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劣就像是刻在骨子裏,血肉中,不死不休。


    路今慈這人其實好勝心很強,是又在裝可憐吧。


    小騙子,不會再上當了。


    徽月默念一段靜心咒,居高臨下望著他。


    袖下七邪誅殺符在冷風中翻飛。


    上輩子勸你心向正道無果,今生死不足惜。


    血泊中的少年似有所感地抬起頭,


    隻一眼,月亮黯然無光。


    第2章 站不起來了


    仙山上的樂修一到晚上便會吹奏樂器,悠揚的笛聲繚繞在夜空中,這時候白霧就纏繞著青竹。


    她手執一盞青燈,自迷霧中踏來。


    一頭青絲如瀑,在月色下泛著白光。


    停在他麵前,她垂眸時白衣被風輕輕掀起,素裝紅墜,飄飄欲仙,不似觀音,又勝似觀音。


    路今慈滿臉敵意。


    他這人防備心很重,前世她特意掩去了掌門之女的身份,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陪著他,至死都沒提及過一句。她現在想的是估計前世腦子不好使,處處體諒他。


    徽月厭惡地掃了眼地下被打得皮開肉綻的少年,居然沒死啊!


    那去死好了。


    她掐緊誅殺符,二話不說就默念咒訣催動,又嚐試了很多次。


    沒有半點反應。


    竹葉上水就這麽一直滴在她光潔的額頭,不覺間她鬢角濕漉,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


    徽月一時無語。


    怎麽沒人告訴她,催動誅殺符也是需要靈力的!


    瞥了眼路今慈,心生厭惡,話說他怎麽就沒被打死。


    誅殺符用不了,還好有後招。


    “你受傷了,要不要我扶你進去?”


    徽月蹲身看似關切,眼眸殺意翻湧。


    少年一愣,血順著下巴往下滴落。


    他冷漠地望著她:“笑話看完就可以走了,別在這裝清高。”


    和前世一摸一樣的話。


    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徽月道:“路今慈,我曾經來看你,關注你始終是因為這是我身為長衡山掌門之女的責任,僅此而已。”


    路今慈愣了愣,似沒想到徽月竟是這麽一番身份,指節捏得泛白 。


    他抬眼,凶巴巴道:“我不是狗,不需要你施舍。”


    少年掙紮著想要爬起,卻是摔落在地上磕到一邊的石頭,額頭都磕出血了,很是狼狽。


    折騰了半天也沒把自己折騰死,也真是命硬。


    徽月眼眸發冷:“累了?”


    手拿出金瘡藥,指尖沾上塗抹在路今慈額頭處,動作很輕。


    他下意識要躲,卻沒她手快。


    你說他怎麽這麽嘴硬呢。


    少年一愣,睫毛間血珠安靜地滴落。


    他喉結滾動,對上她溫和的眼眸,月光恍得人一時回不過神來。


    混合了的紫魔草汁水的金創藥,開始幾日不會察覺到什麽不對,可之後便是痛不欲生鑽心刺骨的疼。


    恰好幾日後就是宗門內弟子比武,都不用親自動手。


    徽月眸色漸漸冷淡下來,他必須死在那裏。


    這麽想著,碰到了一處血肉與布料粘一起的地方,要割開。


    她二話不說取下簪劃開那處布料,疤痕暴露在空氣中,像扭曲的蜈蚣一樣難看。


    路今慈本能攔住她手。


    徽月雪白的衣料被他掌間的淤血弄得髒兮兮的,他低眸看了一眼,白玉般的臉上血色明豔,有種墮落之美。


    路今慈勾唇:“我說你這樣,你那未婚夫知道嗎?”


    他玩味地望著她,聲音暗啞,氣流帶動耳墜搖曳。


    未婚夫……


    徽月指尖一顫,隻覺耳垂酥酥麻麻的。


    她猛地拍開他。


    她未婚夫將來不就死在眼前這少年的手上嗎?


    爹爹與共寂山掌門情同手足,剛出生就給她與共寂山少主訂下了娃娃親。


    沒記錯的話前世路今慈入魔後第一個血洗的就是共寂山,不知道什麽仇什麽怨,整個仙門一夜間慘遭滅門沒有一個活口,那掌門的死狀最是淒慘,魂魄都被路今慈拍碎了!


    十惡不赦的魔頭。


    真是殘忍到沒有一絲同理心。


    這種人趕緊下地獄,一眼也不想施舍給他。


    “這有什麽?”徽月麵無表情道,“就算他知道,我要嫁的人也是他。”


    雖還沒見過對方,但相信爹娘的眼光。


    爹娘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訂親自然有他們的考量,不會讓她吃虧。


    話音未落,路今慈猛然抬起頭,黑瞳殺意翻湧,身上的戾氣幾乎要將白霧染黑。


    有那麽一刹那徽月在他身上看見了未來魔王的影子。


    內心恐懼蔓延,她渾身發軟有些站不穩。


    少年伸手拽著她才沒摔地上,徽月側頭看路今慈手背擦著嘴角的血,借力站起來,鼻下滿是他身上濃烈的血腥味。


    他臉色蒼白,話語間有著不易察覺的刻薄:“滾。”


    身形在月下異常單薄。


    徽月驚醒過來覺得好笑,路今慈如今不過隻是個小弟子,為什麽會怕他?


    徽月掙脫他手,瞥見泥地裏的白色束發帶,這是路今慈的,隻是現在被踩得很髒很髒。


    這樣啊。


    宋徽月眼尾彎了彎,替他撿起地上的發帶遞過去:“路今慈,你這麽凶是沒人喜歡的。”


    他路今慈不是向來視真心如爛泥,那就讓他也體會一下她的感受。


    發帶兩端順著風與徽月發絲糾纏在一起,她莫名覺得惡心。


    前世就是好心為他撿了發帶還被他推倒在地,純惡的人,一點感恩之心都沒有,以前真的是眼瞎。


    徽月收緊手。


    路今慈毫無波瀾的目光落她身上:“知道你還來看笑話,大晚上閑著沒事幹是不是,聽不懂嗎?快滾。”


    他伸手去奪徽月手中的發帶,壓了宋徽月快一個頭。


    徽月眼眸泛冷,揮動木柄打在路今慈膝蓋內側,幾乎用了最大的力氣。


    打死你。


    木柄連接的燈搖晃,嚇跑了燈影下橫衝直撞的飛蛾。


    路今慈膝蓋受力,撲通一聲跪倒地,內側浮現了淤紫,寂靜中隻依稀聽見幾聲蟲鳴。


    少年神情凶戾,眼神像是巴不得把她按在地上撕爛。


    徽月緩緩鬆手,發帶像是一片被人拋棄的落葉緩緩飄落在地麵上,她雙眸含笑地望著他,眼底是不易察覺的恨意。


    路今慈一愣,好不容易結痂的傷痕又滲出血來,泥地上到處都是他的血,拖出一條血路。


    他顫抖著撿起發帶,蜷著身體顫抖,聽說是他娘親留下的。


    徽月一時無措,這雙和前世魔王一模一樣的眼眸中的恨意又令她瞬間清醒。


    別同情,恨就對了。


    路今慈抬頭:“為什麽?”


    徽月道:“什麽為什麽?”


    她低頭望著少年,明明是最好的年歲卻有著枯燈一樣孱弱的身子。


    烏發連著血痂貼在他臉上,徽月看不見路今慈臉上的表情。


    “為什麽都要這樣對我?”路今慈質問,臉上滿是不解。


    為什麽?


    前世對他那樣好換來的就是他踏平修真界,血洗眾仙門,長衡仙山從此在世人麵前抬不起頭來。


    路今慈,你真的有過真心嗎?


    她聲音轉冷:“你不是很好奇大家為什麽都討厭你?那我來告訴你為什麽。世人常說正人君子該有的品行你路今慈占了幾條,不知禮數,沒有同情,視真心如爛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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