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破碎的烏青玉泛著暖黃色的燭光,楚辭的心好像也被那玉上的燭火灼了一下,疼得要命。思緒也一下子被拉回了那片幽綠的草地上,玄夕和她雙雙白衣跌進夜色裏的樣子。


    “還真是說什麽都信的傻子......”楚辭輕輕撫著那三塊烏青玉,喃喃自語。


    她突然歎笑一聲,自己現在都笑話自己。


    明明就是她拚了命想要玄夕相信她說的胡話,如今又嗔怪人家單純癡傻,真是可笑。


    夜色漸濃,燁府的人都休息了,楚辭獨自一人走進花園。


    看著一牆怒放的黃木香怔怔發愣,仿佛有一隻看不見的手穿過楚辭胸膛,一把擰住了她的心髒一般難受。


    拿起煙青劍,楚辭肆無忌憚地舞了起來,楚辭每個招式都十分賣力,似乎是要斬斷她那萬千思緒。


    隻可惜,每舞一劍,都是玄夕。


    楚辭就這麽一招一式的一直舞著劍,直到筋疲力竭,大口喘著粗氣的她苦笑著靠在黃木香花牆之上。


    聞著清甜花香,嚐盡苦澀滋味。


    撿起地上的石子,楚辭手指發力,彈到房頂。


    “啪!”瓦片直接飛起,碎了一地。


    楚辭癡笑著看著空空如也的屋脊,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清早,小知慌亂的叫聲把小安和北言都嚇了一大跳。


    “公主呢?公主又不見了!”


    “什麽?快找快找!”小安一邊穿著鞋一邊大喊。


    “別喊了,我在這呢。”楚辭從庫房的方向走了過來。


    “公主你去哪裏了!嚇死小知了!”小知慌忙跑過來,十分詫異。


    “我去庫房弄了點東西。”楚辭平靜地回複。


    “您去庫房跟我說啊,我幫您找,您哪裏知道東西都放在哪了......”小安看著楚辭一臉擔憂。


    “沒事,都弄好了。”


    楚辭簡短回了一句,低著頭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小知一眼就看到了楚辭腰上的有些裂痕的蓮花烏青玉玉佩。


    這不就是原來綁在腰封上,摔碎的那塊烏青玉?


    今早小知看到楚辭的床鋪整整齊齊根本就是沒動過的樣子,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生怕這位公主殿下再生出什麽想法來。


    如今看來,她一夜未眠為的竟是修複這個。


    早飯吃得安靜,四個人都不願意說話。


    每個人似乎都習慣了有玄夕的聒噪的每一餐飯,如今的緘默,都伴著些憂愁相思。


    楚辭辭去燁蒼軍統帥一職的折子在春祭的時候就批了,所以今日她是不用去早朝的。今日初六,晚上林修弘壽宴,她隻需去那見見林叔夫婦,便可著手起程北荒了。


    小知看著楚辭眼下的黑青,語重心長的勸著楚辭去休息一會兒。


    此時,燁府大門外傳來一陣快馬嘶鳴。


    楚辭細細一聽,竟有數十匹。


    伴著街上聒噪的抱怨聲之後,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接踵而至。


    楚辭好奇,便向府門走去。


    開門一看,竟是禁軍?


    楚辭寥寥一眼便知步兵至少有二百人。


    禁軍快馬驚城,兵卒大肆遊街,這在南雲都城還是第一次見。


    “這是發生了何事?”楚辭十分疑惑,便叫小安去打聽。


    小安跑到街坊四鄰處打聽,不到一會兒便回來了,“問不出,大家都一頭霧水,誰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如此大的陣仗,莫不是哪家勳貴犯了事?”小知輕聲嘀咕。


    楚辭聽小知這麽一說,心裏也不知怎麽了,竟有些緊張。


    “眼看就要下朝了,我去找肅安候再問個仔細就是了。公主,您一晚沒睡,趕緊去休息吧。”小安急急安慰道。


    楚辭點了點頭,轉身便回到府裏。


    走到大院中央的楚辭猛然回頭看向門外,那眼神仿佛看到了厲鬼一般,“禁軍去的方向,若論勳貴人家,那邊隻有......”


    “林家!大將軍府!”北言突然反應過來,驚呼一聲。


    “北言,備馬,快!”


    北言二話不說,直奔著馬廄跑去了。


    楚辭在門口焦急等待著,北言動作利落,不一會兒便把楚辭的馬牽過來。


    楚辭一腳登上馬背,狠狠夾了馬肚飛奔出去。


    眼看著就要到大將軍府,顧不得街邊人群抱怨,楚辭加快了速度,這時一匹黑馬徑直從小路竄出橫在路上,擋在橫衝直撞的楚辭麵前。


    楚辭勒緊韁繩,戰馬嘶鳴直接站起。


    定睛一看,竟是薑湛?


    “兄長!”


    “跟我回去,現在!”


    “禁軍他們好像是去了林叔——”


    “跟!我!回!去!聽話!”


    說罷薑湛的戰馬輕撞了楚辭的馬頭,逼迫她掉頭,楚辭滿腹的疑惑,那是他師父呀!


    楚辭勒緊韁繩根本聽不進他的話,薑湛見狀直接抓住戰馬馬頭,硬生生拖轉了方向。


    “薑湛你做什麽?!他們好像去的是林府!”


    “你現在過去隻會添亂!”


    楚辭一臉震驚,剛想反駁卻被薑湛打斷,“林家出了綏丹國奸細,師父涉嫌通敵謀逆。陛下下旨,先把師父扣押了。”


    “什麽?!林叔不可能通敵!是誰?定是有人害他,那奸細在哪?”


    “是師娘前些日子抬進府裏的良妾......”薑湛低著頭,狠狠攥著拳頭,指甲都鉗進了肉裏。


    “不可能!我不信!定是搞錯了!”楚辭還是想要掉頭去看看。


    “通敵信件被劫,經查確是那良妾的筆跡,她是綏丹國人,在南雲弄出了個良民籍混淆視聽。”


    “那也是那妾室的事情!”


    “那良民籍,是大將軍林修弘親批!”


    楚辭仿佛五雷轟頂,額頭上的血管暴起,“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林叔不會叛國,絕對不會!”


    說罷便拋下被薑湛牢牢鎖住的戰馬,像林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薑湛飛身下馬,追到楚辭身後一掌拍暈了已經慌不擇路的她。


    第66章 地牢裏太髒,那佛串不能去


    這是南雲都城第一場春雨。


    春雨總是混著些泥土的味道,落雨的聲音溫柔舒緩,沁人心扉。


    林修弘高仰著頭,透過一扇雙手大小的洞看著外麵的春雨潺潺。


    那洞是地牢用來透光的。


    有些開裂的石牆滲進了春雨把石頭縫隙染成了墨色,泛著地牢裏幽暗火把的光,雨水滲進來的清新味道倒是蓋住了些地牢裏的陳舊黴味。


    林修弘低下了一直仰著的頭,望著地牢角落裏沾滿灰塵的蜘蛛網出神。


    “林將軍。”


    伴著鐵鏈碰撞的聲音,牢房的門被打開了。


    薑崈玉簪冠發,模樣清冽俊冷。


    “太子竟來的如此快。”林修弘惡劣的勾起嘴角,雙手背後,也沒有行禮,隻是滿臉的不忿望向太子。


    薑崈見狀也並沒有惱,好像早就知道林修弘會是這個態度一般,平靜不語的他一腳踏入牢房。


    林修弘看著薑崈那一身月白色雲鶴絲帛錦袍,上麵還用月銀絲線繡著暗龍蟒紋,諷刺地笑出了聲。


    明明就是在權力爭鬥中斡旋盤桓的黑暗毒蛇,偏偏要用這雲鶴顯著自己高潔如蓮,何其可笑。


    薑崈勾起嘴角笑得鋒利,但聲音依然清潤悅耳,“大將軍究竟為何落得如此下場啊?”


    “......竟,不是你?”沉默一會兒的林修弘有些意外的反問。


    薑崈平靜得仿佛看不到呼吸一般,他就像一個沒有情緒的瓷娃娃,微微側著頭,用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瞳望著林修弘。


    “也對......是我老糊塗了啊,怎麽會是你呢?我這種人渣,在大將軍的位子上坐的越久,不是對你這位太子殿下越好嗎?”林修弘自嘲地笑著搖頭。


    “來看你之前,孤去見了皇帝。看樣子,父皇是要誅你九族了。”薑崈平靜的告知林修弘關於他的不久的結局。


    “棄子而已,放在棋盤上也是占位子。”


    “如今陛下急需兵權以助我登基,此結果雖非陛下所願,但也不算太壞。林大將軍乃是忠臣,無論兵權是在你手裏,還是在陛下手中,都是一樣的。”


    林修弘開始大聲笑著,聽著有些淒慘,“父母之愛子,當為其計深遠。陛下心疼你能力平平又體弱多病,軍中無人支持,動些腦筋也是應該。”


    “家人之間自然要彼此照顧,”薑崈聽到這裏嘴上沒了那假模假式的笑容,整個人散著陰鬱的氣質,好似伺機而動的蛇,“當年林家獨子林逸恒,也是這麽為你這個父親打算的。”


    “當年若不是你!”


    林修弘一把拎起薑崈衣領用力嘶喊著,提到死去的兒子,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整個人好像受了重傷的猛獸怒卻不威。


    “確實跟孤脫不了幹係,當年為燁家效力的林逸恒,的確是孤請到宮裏來的。隻因他自己是個陰詭小人,貪財貪權,但又偏偏蠢笨如豬才死在趕回來受封的路上!你兒子的這筆賬,大將軍可不要算在孤的頭上。”


    薑崈阻止了正要上前保護他的護衛,任由著林修弘抓著他的領口發泄著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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