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竟為了公主改了祭春圍獵?!”小安驚訝道。


    這祭春圍獵是舊俗,為求得開年平順萬物複蘇,是每年的第一個大型活動,皇室自是最看重的。


    如今隻為一人便改了日子,足足提前了一個月,禮部和兵部所有人都要為了楚辭而大刀闊斧地改計劃,此等殊榮聞所未聞。


    “是啊,這次太後也去。”楚辭輕歎一口氣,便去寫軍隊調度的折子了。


    北言聽到這些心裏泛起一絲擔憂。


    此番天恩其實直指燁蒼軍。


    待到楚辭去北荒,三年之後的燁蒼軍是否還是燁家的,楚辭根本無法控製。


    近期看著楚辭總是鬱鬱寡歡,北言知道她心中憋悶。若她不是個女子,便沒有這嫁娶之禍,天賜英才的天賦也可盡數用在抱負上,更不用為了一家老小放棄一切,孤身去往北荒。


    小知終於點完了禮單,抻著懶腰走到楚辭麵前查看茶水。


    “玄夕呢?”


    小知看楚辭身旁竟沒有玄夕,心裏納悶得很,這小子除了睡覺的時候,其他時間幾乎掛在了楚辭身上。


    “不知道,突然說有事衝出去了……你們倆知道怎麽回事嗎?”楚辭看向小安和北言。


    “不知道,”小安也是一臉茫然,“最近這小子動不動就消失一會兒,神秘得很。”


    北言低頭不語,楚辭看出了北言的異樣,便開始詢問。


    “我上次去街上采買,看到玄夕,”北言欲言又止,“玄夕去找媒婆了……我留心了一下,這些天他一直在打聽嫁娶之事。”


    楚辭心頭一緊。


    這個傻小子。


    屋內四人十分沉默,壓抑得讓楚辭喘不過氣來,過了半晌,“小知,我有事要你去辦。”


    “你去備一份嫁妝,不要按公主的規格,就按將軍府嫁女的等級去辦吧。”


    “公主?”小知小安異口同聲,二人欣喜的樣子溢於言表。


    “公主改主意了?那我們是不是可以一起去北荒了?!”小安急急地問。


    “我若是直接拒絕玄夕,恐怕他不會同意的……隻能,隻能讓他以為我要嫁進皇宮才行……”


    小安小知瞬間垮了臉,原本充滿希望的火苗一下子被楚辭按滅了。


    楚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緩解自己的心痛,“小知,那份嫁妝要好好置辦才可信,我母親的所有陪嫁都要放在單子裏,再添些你喜歡常用的,弄些輕便好攜帶的,這樣……玄夕一開始一定會覺得我要嫁的是他……”


    “公主一定要這樣嗎?玄夕會受不住的!”小知不停搖頭。


    “你們別激動,這幾天我進宮,太後每一次都會提起玄夕。若我們再不送他走,就是送他去了斷頭台。所以你們三個一定給我演好了,才能救他的命!”


    小知哭著推開門跑了出去,楚辭示意小安和北言去哄哄她。


    癱坐成一灘的楚辭的手不住地顫抖,獨自一人努力地平複著自己的情緒。


    眼看就到了晚膳的時間,玄夕還沒回來。


    小知也不吃飯,小安和北言怎麽勸也不出房間。楚辭便單獨盛了些湯水,端去小知房裏。


    “小知,你最懂我,你知道我不能跟玄夕走。”


    小知本來在床上背衝著楚辭不言不語,聽完這一句便哭得不成樣子了。


    她當然知道楚辭才是最傷心的人,她與楚辭是曆經過生死的主仆,是從小就黏在一起的親人,她怎麽不曉得楚辭的無奈痛楚。


    她隻是無力,她氣自己,氣這個世道。


    楚辭輕輕拍著小知的肩膀,“你既然懂我,就得幫幫我。”


    小知轉過身來,臉上掛滿淚珠,“公主,你很難過吧。”


    楚辭本來還好好的,聽了這些卻瞬間紅了眼眶,“我沒事的,玄夕走了,至少我們倆還在一起呢,對吧!”


    小知一把抱住楚辭,痛哭流涕,“公主,這對玄夕太殘忍了,踏青之後再跟他說好嗎,他最喜歡出去玩了,就讓他這麽一次吧。”


    “好,我會緩緩地說,放心吧。”好不容易哄著小知吃了飯,陪了她好半天才睡下,楚辭便往自己的房裏走。


    路過玄夕的屋子,看著裏麵還沒有亮燈,楚辭突然一愣。


    原來不久的以後,就沒有他了。


    突然自己被攔腰抱起,還沒等反應便飛到了房頂上。


    “你怎麽也不出個聲音,嚇都嚇死了!”


    “是阿辭在發呆,哪裏是我沒聲音啊。”玄夕看著眼前心愛的姑娘,滿眼的笑意收都收不住。


    “你夜不歸宿,還有理了?”楚辭迅速收起情緒,生怕玄夕看出端倪。


    “我哪有?我就是晚上沒回來吃飯嘛,怎麽?生氣了?”


    “愛吃不吃,下回你想吃我還不讓嶽嬸給你做了。”


    “別嘛,別生氣呀!我是去給你準備驚喜了!”


    楚辭臉色難看,隻能轉過頭去裝成生氣的樣子不看玄夕,“什麽驚喜,我看你就是家裏的飯吃膩了找借口出去耍!”


    “我真的沒有,我今天太忙沒趕得及回家!”玄夕一把攬過楚辭,把楚辭整個人都抱在懷裏。


    “什麽驚喜?”楚辭心如刀割,她沒想到裝作若無其事對於她自己竟如此的難。


    “過幾天你就知道了,我現在還沒準備好呢!”


    楚辭眼神躲閃,一眼看到了滿牆的黃木香,“這木香花開得真好看。”


    “以後我就要跟阿辭住在種滿黃木香的地方,你覺得怎麽樣?”


    “若能如此,那一定很漂亮。”


    第60章 公主的眼光,當真極好


    二月二十八果然是個好日子。


    行宮建在離南雲國寺還有半日路程的青依山上,風和日麗的天氣映著蓬勃青綠的山體,高聳的白灰色相交的氣派宮殿配著偶爾飛過的仙鶴飛鳥,讓人看了就心曠神怡。


    禮部這次是用了心的,整個行宮內外都布置得十分妥當。


    太後不常出宮走動,如今來了興致突然要參加春祭,自然是要大操大辦,加上這次是公主三年內最後一次參加宮中活動,也實在是不敢怠慢。


    行宮內部處處都是文人雅客喜歡的樂子,詩詞歌賦,文玩字畫,投壺燈謎應有盡有,流水一樣的席麵,各國風情菜品一應俱全。


    行宮外則圈了圍獵場,角鬥場,賽馬,球會,全是各色達官顯貴大顯身手切磋一番的好去處。


    楚辭現在正在陪著太後挨處走動看看新鮮,太後對這次的春祭十分滿意,不停點頭稱讚。楚辭在旁邊適當逗趣,讓太後哈哈大笑,正開懷之時,皇帝攜太子和皇後來給太後請安。


    “臣燁楚辭叩見陛下,皇後娘娘,太子殿下。”


    “丫頭快起來吧,如今行宮不用這麽多規矩,這次春祭,一是讓母後出門散心,二也算是我們一家人為你踐行。”皇帝喜上眉梢,親手攙扶起楚辭。


    也不怪皇帝喜形於色,楚辭這一走便是燁蒼大軍直落中樞囊中,隻需三年後讓太子把她娶了便能得軍中威望更勝,以後軍中局麵便再也沒有燁家舊部了。


    如今的太子妃又是丞相家的,看太子現在這個樣子,登基以後,任家的那位,定是有實權卻不得寵的皇後。而燁家的這位,多半是專房之寵的貴妃之類,可楚辭無娘家人又正直忠誠,自是不會以權謀私,禍亂朝綱。


    任家忌憚燁楚辭的軍中威望,自然也不敢掀起什麽風浪,用後宮如此製衡文武兩方勢力,實在妙哉。


    楚辭自請去北荒這一步棋實在是意外之喜,撿了個送上門來的大便宜,讓這如意算盤打的是又順又響,皇帝自然也神清氣爽了。


    “楚辭感激皇恩,這幾日定會好生玩耍絕不憊懶,才不負陛下隆恩。”楚辭的俏皮話說得好聽,逗得大家都十分開心。


    太後樂得眼睛都眯了起來,邊笑邊拉起楚辭的手,欣慰地拍著,“這丫頭,竟會說些好聽的逗哀家開心。皇帝啊,這內宮裏的官員們還需要好好招待,你便和皇後先去忙吧,留著阿崈陪哀家走走,前幾日哀家的長孫病著,怕過了病氣都不能來請安了。哀家想得緊!”


    楚辭一直拉起的嘴角一頓,心裏明白了個大概。


    之前楚辭被冷落,少去宮裏的那些時日,薑崈定是去求了太後幫忙。


    想著上次她去太後宮裏請安路上,遇到太子和任文君,薑崈突然囑咐她多去皇奶奶那裏,本還有些覺得沒頭沒尾,原是因為這個。


    楚辭和薑崈走在太後身旁,本是一邊一個人的,可太後朝薑崈使了個眼色,他便從太後的一邊轉身走到了楚辭那去了。


    有了薑崈在身邊,楚辭瞬間拘謹了很多。


    倒是薑崈還是那一副溫文爾雅淡漠如菊的模樣,可他修長纖細的手指藏在袖口下,不停地揉搓著那串白玉佛珠,弄得佛珠左右搖擺,晃得厲害。


    “此次遠行,你生辰時我送你的玉佩,和元宵節給你的那個和合如意,你可都有帶上?”薑崈率先打破了平靜。


    楚辭點了點頭,眼睛卻一直盯著地,“殿下一番心意,楚辭定然會帶在身邊。”


    “你自小便喜歡白玉,那玉佩還有如意,其實都是和我這串白玉蓮花佛串從一個料子上裁出來的,都是可以定心凝神的好東西。此次你孤身去北荒,遇到事情切莫急躁,定要穩住心神才好。”


    “多謝殿下關心。”楚辭淡淡回著,眼睛還是盯著地。


    突然感覺到太後轉過身投來的眼神,楚辭瞬間心領神會,“殿下……殿下這三年也要照顧好自己,莫要再病了。”


    局促的薑崈突然滿眼驚喜地看著楚辭的側臉,嘴角一直不自覺地上揚,那臉忍了又忍,最後還是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一雙丹鳳眼仿佛塞滿了春日陽光一般亮了起來。


    “我知道,我一定顧好自己,三年後……算了。這些日子是我不好,我不該這樣逼你,嚇到你了,是我不對。”


    薑崈的身體一點一點向著楚辭傾斜,歡喜溢於言表。


    一直被果斷拒絕的薑崈鬱鬱寡歡,直到太後派人來找他,他才意識到自己在楚辭這件事上有多蠢笨,放著太後這麽有力的助攻不用,偏偏要自己折磨死自己來博得心上人關注。


    薑崈到了太後那就被狠狠地訓誡了一番,讓他明白之前種種隻能把楚辭推得越來越遠。


    如今這形勢,也隻能循序漸進,好在太後也打了包票說玄夕就要離開了。那便不急在這一時,楚辭在北荒,他找個借口跟去北荒就是了。


    在桐溪城,薑崈可以感動楚辭,那在北荒,也一定可以。


    下人這時來報任文君要來請安。


    “瞧瞧哀家這未來的孫媳婦,也太懂規矩了,讓她去跟那些小姐妹們好好玩吧,這以後進了宮天天都能見到哀家,好友倒是沒什麽機會再像現在這般了。”


    太後一句話便打發了任文君,連身都沒讓近。


    薑崈輕笑一聲,接著跟楚辭拉起家常。


    “那是哪?”太後這時指著不遠處的人群好奇問道。


    “回太後,那邊是角鬥場。”


    “哀家去瞧瞧,是哪家的少年郎在廝殺,竟引得這麽多妙齡女子頂著這麽大的太陽也要觀戰?”


    這時的玄夕穿著一身墨綠色銀竹戎裝,黑牛皮護肩連著腰封,細腰之下兩條大長腿正夾著汗血寶馬的馬肚,手持盤竹銀槍與薑湛打的正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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