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你的意思是,我的那方暗紅石片的年代,可能還在華夏文明之前?”我有點不確定地問道。


    “這隻是我的猜測,包括三星堆出土的文物,其年代,也有可能比華夏文明還要長遠呢。考古學這東西,原本就每時每刻都在打破我們的認知,你說呢?”


    “王叔,我這幾天出遠門了,回頭我再跟您細聊。”


    “好,滄兒,那咱們回頭再聊。”


    小夥伴們已經將我圍成一圈,一臉不解地看著我,我隻好草草結束這通電話,盡管它給我帶來的震撼,如同船艙外麵突然掀起的水浪將船拍打的劇烈搖晃一般,翻天覆地。


    第七十九章 狼牙柱


    “周滄,出了什麽事啦?”張繼生看著我不解地問道。


    我將手機放入防水袋之中,連同那方暗紅石片,然後將其收到了潛水服的內側衣袋之中,回答道:“我出發來鄱陽湖之前,曾經向市博物館的老館主請教了一點問題,他這通電話,是回複我那些問題的。”


    “哦,是這樣啊,那如果沒什麽問題了,我們就準備下水吧。”張繼生看得出我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就識趣地轉移了話題。


    “突然起風了,湖麵上像要變天了的樣子,看漫天的黑雲從遠處滾滾而來,你們要不要換一個時間啊?感覺這個時候貿然下水可能有點危險。”老李眉頭緊皺地凝望著湖麵。


    “沒事,這個時候,湖麵上的行船少了很多,我們進行水下考古活動也不會太過於惹人注目。”張繼生說道。“況且湖麵下雨了,水底下可能一片風平浪靜呢。”


    “我讚同繼生的說法,如果廟祝所言是真的,那麽這種極端的天氣,我們進行水下考古的話,可能會有更大的機會獲取更多有用的信息呢。”湘玉說道。


    我原本就不想改期,再加上連湘玉這樣一個弱女子都覺得這種天氣沒問題,那麽我一個大男人更不能畏畏縮縮了,於是也跟著說道:“我也覺得沒問題,反正我們是有氧潛水,不會有什麽危險的。”


    大家一拍即合,但是,老李仍覺得不放心,要我們放好引導繩,他對我們說道:“雖然我的潛水經驗不多,仍然知道如果水下發生了什麽意外的話,沒有引導繩的幫助,人在緊張的情況下,是極容易迷路的,而在水下一旦選擇了錯誤的道路,可能就無法按時返回船上,導致可供呼吸的氧氣會提前耗盡。所以,引導繩是你們每一次潛水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定要引導繩,這是你們回家的路。”


    我們不得不感歎老李想得周到,於是大家都聽從他的安排,一邊放置引導繩,一邊下水。


    這一次他給我們準備的氧氣罐是裝有55%氮氣和15%氧氣的氣罐,其目的是以備下潛到大約45米之後替換使用,因為隨著下潛深度的的變化,水下壓力增強,人體內肺部受到擠壓而變小,能夠吸收氧氣需求降低,如果吸入純氧,會出現醉氧的現象。


    我們下到水底僅五六米深的地方,能見度就開始變低了,即便我們頭上都戴著強光手電筒,也什麽都看不清,四周圍都是渾濁的淤泥,我們隻能徒手在淤泥中摸索著。


    “繼生,這能見度太低了,還要再往下嗎?”湘玉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來。


    “再往下潛十來米看看,如果一直是這種情況的話,我們就先上去,周滄,你覺得可行嗎?”張繼生說道。


    “沒問題,”我回答著,順帶給他們比了一個ok的手勢。


    就在我們往下遊了大概十多米之後,一直混雜著淤泥的水,居然瞬間變得清澈了,周圍的景物忽然間清晰可見。


    “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啦。”湘玉半開玩笑道。“這湖水,怎麽好像有一層什麽隔著一樣,清澈與渾濁的界限這麽明顯,完全不用過度的。”


    “你們有沒有覺得很奇怪,這裏的水質看起來特別好,可為何到了這一層,反倒沒有見到任何一條魚呢?”我疑惑地問道。


    “你這一說,還真覺得有點怪,剛剛在那些淤泥裏,都有魚群在遊走,這裏卻一條魚都沒有,真是奇哉怪也。”張繼生說道。


    “周滄、繼生,你們看,前麵好像有一些狼牙狀的巨石,我們過去看看。”湘玉指著前方不遠處說道。


    她頭上的疝氣燈照射著手指所指的地方,著實是有一些上端很尖的石柱。


    我們遊了過去,發現這裏湖底居然有一個由一些巨大石塊堆積而成的小島,我們遠遠看到的那一根根類似於狼牙狀巨石的,將這個小島,圍在中間。


    “難不成,廟祝所言無虛,這老爺廟水域的地下,真的藏著一個古城。”張繼生有點興奮地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這肯定又是一條震驚整個考古界的大新聞。”


    “也不一定,我看這些碎石,也有可能是地質運動之後的產物。”反而是湘玉冷靜地說道。


    “我覺得是自然形成的幾率好像不大,你們看,這石柱群的大小以及相互之間的間隔,有那麽明顯的人工痕跡。”我說道,


    “不要猜測,讓事實來告訴我們。如果真是一座古城的話,那麽,裏麵肯定會有要留下人文的東西。”張繼生說道,往前遊了過去。


    “你們看這巨石上麵的那些隱隱約約出現在水草後麵的紋理,很明顯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繪畫上去的。”我說著,遊上前去,將附著在巨石上的水草給扯下來一些,讓巨石露出了其真麵目。


    果真,裏麵有一些彩色的岩畫。


    “大家幫忙一下,把巨石上的水草給割斷,然後才能夠看清楚壁畫畫的到底是什麽?”張繼生說著,已經拔出了短軍刀,將開始割斷上麵的水草。


    我們見狀,也都取出短軍刀,不斷地割著水草。


    大概過來半個小時,大概有六七十平方米左右的石柱裸露在我們的麵前,上麵彩繪著一幅看起來還算比較完整的壁畫。


    焦灰色的石柱上,用彩色顏料繪滿了人物以及景色,畫麵的大小,幾乎是參照這原物的體積,所以栩栩如生。


    我們往後遊了一點,以便於能夠全局地瀏覽著出現在我們麵前的這部分石柱上的壁畫。


    滿壁的線條與色彩,與古祠中的浮雕迥然不同,我們感覺就像被美包裹著一樣,那是一種生動的美。用一種寫實的手法,呈現出這個種族真實生活的美。


    畫麵大致是這樣的,一個族群的王在向高高坐在雲端的人首蛇身天神祈願,大概是在祈求風調雨,他的子民能安居樂業。


    天神身下風起雷鳴,天降祥雨,幹枯的湖泊中,開始泛起了陣陣的水花,匍匐在地上的族人忍不住將手抬高過頭顱,拍手歡騰。


    為了答謝天神的大恩,王請出了十二時辰君前來為天神獻唱,生旦淨末醜使出了渾身解數,贏得了滿堂喝彩。


    我們眼前的這一副岩畫,大概是因為篇幅的限製,所以整幅畫作中,隻有天神天仙才得以正麵出現,其他的人物形象,包括這個種族的王以及他們的子民,都隻能看見背影,所以,在這幅壁畫中,暫時沒辦法看出來畫上這些人是不是如同廟祝所講的,是魚鳧王的後人,是人魚族,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老爺廟水域的地下,肯定是有文明出現過的。


    “你們看,這一副岩畫,好像是在求雨,而且是已經成功了的樣子。”湘玉指著上麵的祥雲說道。“不知他們用的是一種什麽樣的特殊顏料,居然能夠在湖底屹立幾百上千年,且都已經噙滿了水草,還不會褪色。”


    湘玉說著,又往前遊了一點,然後有點興奮地對我們說道:“周滄、繼生,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吖,這祥雲上麵端坐著的人首蛇身像,他的頭,會隨著我們所在的方向而低下上仰,左右擺動呢。這不知道是一種什麽樣的原理,你們知道嗎?”


    由於湘玉與壁畫的距離拉得很近,所以頭頂上的疝氣燈能夠將壁畫的局部照的透亮,我幾乎是和張繼生同時察覺到壁畫的不對勁了。


    “湘玉,快點往回遊,岩畫有古怪。”我急忙喊道。


    但是,幾乎在我的話喊出口的同時,對話機裏麵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是巨大的嗡嗡聲,在這不經意間,我的耳膜幾乎是要被震破了。


    湘玉沒有聽到我們的喊話,她距離壁畫太近了,且還在觀察壁畫上麵的顏料,所以沒有察覺到壁畫的變化——


    祥雲上麵那幅人首蛇身像,此刻一張活生生的人臉,正透過壁畫上那一層薄薄的顏料,整個呈現在我們麵前。那是一張會動的人臉,此刻,正齜牙咧嘴地,往下盯著正在用手觸摸這壁畫上十二時辰君的湘玉。


    條件反射地,我就要衝上去將湘玉拉回來。


    這個時候,張繼生遊到了我的身邊,用手比劃著,似乎想向我表達什麽緊急事件。


    我們的對講機懷了,臉上又戴著麵罩,所以我根本看不明白張繼生想說什麽。他比劃了很久,可能覺得對牛彈琴吧,索性將他身上的牽引繩拉到了我的手中。


    我這一看,被嚇了一跳,我們的引導繩上,像是被什麽鋒利的金屬片割過一樣,已經出現多處參差不齊的裂口。


    最重要的是,牽引繩所顯示的長度,與我們下潛的深度,好像對不上號。


    湘玉應該是已經發現了人臉的存在,之間她的身體劇烈地震動了一下,就要往回遊,但是腳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水草給纏住了,身體失去了平衡,基本上是掙脫不開。


    這個時候,湘玉身上的那條牽引繩突然嘣的一下斷裂開來,她整個人被吸入了石柱裏麵。


    第八十章 壁畫


    “湘玉,”我大喊了一聲,朝著壁畫的方向衝了過去。


    但是,壁畫上的人臉突然間像是又躲進了石柱之中了,肉眼不再能夠觀察到。


    我拔出短軍刀,在石柱上不停地紮著,但是,由於水下的壓力以及石柱的硬度問題,我幾乎是不能傷及石柱的分毫,更別說是在石柱上劈出一個口子,將湘玉從石柱中救出來。


    就當我轉過頭來想讓張繼生過來幫忙的時候,卻發現張繼生整個人的狀態很不對頭,像是缺氧一樣。


    老李所提供的潛水設備都是最先進的,甚至可以與國家的科考隊相媲美,我們這下水還不到兩個小時,不可能氧氣就耗盡了,再說,我們的裝備是一樣的,我這還在自由呼吸呢。


    “周滄,”是張繼生痛苦的聲音。


    這抽風的對講機突然間又恢複正常了。


    “繼生,你怎麽樣了。”我著急地問道,快速地往他那邊遊了過去。


    “我這氧氣瓶不知怎麽了,突然間好像氧氣快完了一樣。”他說話這會兒,已經在解下呼吸器了。


    我一聽,覺得這可非同小可啊,在水下沒有水肺的話,張繼生他是待不了幾分鍾的。


    “繼生,你快點順著牽引繩回去,然後在船上等我,湘玉還在石柱中,我們不能放著她不管。”我著急地說道。


    這個時候,張繼生已經扯下了呼吸器,隻剩下一個眼罩,他將氧氣瓶也給丟下,沒有回答我的話,輕裝快速地上浮,順著引導線往回走。


    就在張繼生的背影消失在我的眼前時,我發現自己的氧氣罐好像也有點問題,輸送的氧氣量明顯變少了,我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人突然將氧氣管給捏住那般。


    怎麽辦,湘玉還在石柱裏,我這氧氣罐也出現了問題,難道真的要放任湘玉不管,然後先回到船上嗎?


    我的內心在掙紮,從小到大形成的價值觀讓我不能這麽做,但是人性的求生意識卻在不斷地告訴我要趕快順著牽引繩回到船上。


    這個時候,我深吸了一口氣,將呼吸器和氧氣瓶全都脫下來。


    “在水下,最重要的是克服自己的恐懼心理。”突然間,這句話在我的腦海裏浮現出來


    第一次跟父親潛水之時,他告訴我的。


    “要知道人原本就是海洋生物進化而來的,所以,你要相信,我們的身上具有在水底生活的本能,隻是這千萬年過去了,我們將這種能力給遺忘了而已。”


    “滄兒,隻要你在水中,無論什麽時候,你都要把自己當成一條魚,人的自我暗示能力是很強的,當你把自己當成魚,身體就會以為自己是魚。”


    父親的話,一句一句地在我的腦海裏輪回地轉著,這些話,正在引導著我的身體。


    慢慢地,我調節心跳,放鬆肌肉,讓自己重新飄到了石柱邊上。


    我知道自己潛水的極限時間是23分鍾,所以,我調整好狀態,告訴自己在20分鍾之內,找到湘玉,並且將其平安地帶到船上。


    反之,就放棄。


    “周滄,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我不斷地給自己打氣。


    人一旦安靜下來,且在這樣的緊急情況下,總是能夠發現一些在先前被忽略的東西。


    就如現在,我飄在岩畫之前,就突然發現了,坐在祥雲上的人首蛇身畫像與岩畫的其他畫像所繪畫的手法略微有點不同。


    人首蛇身像的繪畫手法接近與寫實,特別其麵部的線條與色彩,幾乎就是一副油墨畫那般,而在人首蛇身相下麵的王上、匍匐與地上的族人以及十二時辰君,雖然也是以寫實的手法,但是總體看起來就是比較隨意,沒有人首蛇身像那麽慎重。


    我向前遊了幾步,然後用手在石壁上摸著,雖然隔著潛水服,我還是能夠感覺得到石柱上的壁畫像是畫在一層絲綢之上,那種觸感,有說不出的絲滑。


    難道,這裏麵是雙層壁畫。


    想到這裏,我用手上的短軍刀在石柱上刮著,因為如果是雙層壁畫的話,應該可以將上麵這一層給刮下來。


    可是,短軍刀在石柱上摩擦了許久,石柱上的壁畫卻完好如初,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似的。


    就在這個時候,我剛剛用短刀刮過的地方,居然滲出了一些深紅色的珠狀液體,感覺像是血。


    難不成,這壁畫中的人物肖像,還是活著的。


    我近距離地盯著這幅有點龐大的壁畫,突然間,手中的短軍刀在手中脫落,人也往後蹬了幾米,心跳一下子加快。


    在石柱上的畫像中,在那些匍匐跪在地上的族人裏,我似乎發現了一個人的背影,有點像是湘玉。


    與此同時,對講機像是又受到了什麽幹擾似的,發出劇烈的“嗡嗡嗡”聲,我被吵得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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