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殿殿殿殿下?”


    阿紫從沒仔細見過太子殿下,但聽聞他就是活生生的殺人魔,如今這幅樣子倒也……挺屬實的。


    傅沉硯眸子眯起,細細打量這兩人,半晌忽然吐出:“這似乎不是你身邊那個南……還是北……”


    嵇白悄悄提點:“南玉,殿下。”


    他恍然大悟,眉心微蹙卻懶得再重複,肩膀抵在竹簾邊的牆沿上,視線落在狐裘微濕的溫泠月身上,甚至女子頭發上還有未撣淨的雪。


    眉心非但未鬆,反而較之方才更緊了些。少女似是正欲編織些言辭逃開,卻被傅沉硯看透那些心思,等她啟唇的前一秒先道:“過來。”


    腳下的雪本來快被溫泠月踟躕的腳步輾成水,甚至她已經規劃好逃離的路線,卻驀地被他那麽一叫。盯著傅沉硯並不算愉悅的麵容,她開始悔恨,第一次悔恨起自己不認路的毛病。


    怎麽就不認得這茶室也在這。


    那天夜裏他都說是他的了,怎麽就因為這邊雪厚景美非得來這邊玩!


    “哦。”縱然心裏想法頗多,在死閻王麵前她依舊隻敢悶悶地上前。


    她不敢對上傅沉硯的視線,隻知道他似乎專注地看著她,久久沒有作聲,猜不透也不敢想。


    難道他要現在責備她?比如……太子妃玩雪摔了一跤有損他的顏麵之類的。


    心裏的緊張難免叫她淡卻方才撲倒在雪地的場景,整個人深深埋入雪中,耳朵都凍紅了一圈,更逞論裸露在外的鼻頭和……


    “啊……”


    當她的手被一股暖流包裹,又迅速被一團暖融融的護手套上時,溫泠月率先揚起的是一個錯愕的眸子。


    “替孤拿好了,不許弄丟。”


    目光與他冷漠但明顯有一絲不自在的視線交錯,傅沉硯很快的背過身去囑咐嵇白了些什麽,留給溫泠月的不過是環著她兩手的……一隻被揣到格外溫暖的毛絨手套。


    藕粉色的。


    溫泠月都沒反應過來,過了好久才開始思索,這究竟是怎麽被掏出來的?


    該不會是死閻王不讓她亂動,給手上套個銬子又不好看,所以才……


    過了一會,她才恍然意識到傅沉硯尚在茶室內,隻是背過身,對她道:“明日回京,太子妃無需躲藏在貨馬上。”


    小小的茶室一片寂靜,安靜到她能聽見屋外鬆上雪被風抖落的聲音。


    “……”


    *


    她對阿紫的邀約最終在小姑娘不忍拋下在北山的故交而作罷,臨行前她對那個陪她玩了十日的姑娘頗是感激,隻道下回來北山再見。


    溫泠月深信自己總會再來北山。


    隻是未曾料到那一天並不遙遠。


    此時她安安穩穩坐在馬車上時,從縫隙露出的風被她手揣暖壺的熱氣中和,傅沉硯坐在她身側倒叫她覺得稀奇。


    這種場合又無旁人,他何故顧及誰的看法。


    但大抵是死閻王發瘋,溫泠月並未多想,搖搖晃晃一路,手指在藕粉色的毛茸茸護手裏纏繞,望著窗外由銀變棕的山景,再也沒有作聲。


    回到玉京她知悉的第一件事不是南玉不住的念叨,而是關於元如頌。


    不等溫泠月急著去給阿頌解釋上錯車耽誤和她去園子玩,元如頌悔婚的事兒便沸沸揚揚傳到她耳朵裏。


    “阿頌呢?”


    ……


    溫泠月死活也是沒想到她會在花樓的包房裏和元如頌大眼瞪小眼。


    當她扯開那扇門的時候,偌大的房間內隻有癱坐在桌邊的元姑娘一人,以及旁邊倒落的五六隻空酒杯。


    “阿頌?”溫泠月輕輕喚了一聲,對方倒是沒聽見,元如頌隻聽見有人推開那扇門,而後一股淡淡的香氣定定在她身邊坐下。


    奪過她手中的酒壺就匆匆往口中灌。


    “怎麽花樓新上了佳釀阿頌自己偷偷來喝也不知會我一聲,雖然……雖然那日拋下你是我的不對。”酒意很快令她雙頰變得微紅。


    元如頌一襲張揚明豔的紅衣,雙腿肆無忌憚地岔開,酒喝得比樓下一眾大漢還要豪邁,猛地灌了一大口後她用力將酒壺像桌上一拍,殘液濺出許多,聲線一點不比摔壺的力道小,憤怒道:


    “徐衡王八蛋!我元如頌就是把花樓的酒都喝光,全都喝了,都不會嫁給徐衡!”


    溫泠月這才停下陪她喝酒的動作,問:“是不是那木頭又不理你了?”


    大抵阿頌每回生徐木頭的氣理由都差不多是那樣,隻是這回竟然鬧到退婚的地步。


    元如頌眼角頭一回滲出淚,眼眶通紅,不知是被酒熏的還是……


    “他瞞著我……他和別人通.奸.還、還……”


    溫泠月被她的話嗆了一口,咳嗽不止,用帕子匆忙替她拭去眼角斷了線的淚珠。


    “徐衡?你是說徐衡?”


    到底是一同長大的情分,溫泠月對徐衡的認知還是那個隻會死讀書和臉紅的書呆子,她一時有些錯愕,元如頌說的還是那個徐衡?


    阿頌哭鬧的聲音更大了,她本就性子直爽,前些時日徐衡總是把自己關在書苑裏對她關心甚少,連好聽話都說不出個什麽。


    好,那她也不要去理他,最好娶了那些書箱子裏的書才好。


    卻聽阿頌咬唇憤憤道:“有別的女子進了他的書苑,還……還進了他休息的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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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閻王:“……孤怎麽可能說出那種肉麻話?”


    溫泠月:搖搖手上的藕粉色毛茸茸


    死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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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啊真的非常抱歉,前兩天旅遊完回家,武漢這個凍雨太強了,我真活久見啊啊啊雖然我是北方人(。。


    天氣好冷,寶寶們出門也要小心,注意保暖哦~


    第46章 第四十六顆杏仁


    一片嗡鳴在溫泠月腦中炸開,說不清充斥著她的是怒火還是困惑,元如頌不甘的啜泣在身旁無限放大。


    “你可當真?被阿頌你親眼撞見了?”


    幾乎快要控製不住自己迅速漲起的怒意,溫泠月顯然比當事人還要氣憤,順手撈起在桌子底下骨碌碌打轉的空壺就要起身。


    元如頌一把拉住她,搖頭,“自從冬祭開始我就鮮少去他的住處,都快成親的人了還日日往書苑跑,好,他不理我,我也不理他就是,大不了這婚不成了!誰承想他竟然敢……”


    三小無猜的關係悄無聲息發展成如此,她知道阿頌的脾氣。這丫頭最是火爆,自小哪家小娃搶了她的東西都是要被阿頌追著罵半條街還連著報複好些天的。


    徐衡則完全不同,是個連溫泠月也能欺負得過的小慫包,雖說最大的是他,卻也沒少被元如頌氣哭過。


    隻是他每回被元如頌罵罵咧咧欺負過去後總會再給她一顆糖,很小的時候溫泠月總是不懂,被罵了還給她糖做什麽呀。


    但大抵元如頌也是不知的,隻是每每怒意都會被一顆顆糖果平息,也就不再難為那書呆子。


    “你別哭,阿頌,我帶你去找他當麵對峙。”溫泠月氣不過,折回來拉著她就衝下樓,途中似乎不打緊撞上個人,那人身子骨倒是硬朗。


    匆匆道歉後趕路,不曾注意到後麵那句熟悉的話。


    “太子殿下您……”


    未完的話被男人揚起的手製止,視線追隨火急火燎的姑娘直到她消失在花樓。


    “伏青在哪?”


    *


    書苑是徐家的書塾後院,據元如頌所言,徐衡大多數時候待在此處。


    在闖進去前,她多次遭到元如頌的推辭,“小泠兒,我、我們還是不要去了罷。”


    “為何?不質問你怎知不是你看錯了呢?”溫泠月不解,她雖對男女之情知之甚少,總覺著既然存疑便是要問個清楚的。


    元如頌在臨近書苑時拽著她的手忽地軟了下來,一向強勢的語調難得的輕了些,“我、我怕……”


    “阿頌。”溫泠月正了正色,不等她開口,書苑內看門的小廝便看了過來,誰知他的視線剛與溫泠月碰上,就慌張折身跑了回去,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行跡之詭異叫人無法不生疑。


    此舉一出,沒等溫泠月再對她勸解,衣袖倒率先被猛地拽過,順帶著整個人也被拉走。


    “阿、阿頌你慢一點,我有點站不穩……”


    方才還踟躕不前猶猶豫豫的高個子姑娘此時不知從哪來了力氣,被那小廝的動作一氣,若生在身子裏的焰氣被簇地點燃。


    “好小子,徐衡你真是好膽量,真當我元如頌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無名小卒?今兒我非得好好看清楚你到底想幹嘛!”


    不過一句話的功夫,溫泠月被她一陣風似地穿過了書塾一大半,徑直邁過三孔石橋來到小書苑裏。


    隻是溫泠月不懂的是,話都不會多說幾句的書呆子徐衡,怎麽會瞞著阿頌做這種事?


    而且自方才開始,她總是覺得有什麽東西始終跟著她。


    完了,她們不會被什麽髒東西盯上了吧。


    可回頭也無有任何不妥。


    “小月兒,待會我做什麽你都不要怕,待在我身後看著便是。”


    元如頌一如兒時護著她的時分,使溫泠月忘了答複,本想說她也要為她討個公道的話也被少女正直的話音憋成了定定的點頭。


    壓垮元如頌的最後一根稻草是窗子開著一道小縫,裏麵一抹春光乍現,遙遠的記憶仿若從溢出的一股光裏遠遠而來。


    自幼她結識徐衡,其實早於小月兒。


    元如頌出身將門,尊貴無邊的將軍獨女身份其實本不必叫她特意去學個什麽。


    可元將軍深知,閨閣女子也是要讀上些書,以學識傍身,哪怕孤身一人時也不會被人欺負了去。


    打那以後就開啟了她和徐衡在徐家書院相識的十餘年。


    或許人的一生總是會與某個特定之人牽扯半輩子。


    對於元如頌而言,那個人可能也隻能是徐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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