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怎樣,疝氣燈關掉之後,我忽然間覺得這四周好像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我看的樣子,就連呼吸之間,都能感受到那些眼睛的主人吐出來略帶著溫熱的氣息。


    哎呀,受不了了。


    與其在黑暗之中想入非非,還倒不如將疝氣燈打開,大大方方地接受琉璃方磚上麵那些彩繪畫像的注目禮。


    想到了這裏,我忍不住將用手指摸了一下疝氣燈的開關。


    咦!


    我心中疑惑了一下,難道是沒摸準嗎?怎麽摸了好幾下,疝氣燈都沒有被打開呢?


    其實這會兒我心裏已經有點預感,這疝氣燈八九成是壞掉了,或者是根本沒壞掉,但是沒辦法再打開了。但是,我卻不死心,仍舊將其碰到了幾乎是貼著臉,然後又敲敲打打了好幾下,最終才徹底地放棄了。


    這下子可就正的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沒有了疝氣燈,我下麵的路,可就沒那麽好走。


    在黑暗之中,光是想象力,就能夠把我的心理防線給擊碎了。


    霎時間,我的後背就急出了一聲的熱汗。


    屋漏偏逢連夜雨!


    幾乎沒給我喘息的時間,前一秒我剛發現疝氣燈壞掉了,後一麵,我就聽到了甬道的深處,傳來了低低的嘶吼聲。


    那聲音,就像是有一口濃痰卡在喉嚨,但是又吐不出來,所以聲帶在這口濃痰的重壓之下,震動的頻率減少了,因此發出來有點像是一隻長發的金毛犬剛洗完澡,然後正在甩幹身上的水珠的聲音,但是,這種聲音很粗糙,不是金毛犬甩毛那樣的幹淨利索。


    但是,我能判斷得出,那聲音絕不是哪一種生物發出來的無意識的聲響,反而像是一種有意識的語言,雖然我目前無法辨別那一聲聲的低低的嘶吼之間到底存在著什麽樣的區別,但是,我是能夠感覺得到,那些聲音與聲音之間是有不同的存在的。


    那嘶吼聲,不像是因為憤怒而發出來的,相反,那是一種莊重的、嚴肅的、神聖的聲音,像是在召喚著什麽似的。


    這鄱陽湖的深處,真的還存在著什麽擁有智慧的生物嗎?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魚臉人,進而想到了那個晚上,老廟祝給我們講的那個傳說,難道傳說是真的。


    這鄱陽湖的深處,生活這魚鳧族,他們在湖底建城池,偷偷地在與人類想隔絕的空間裏生活著。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麽,我是否不應該踏足這裏,去破壞地球上另外一個與人類相類似的族類的生活呢。


    話雖這麽說,但是強大的好奇心還是驅使著我往前走,雖然心裏已經是害怕到了極點。


    目前整個甬道之中是出於一種完全黑暗的狀態,但是甬道石壁的琉璃方磚上滿,不知為何,卻依稀有點點的光亮反射出來,那種感覺,像是出生於浩瀚的星空之中那般。


    四周兩米以外的東西完全看不見,再加上那低低的嘶吼聲沒有間斷地持續縈繞在我的耳邊,我心裏也著實害怕,所以走得很慢。


    這個時候,我的頭突然被前麵的一個什麽東西重重地撞了一下,因為沒有什麽心理準備,所以整個人往後退了好幾步。


    那東西的硬度很高,我被撞得頭有點暈,但是它僅僅是撞擊了我的頭部,我身體的其他地方沒有受傷。


    因為這甬道實在是太暗了,所以剛剛後退的這幾步的距離,已經讓我沒辦法看清楚自己撞到的,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東西。


    在撞到硬物的同時,那一直縈繞在耳邊的低低嘶吼聲突然間也停下了,這使我不得不懷疑,剛剛的聲響,八成就是這個東西發出來。


    有了這樣的判斷之後,我將身後背包中的短軍刀取了出來,利刃出鞘,刀柄握在手中,一副作戰的準備。


    但是奇怪的是,那東西撞了我一下之後就靜悄悄的,沒再有其他的動作。


    自己在暗處,總不能跟著那東西敵不動我不動吧,反正動不動自己都是吃虧的,倒不如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裏。


    想到了這裏,我便握著短軍刀,慢慢地往前麵挪動著。


    大概走了七八步路吧,一個倒掛著的骷顱頭,在半空之中晃蕩著,此刻那擺動的頻率,正好是朝著我這邊的。


    血肉褪去後的骨骸,在這黑暗之中,顯得異常的猙獰。


    一嘴的白牙整整齊齊,像是咧著嘴在朝著我笑一樣,空洞洞的眼眶裏麵幽深黑暗,正好與我對視。


    我又被正正地撞了一下。


    但是,此時的恐懼已經勝過了疼痛。


    我大喊了一聲,然後連滾帶爬地往前跑,可是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前傾倒,然後滾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蚣蝮


    我感覺自己好像是在一道斜坡上往下滾動著,可是,我刹不住車,隻能任由身體的重力所帶來的慣性向下移動。


    大概是過了有兩分鍾吧,我覺得自己“滑滑梯”的運動結束了,於是把眼睛睜開,自己居然在一片光亮之中。


    我站起身來,檢查了一下身體,身體上沒有什麽嚴重的傷,隻是身上這套防水服,殘破的程度更深一層而已。


    確定了這是周目前沒有什麽危險之後,我不由得將注意力從自己的身上轉移到腳下所站的這個地方上麵去,現在我應該是處在一個房間裏,感覺很空曠,但是看不清楚房間到底有多大,還有裏麵有什麽東西。我現在正所站的這個個小角落裏,身後是厚厚的牆,所以目前我無法得知剛剛自己是怎樣進入到這個地方來的。


    我身前的不遠處有一盞燈,蓮花燈盞,很細微的燈芯,上麵的火苗一動不動,恍惚之間,讓人有點懷疑這燈是不是真的。


    我向前走了幾步,到達蓮花燈盞的那個位置,停了下來,然後將放在大象雕塑上的那個蓮花燈拿了下來,蓮花燈盞裏的幽香隨著燈芯上火苗的熱氣撲鼻而來。


    《幽明錄》中有記載,漢武帝以玄豹白鳳膏磨青錫屑,以酥油和之為燈,這樣的燈油燃起的燈,一經點燃,可亮千年,且即便放置在雨中,也不會被雨水淋滅了。


    難道,這蓮花燈盞裏放置的,竟是這種特殊的燈油麽?


    我將蓮花燈舉高,然後按照順時針的方向沿著房間的牆壁往前走。


    大概走了有白來步吧,我就發現了,這裏應該不是一個房間,至少,是一個宮殿。借著手中這盞長明燈稍微有點微弱的光,我感覺這裏應該是一個用七彩琉璃拚接而成的宮殿,宮殿不知道多高的屋頂上,倒掛著無數的用各式各樣的貝殼砌成的球狀建築。


    這些球狀建築,很像一個個的燈籠,不知道是貝殼本身就有的顏色還是後來為了整體的裝飾效果而彩繪上去的,反正貝殼上麵的顏色很特別,因為他們能夠反射蓮花燈照在它們身上的光。


    這些貝殼多數是紅色的,裏麵間雜著薄荷綠以及淺橙色,所以,如果我足夠高大的話,它們真的很像是一張一盞懸掛在半空中的紅燈籠。而我之所以將這些“紅燈籠”稱為建築,是因為那些從屋簷上垂下來的球狀物,實在是太大了,我環繞著這些垂在半空中的球狀物走一圈,幾乎是要花費我半分鍾的時間


    我站在這滿殿的“燈籠”下麵,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自己就要找到那枚湛藍色的星盤了,這鄱陽湖底的終極boss終究還是要到來了,因為我們在瓦屋山裏走到最後,也是找到了一座巨大的殿堂,殿堂之中是滿壁的不會腐爛的族長金身,真不知道,鄱陽湖底這座宮殿裏等待著我的,又會是什麽呢。


    從目前的貝幣遺址來看,最早的貝幣出現於夏朝,由天然的海貝鑄造而成的,是財富的象征。


    這座目前還無法估計其大小的宮殿之中,居然用數量如此龐大的貝幣來拚接成建築或者是裝飾品,真不知道這宮殿的主人到底有多富有。


    而且,即便是富可敵國,但是如此數量龐大的海貝無論是加工還是運輸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這中間的損耗會非常大,因此,我對這宮殿的主人是如何能夠建造出規模如此之大、數量如此之多的貝幣“燈籠”,心裏是打了一個大大的問好。因為,如果按照古代的科技水平,是根本不可能建造這樣一座宮殿的。


    但是,即便我有再多的疑惑,這宮殿也是在這裏,我又能耐其如何呢?我隻能一步一步地往下走,繼續探尋著,順帶著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口。


    大概走了半個多小時吧,我感覺到自己應該是走了一圈了,因為好像又回到了剛剛出發的地方,那個空著的大象造型的空燈座在提醒著我。


    我停了下來,對剛剛走的這一路進行複盤:這一路我都是沿著牆壁走的,再加上蓮花燈的光亮確實有限,所以,我走了一圈,對這宮殿中心的模樣還一無所知,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要偏離方向地走到宮殿的中心,說不定,那枚湛藍色的星盤就放在那裏呢。


    這個注意一打定之後,我就轉身調整了一下方向,朝著自我感覺應該是宮殿中心的方向走了過去。


    我剛剛走了半個多小時,考慮到了光線暗以及在陌生環境中的因素,這樣的時間大概是能走兩千米左右,所以,我現在所站的這個位置到宮殿的中心,大概就是三百米的距離。如果將距離換算成步數,大概就六百步左右。


    默默地在心中估算著距離之後,我便數著自己的步伐,仔細判斷著方向,然後朝著宮殿的中心走了過去。


    但是,我隻走了不到一百步,就覺得自己腳下好像踩到了一個什麽硬物。


    我急忙將蓮花燈放低,朝著地麵照了一下。


    大概是突然被上下移動的緣故,所以蓮花燈的火苗閃爍了一下,在晃蕩著的微弱光亮之中,我看到了半透明的青色琉璃地磚上麵,居然雕刻著一隻怪獸。


    這隻怪獸頭部有點像龍,不過比龍頭扁平一些,頭頂有一對犄角,身體、四條腿和尾巴上都有龍鱗。怪獸的嘴巴很大,眼睛微微地閉著,整個的造型特別的逼真,乍一看,還以為是活的呢。


    咦,這頭怪獸,怎麽看起來好像有點眼熟,似乎是在哪裏見過的樣子。


    我心中疑惑著,頭腦裏開始起風一般,翻閱著過往的記憶。


    突然,我在紫禁城中找到了這頭怪獸的身影。


    這是蚣蝮,龍生九子之一,是龍與鱷魚相愛的結晶,形似魚而非魚,好水,又名避水獸蚣蝮。


    傳說中蚣蝮嘴大肚子寬,能一口吸光三江四海的水,所以,又有一個別名叫做“吞江蚣蝮”,它調節水量的能力注意超過耗資龐大的“三峽工程”,一條不馴服的河流,在它的手下服服帖帖的,“少能載船,多不淹禾”,因為有此等功德,所以它隨即被請上了橋梁的石柱。


    而紫禁城的古代工匠巧妙地把蚣蝮的形象運用到了台基排水係統中,使之發揮作用。前朝的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三層台基上的1142個蚣蝮,在雨季時節,不僅能有效發揮排水功能,而且還形成了“千龍吐水”的奇觀。


    我第一次見到這個神獸,是在十來歲的時候,陪著爺爺奶奶去北京旅遊,在太和殿的門前,當時似乎要合影了呢。沒想到第二次見到,居然是在鄱陽湖底,而我的年紀,也已經翻了一番。


    蚣蝮的水性非常好,又能夠吞江吐雨,其出現之處,都有保風調雨順、四方平安的寓意。而它出現在這鄱陽湖底的宮殿之中,又有什麽特別的用意呢?


    難道湖底,也需要這神獸來吸水嗎?


    一提到了吸水,我倒是突然間一激靈,從進入圍樓開始,這湖底就沒有水了,難道那些水,真的是被這東西給吸走了嗎?


    蚣蝮吸水保平安這隻是古代勞動人民一種美好的願望,就連蚣蝮這個形象,應該也是勞動人民自己想象出來的,所以,要說這頭神獸出現在此處,其作用就是吸水,這連我自己都說服不了。


    就當我還在研究這些無關重要的問題隻是,手中蓮花燈的火苗突然一閃,似乎空氣中的氣流發生了什麽變化。


    我一下子就警惕起來了,在這茫茫的黑暗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潛在的危險在對我虎視眈眈呢。


    但是,環視了一圈之後,卻發現這四周並沒有什麽異常。


    我不由得輕輕地鬆了一口氣,手心也已經緊張得冒了一層熱汗。


    但是,我這口氣剛剛吐出口,幾乎還未在空中消散的時候,我就發現了自己放鬆得太早了。


    因為那頭趴在地上的蚣蝮,剛剛緊閉的眼睛,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突然睜開了,此刻,正盯著我的臉看。


    我像是突然覺悟了那樣——


    難道,這神獸,竟是活的嗎?


    第一百三十三章 “紅燈籠”


    突然間見到了傳說中的神獸,我像是被嚇傻了一眼,不知道喊也不知道跑,就一個勁地在原地傻站著。


    這頭神獸大概也是好幾千年甚至是上萬年沒有見過會呼吸的生物闖入這裏吧,感覺它好像也有點懵逼的樣子,恍惚了一下,然後緩緩地站起身來。


    我滴娘呀,這東西,如果不去看它的頭部的話,怎麽與蓮花座之外的那個荷花池裏的揚子鱷長得那麽像呢?


    難道它真的是龍與鱷魚的產物。


    蚣蝮是四腳爬行動物,雖然它的體型很大,但是即便是不趴在地上,仰起頭站起身來,也僅到了我的腹部那麽高。


    我在蚣蝮開始動起來的那一刻,突然間回過神來,撒腿就跑,手裏的蓮花燈也在慌張之中摔落到地麵上,眼前瞬間一片黑暗。


    但是此刻我已經無法顧忌那麽多了,隻知道拚命地跑,如果跑慢一步的話,說不定就被這蚣蝮吸進嘴巴裏了。


    好在這宮殿足夠大,所以蚣蝮追逐起我來,還是有點吃力的。


    不知道為什麽,即便是在黑暗之中,我的視力依舊是非常好,但是,身後那頭有點笨重的神獸可能視力就有點一般,它好幾次都在貝幣“燈籠”上麵撲了個空。


    但是,沒跑一會兒,我們族類的缺點就顯露出來了。


    我的耐力遠遠比不上蚣蝮,此刻,大塊頭還在優哉遊哉地尋找著我,但是我已經氣喘籲籲,覺得自己已經喘得肺都快要爆炸了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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