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著迎上來的陸宛往床邊走了走,看了門口一眼,突然開始脫衣服。


    陸宛下意識地別過臉去,並未出聲驚動了外麵的影衛。


    肖珍脫衣服的動作迅速,很快身上便隻剩了一件單薄的裏衣,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材。


    陸宛大約明白了她的意思,兩人都沒有說話,極為默契地躲在床邊的陰影中交換了衣服。


    雖說肖珍的身材纖細高挑,但陸宛總歸是男子,還是比她高出不少,但眼下也顧不了這麽多了。


    換好衣服後,肖珍打開食盒,裏麵確實有一碗湯藥,方才在門外時,肖珍也打開食盒給影衛檢查過。


    之間肖珍將指尖探入藥水中摸索,不多時,瑩白的指尖上便夾了一張軟塌塌的東西出來。


    陸宛猜到這是什麽,在床邊坐下,閉上眼睛任由肖珍在他臉上搗鼓。


    時間有限,肖珍的動作不免匆忙了些。


    趁著二人靠得近,她壓低聲音告訴陸宛:“我已經與守門的提前打過招呼,子時以後我會出門送信,公子出門後直接往外走便可。”


    為防止陸宛露出破綻,她又將陸宛的住處到門口的路線在陸宛手上畫了一遍,同時為他指明一條通往城中的路。


    易容完畢,肖珍又從食盒的暗格中拿了兩個圓溜溜的蘋果出來,塞在了陸宛胸口。


    “陸公子,我送你出去,隻有一個請求,請你找到我家公子,不要讓他出事。”


    離別時,她深深地看了陸宛一眼,眼中湧動著複雜的情緒。


    沿著門外的石子路直行,隨後右拐,經過圓拱門,再拐一次彎,前麵便是門口。


    害怕被影衛察覺到不對,陸宛微微縮起肩膀,為了讓他的身型與肖珍更接近些,肖珍在他腰上裹了一圈步,將他勒得喘氣都有幾分困難。


    陸宛提著一口氣,這一路並不敢走得太快。


    快到門口時,守衛遠遠地衝他一點頭,將厚重的木門拉開一條僅供一人通過的縫隙。


    陸宛垂眸示意,穿過門縫走到外麵。


    出了門,陸宛才發現,門外掛著兩個紅燈籠。


    裏麵的燭火已經滅了,淒涼的月光照下來,為宅門平添了幾分蕭瑟之意。


    武林大會本就在臘月末尾,陸宛又被關在次數這麽多天,原來除夕已經過去了。


    往年的除夕夜,晏時和與晏清河要回京,穀中的小部分弟子也要回家與親人團聚。


    穀中的藥農會熱熱鬧鬧的放起鞭炮,就連來穀中求醫的病人也會到院中同弟子們舉杯暢飲。


    姬慕容喜靜,陸宛便陪著她在房中烹茶,聽著遠處的鞭炮聲響,安寧愜意的守歲。


    不知師父和小均怎麽樣了,小義今年有沒有像往年那樣因為想家哭得一塌糊塗。


    陸宛麵色沉靜,垂下的長睫半遮住眼眸,沿著門外的路慢慢往前走。


    待到回頭望不見宅門時,陸宛才提起輕功,縱身一躍開始趕路。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在何處,肖珍隻給他指明了城中的方向,他隻能先到城中,隨後再找人問路,趕往武林門。


    不知趕了多久路,陸宛的雙腳都有些麻木了,喉中也泛起腥甜,終於看到不遠處有星星點點的燈火。


    此時街上已經見不到行人,大多數店家都熄了燈籠,唯有幾家客棧和酒樓,簷角家掛滿了紅燈籠,一串又一串,隔著老遠便能看見。


    客棧門口的小二頭上戴著喜慶的紅帽子,正靠在門口的柱子上,兩隻手揣在袖子裏閉目小憩。


    聽到腳步聲,小二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道看著十分疲憊的身影。


    這人走進了,小二才看清這是位女子,身上帶著寒氣,清冷又哆嗦,衝著小二勉強一笑,嗓音沙啞到完全聽不出是位姑娘:“開一間房,有勞了。”


    “好嘞,客官一位裏麵請。”


    小二怕驚到她,特地壓低了聲音:“需要熱水嗎?”


    女子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後廚裏應該常備著熱水,因為小二的動作很麻利,很快便送來了熱水,幫陸宛倒進了屏風後的木桶裏。


    出門前,他還囑道:“姑娘一個人,還是要當心些,記得將房門從裏麵拴上。”


    聽到“姑娘”二字,陸宛先是一怔,隨後想起自己現在還用著肖珍的臉,於是點點頭,向小二道謝。


    褪下身上的衣服,洗過熱水澡,又鑽進厚實的被褥中,陸宛閉上眼,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


    他睡了這幾日來最沉,也是最好的一覺。


    他此時還不知道,他的畫像已經貼滿了大街小巷,若不是他還用著易容後的臉,小二一定能認出他就是這幾日官府到處尋找的人。


    小二送完了熱水,回到樓下,揉了揉眼睛準備繼續去門外站崗。


    後廚的小廝跑出來,塞了一把烤花生給他。


    小廝一邊嗑花生,一邊說:“生哥,歇會兒吧,應該沒人來了。”


    被叫做“生哥”的小二接過花生,捏開一粒丟進嘴裏,越嚼越香。


    “行,隻歇一小會兒,我怕待會兒掌櫃的出來看見。”


    兩人靠近門口的一張小桌上吃花生,後廚那小廝問道:“生哥,你聽說了嗎,前幾天武林門那邊死了好多人。”


    “噓。”


    生哥在他後脖子打了一巴掌,“掌櫃的不讓提這個事兒。”


    他們店裏住著幾位貴客,據說就是從武林門那邊過來的。武林門發生的事情大街小巷都議論紛紛,到底發生了什麽,光是版本就有好幾個。


    不過自從那幾位貴客住過來以後,他們家掌櫃的便不讓他們在背後議論。


    “掌櫃的都睡了,沒人知道我們說了什麽。”小廝摸了摸後頸,嘀咕道:“再說了,就算掌櫃的聽見了,也不過是挨一頓打。”


    他的年紀不打,是被父母賣給了人伢子,又被人伢子轉手賣到客棧裏做工的,年紀小,皮實,挨了不少揍依然不長記性。


    “我可聽說啊,”小廝伸長了脖子,兩隻手肘壓在桌上,說的十分起勁兒:“武林大會那天,江魔頭帶著一眾人出來攪局,就連武當掌門的弟子也叛離師門同他一起出現了。他們揚言要殺光所有人報仇——他要報什麽仇?最後還是六大派的掌門合力將他拿下,就地處決了。”


    “不對,”生哥搖搖頭,“我聽到的是另一個版本,你湊過來些,聽我跟你說,那個魔教的江雪瀾,其實是……”


    兩個人連花生都不吃了,把腦袋湊到一起說起各自聽到的版本。他們聊得正入迷,卻沒有發現一道富態的身影已經走到了他們身後。


    “不去看門,不去燒柴。”


    掌櫃的突然出現,對著他們倆的後腦勺,一人賞了一巴掌,怒道:“混帳東西,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在這裏胡說八道!還不快滾去幹活!”


    第115章 尋找機會


    陸宛昨夜累極了,睡得有些沉,第二天醒來才發現自己渾身酸痛難忍,尤其是喉嚨處,每次做吞咽的動作時都像是被鈍刀子劃過一般。


    他頭疼得厲害,坐在床上緩了一小會兒,起身去找小二要水洗漱,順便給了他一些銀錢,請他幫自己尋兩件幹淨衣服來。


    去掌櫃那兒結錢的時候,掌櫃坐在收賬的櫃子後麵,翻了翻木牌,又習慣性地用胖指頭撥了撥算盤,一旁的小二笑罵道,“阿生那個糊塗東西,昨夜是不是光顧著打瞌睡去了,今早換班的時候和我說四號房住進一個姑娘。”


    他看陸宛一眼,“這位客官分明是個公子嘛!”


    掌櫃的麵露微笑,原本是要順著他的話罵阿生幾句的,但是目光掃到陸宛的臉,忽然“咦”了一聲,開始翻找桌麵上的紙張。


    那桌上有一小疊紙,有的還很新,有的皺巴巴的,掌櫃翻找了一會兒,從底下抽出一張小像來。


    他把那張畫著人像的紙舉起來,與陸宛站在櫃子前麵的陸宛比對了一下,小心問道:“客官可是姓陸?”


    陸宛本打算找人打探一下消息,順便問一問去武林門的路,此時見掌櫃手裏拿著自己的畫像,頓時有些明了。


    大概是找不到他,師兄他們報官了。


    他衝掌櫃略一點頭,客氣問道:“您知道怎麽聯係到報官的人嗎,我……”


    “這不是巧了嗎,”見陸宛承認自己是畫像中的人,掌櫃喜上眉梢,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打斷了他:“阿柴,先帶這位陸公子找個座位坐下,我去去就來。”


    說罷便挪動著胖乎乎的身子從櫃子後麵擠出來,往樓梯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又想起什麽似的,回頭囑咐阿柴:“沏壺茶——要最好最貴的!”


    昨夜裏阿生他們兩個悄悄議論的貴客,正是晏時和幾人。


    武林大會上變故突生,沒能順利舉辦,晏時和本該護送聶景宏回京,但是江雪瀾下落不明,陸宛也沒了消息,他實在擔心,便想在杭州暫留幾日。


    聶景宏理解他的心意,本想留在杭州同他一起,奈何聶王爺在京中聽說了武林大會上發生的事,一連派了三個手下來送信,命他立刻回京,不得耽誤。


    那幾名手下是同一天到的,前後不過差了幾個時辰,看來聶王爺的確很著急。


    聶景宏把信拆開讀了,信上催著他快些回去,王妃和扶風郡主在家中等他,年後還要到宮中給太後請安,倘若他不在,太後肯定會問起他來,聶景宏實在不該因為貪玩讓太後掛念。


    讀完了信,聶景宏麵上沒什麽表情,他將信遞給了晏時和,讓後者也看了一遍。


    “本世子知道你擔心小師弟,所以你不必同本世子回京。”聶景宏從懷中取出王府令牌,放在手中摩挲了幾下,送到晏時和手中。


    “這枚令牌你先拿著,以備不時之需。”


    俗話說得好,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在杭州,自然是杭州知府說了算。晏時和雖為丞相之子,說白了,晏相與趙知府不過是同僚關係,晏時和若有事,知府可以幫他,也可以選擇不幫。


    即便他不願幫忙,晏時和也不能說什麽。


    而世子貴為皇親國戚,在知府麵前說話自然比較有分量。


    晏時和接過令牌,謝過聶景宏的好意。


    他們二人還要說些客氣話,房門忽然被敲響。晏時和收好令牌起身,還未開口便聽到門外傳來掌櫃帶著諂媚的聲音:“二位爺都在嗎,你們要找的那位陸公子昨夜恰好到小店留宿,此時正在樓下等著呢。”


    屋內二人對視一眼,晏時和最先緩過神來,打開房門,衝著掌櫃笑道:“此話當真?”


    其實他心中很清楚,掌櫃自是不敢撒謊的。


    掌櫃搓搓手,見給他開門的是那個總是笑盈盈的貴人,話不免多了些:“千真萬確!人就在樓下呢,還請二位爺隨小的過來。”


    晏時和下意識要跟他走,走出半步才想起聶景宏還在房中,忙轉頭叫上聶景宏一起。


    失蹤數日的人忽然出現,晏時和免不了要問掌櫃他是如何出現的,又同什麽人在一起。


    掌櫃的體型肥胖,下樓梯的時候有些喘,他一邊喘一邊答道:“那位公子孤身一人,身邊並無同伴。”


    走下最後一節樓梯,他抬手擦在額頭上的熱汗,目光在堂中掃視一圈,很快便鎖定在靠窗的位子上:“在哪裏!”


    隻見陸宛手裏捧著杯熱茶,動作很慢地喝著,在桌旁站了個小二,正殷切地擦著本就十分幹淨的桌麵。


    “宛兒。”


    見到陸宛好端端的,晏時和麵上帶著喜色,素日裏清朗和煦的聲音中不覺多了幾分激動,快步朝著陸宛走過去。


    陸宛早在聽到他的聲音時便起身轉過頭來了,晏時和幾步走過來,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將他拉入懷中抱了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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