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迦南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上身微微前傾,另一隻手從她的腰側伸向後背,輕輕抱住了她。


    江菀柔伏到他的肩上,輕輕回抱住他。


    還是熟悉的溫度,“你身上好暖。”


    “今天累了吧。”陸迦南的聲音明明聽起來有些許疲憊。


    “嗯。”


    “沒事的。”


    “嗯。”


    “有我在。”


    “嗯。”


    “我愛你。”一字一句,像雨水落在柔軟的泥土裏,立刻就被吸收了。


    “我也愛你。”


    “嗯,我知道。”


    “阿園,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江菀柔的鼻音越來越重。


    “當然,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江菀柔鬆開了一隻手,將陸迦南環在自己腰間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車廂裏安靜極了,甚至能聽到外麵呼嘯而過的凜冽風聲。


    “阿園。”剛喊出名字,淚水就決堤而出,江菀柔再也說不出連貫的話語來,隻能不受控製地放聲大哭。


    “對不起,是我不好。”陸迦南撫摸著她的頭發,細微的靜電順著指尖刺激到神經,最終感受到疼痛的卻是心髒。


    江菀柔的哭聲敲在他的心上,那根繃著的弦終於發出了斷裂的聲響。


    他沉默地抱緊了懷裏的江菀柔,目光投向了窗外。


    江南稻廠區裏生長的一排梅花正挨著柵欄,未經修建的枝椏肆意地伸了出來,粉白如雪,豔紅如緋。


    一陣勁風吹過,地上的落葉轉著圈兒衝向遠方。梅樹枝頭的花團卻隻是顫顫地抖了幾下,安然無恙,依然熱烈地綻放。


    江菀柔抽噎的聲音漸漸止息,呼吸越來越平緩。


    “團團,你下午能不能再請半天假?”陸迦南開口打破了一片靜默。


    “嗯?”江菀柔起身,抬頭看他,眼神裏卻是不解。


    明明已經到了江南稻廠區門口了。


    她用紙巾擦了擦眼角,又吸了吸鼻子,“沒事,我已經沒事了。我這就走,你也去上班吧。”


    “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陸迦南灼灼的目光吸引了江菀柔的注意,“好不好?”


    “你這個樣子,就像要蹺課的高中生。”江菀柔的嘴角浮起了一絲淺淺的笑容,“是想要帶我逃課,去哪棟教學樓的天台散心嗎?”


    “要蹺課嗎?”陸迦南發動引擎,調轉了車頭,重新駛向了大路。


    江菀柔回頭看了一眼漸漸遠去的工廠大門,“好像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吧。”


    “順便說一下,我下午原計劃就是要外出的,所以我不算蹺班哦。”


    “啊?那隻有我?”


    “趕緊請假吧,還來得及。我保證,你不會後悔的。”


    “那就相信你一次吧。”江菀柔打開車窗,風從縫隙裏吹進來,很快就吹幹了她臉上的淚痕,隻是幹燥的痛感依然殘留在肌膚上。


    “對不起。”陸迦南的道歉在風聲裏響起。


    “沒事啦,我請假,不算蹺班。”


    陸迦南見她露出似有若無的笑容,心髒又疼了一下。


    女孩子早晚要當媽。陸迦南知道,是媽媽無意中說出的那句話如同一把利劍穿透了她。


    歸根結底,卻是他的責任。


    還是他追到倫敦的時候,酒店裏激情上頭而沒能抑製住的一晌貪歡,沒有采取任何保護措施。


    那天,江菀柔風寒初愈又經過了長途奔波和日夜顛倒,並沒有料想到安全期的意外著床。


    但是一切並非無跡可尋,江菀柔當時推遲的生理期和短暫消失的味覺大概都暗示了身體裏正在悄然發生的巨大又隱秘的變化。


    又或許,種種征兆早就顯明了這個計劃之外悄然受孕又匆匆消失的孩子從一開始就過於孱弱,以至於無法在媽媽的腹中健康地長大。


    年關前後,無論在江南稻還是如園,驟增的工作都積壓得跟小山似的。


    起初,江菀柔以為自己又是因為過度疲勞、內分泌失調而推遲了例假。


    等到第二個月依舊如故,她意識到需要抽空去檢查一下的時候,例假不期而至。


    但是出血量和以往相比並不正常。


    在去醫院的路上,她從後視鏡裏瞥到了自己因為墜痛的小腹而一片慘白,似乎有力量從自己的身體裏不斷湧流出去。


    如果這一切隻是一個夢就好了。


    可是,醫院開具的診斷證明書不會騙人,白紙黑字打印出來的“妊娠早期自然流產”如同五雷轟頂,讓她瞬間希望自己是一個目不識丁的文盲。


    說不定真的隻是一個夢,否則,她怎麽會完全沒有住院期間和那一周的記憶呢,身體上似乎也沒有留下什麽確鑿的痕跡。


    直到一個月後,她在家裏幫陸迦南整理書房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他鎖在抽屜裏的診斷書,被極力扼殺的回憶才如山洪一般衝破了防護的大壩。


    那個周末,陸迦南加班回到家裏。明明江菀柔在家裏,到處卻安靜得令人生疑。


    他在書房裏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坐在地板上望著窗外早就暗沉下來的天色發愣。


    “地上涼,你不能坐在地上。”陸迦南趕緊將失神的江菀柔從地上一把拉起,“醫生說了,你不能著涼。”


    “阿園,”江菀柔泛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陸迦南,“阿園,你喜歡小孩子嗎?”


    “你怎麽了?”陸迦南扶住她肩膀的雙手不自覺地加緊了力道。


    “其實,我一直不喜歡小孩子。我覺得小孩子很吵,我隻要一聽到他們的哭聲,就會頭疼得像要爆炸。”江菀柔移開了目光,就像在自言自語似的絮叨起來,“我也不是很想生孩子,我的朋友們生完孩子之後有漏尿的,還有脫發的,我不想那樣。”


    “不喜歡的話我們就不生,”陸迦南不由分說一把將她摟進了懷抱,“我有你就夠了。”


    “你說,是不是因為這個孩子知道我的心思,”江菀柔的淚水像冬天裏的冰雨,無聲地穿透了陸迦南肩膀處的襯衫布料,“才選擇離開我的呢?”


    “不是你的錯。”


    “你說,他本來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呢?怎麽一開始就這麽懂事?”


    “不要說了。”


    “你說,我是不是傻子?怎麽會有人像我這麽後知後覺呢?”


    “不要再說了,不是你的錯。”陸迦南嚴厲的聲音提高了一些。


    “可是,那是我們的孩子啊。”江菀柔的聲音回響在陸迦南的耳邊,兩顆心髒隔著毛衣和襯衣同時發出陣痛。


    陸迦南緊緊抱住了全身脫力幾乎要跌坐在地的江菀柔。


    “這次本來就沒有做好準備,是我疏忽了,對不起。”


    “我們還會有孩子嗎?”


    “你想要,我們就再生。你不想要,我們就不要。”


    沉默了兩秒後,江菀柔掙開他的臂膀,捧住他的臉龐,雙唇尋了過來,“我要。”


    她的牙齒如同小獸一般咬疼了他,沒有平日的甜香,隻有淚水尚未幹透的鹹澀味道。


    她的雙手急不可待地去摸索他的腰帶,忙亂地如同在被人追趕。


    陸迦南試著推了推她讓她冷靜,她卻用力扣住了他的腰。


    仿佛飲下了一杯令人沉醉迷幻卻有毒的鴆酒,不計後果。


    陸迦南腦袋發熱,無奈之下也稍稍用力,咬到了江菀柔的舌尖。


    果然,痛感敏銳的她像觸電一般一下子停住了。


    “團團,”陸迦南借機扳直了她的雙肩,“我們都冷靜一點。”


    江菀柔睫毛濕答答地眨了眨眼,像是沒聽懂。


    “我不是說現在,”陸迦南小心地用手指拭去了她臉上漣漣的淚水,“是等你真的想要當媽媽的時候。”


    江菀柔舉起手,用手背掩住了半張臉。


    “不是說孩子是愛的禮物嗎?”陸迦南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


    “嗚嗚嗚。”


    “我愛你。”


    “愛不會消失嗎?”江菀柔斷斷續續地發出聲音。


    “我們不是已經在婚禮上宣誓了嗎?”陸迦南的下巴摩挲著她的額角,“我們彼此敬重、彼此忠誠、彼此相愛,從今時到永遠。”


    “人真的能做到嗎?”


    “憑著人或許做不到,”陸迦南低頭,柔軟溫暖的雙唇如同蝴蝶停在鮮花上一般輕盈地落下,“但是這是我的決心,也是我的承諾,我會全力以赴地愛你。”


    麵前站著的男人眼神清透而堅毅。


    江菀柔回想起了婚禮上那個宛如芝士蛋糕那樣綿軟的初吻,還有他將要一生愛她的誓言,以及她同樣熱切的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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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八珍芡實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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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迦南一路駛回了市區。


    “還以為你要帶我去哪片兒郊區散心呢。”江菀柔向外張望,發現離繁華的商業區越來越近。


    “你想什麽好事兒呢?都說不是蹺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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