上船時那樣腳步拖遝,最起碼從行動上看不出問題。


    他打量著自己的腿,神情陰鷙道:“我可是還記得,你昨日說我是個瘸子。”


    陸宛回到艙房時青年居然不在,他在船上找了兩圈也沒找到他。


    隨便拉了個眼熟的船工詢問,船工說不久前好像看到青年下船去了。


    陸宛便跑到甲板上張望。


    他的腿傷還沒好利索,怎麽可以亂跑,也不知道跑去哪兒了。


    等到船上的人都上的差不多時,陸宛終於看到了青年。


    青年換了身紫衣服,劍眉星目,英氣逼人,從碼頭不急不緩地走上船來。


    他模樣那般出眾,想不看見他都難。


    陸宛一臉擔憂地迎上去:“江大哥!你去哪兒了,我到處都找不到你,我——”


    “以為我跑了?”


    青年衝他挑了挑眉,捉過陸宛柔軟帶著藥香的手,往他手上係了根小紅繩。


    “是什麽?”


    陸宛好奇地舉起手腕,紅繩上拴著一枚陳舊的銅錢,貼在皮肉上略微發涼,看起來很有些年歲。


    青年告訴陸宛,他醒來以後見不到陸宛,原本想去找他,沒想到剛下船就被一個算命的纏上了,算命的說他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非要賣給他這個護身符。


    他要是不買,那個算命的就一直纏著他。


    青年確實沒說謊,他處理完胖子回來時,的確被一個算命的老頭給攔住了。


    那老頭衣著破爛,舉止瘋癲,大概是見他氣度不凡,把他當成冤大頭,扯著他的衣服不讓他離開。


    若非顧及街上人多,他必定會將那個算命的一掌斃了。


    別無他法,青年為了擺脫那個瘋子,隻得買下那枚據說可以驅邪免災的護身靈符。


    陸宛彎起眼睛,小心翼翼地撥弄一下腕上的銅錢:“那你怎麽給我了。”


    青年估摸著還為昨天的事情生氣,語氣淡淡的:“還是給你吧,你那麽愛管閑事,說不準那天又給自己惹了麻煩。”


    第17章 新鮮蓮子


    “少主,若是您一再任性,就休怪屬下犯上了。”


    千機教中有一處小小院落,簡樸雅致,青灰色的磚牆,翠綠的草木,甚至有滿園的牡丹。


    這花開時節動京城的名花,在此處無人修剪打理,肆意生長,雜枝錯落,生長勢頗為淩亂,瞧著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站在院中的小少年聲音稚嫩,看著不過十來歲,說出的話卻令人毛骨悚然:“你若是不放本少主出去,等父親回來,本少主一定讓他剁去你的手腳,挖掉你的眼睛舌頭,再將你趕出教!”


    在他對麵還站了個身著黑色勁裝的男子,男子靠著一棵海棠樹,麵無表情,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屬下惶恐。”


    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可不像是惶恐的樣子。


    望著他不為所動的樣子,少年麵目有些扭曲,眉宇間帶著一股煞氣:“趙午!本少主不過是想去找父親,為何總是阻攔本少主!”


    他已經有將近一個月不曾見到父親了……聞人語出去一趟,隻帶回來一個破扳指糊弄他,教裏都在傳教主死在外麵了,他怎麽會相信!


    想到教中近來流傳的風言風語,小少年更加暴躁,幾乎要忍不住將眼前的人一刀殺了。


    但憑他的武功還做不到殺了眼前人,甚至連傷到他都很難。


    少年忍了又忍,威誘兼施道:“趙護法,你看這樣如何,你送本少主出去,本少主可以不計前嫌,原諒你今日的無禮。”


    原來黑衣男子是千機教左護法趙午。


    趙午看起來完全不被少年的話左右,他站直了身子準備離開:“少主還是趁早死心吧,屬下不會放你出去的。”


    少年咬咬牙,忽然拔出自己的劍來。


    趙午隻當他要砍自己兩劍解氣,正要拔出自己腰間的短刀稍微教訓下少年,不想少年居然直接將劍鋒橫在自己脖子上。


    “父親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薛長老他們對我虎視眈眈,你不放本少主出去找父親,本少主幹脆應了薛長老的意,去死算了!”


    “你……”


    趙午卻是沒想到少年回來這一招,他皺起眉頭:“少主不該如此胡鬧。”


    劍身往下壓了一點,鋒利的劍鋒劃破了一點皮肉,殷紅的血順著劍鋒的方向流淌。


    少年狠狠道:“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


    “教主,屬下實在沒有辦法,隻好帶著少主找過來。”


    陵州碼頭附近的一家客棧中,趙午單膝跪地,將少年是如何以自己性命威脅娓娓道來。


    他和少年從聞人語那裏得知教主的行程後便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到陵州,為的就是能趕在客船之前到達陵州,好讓少年能夠見上教主一麵。


    江湖上人人都傳千機教教主江雪瀾是個相貌極為醜陋的歹毒之人,若是有不知情的人在這,便會驚訝坐在上位的人竟然如此年輕俊美,英氣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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