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嫂,點心是不是做好了,我這會兒都快餓瘋了,先吃點心再說吧。”我對著如嫂說道,想快一點轉移話題,不然真的是尷尬得我都差點找一條縫給鑽下去了。


    “你看看,我這一說話,就把剛剛進來房間裏的事情給忘記了,給你煮了湯粉,將就著墊一下肚子,今晚再給你們做豐盛一點。”如嫂說道。


    “那陳默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吃完點心,也去睡一會。”


    我說完之後,便和如嫂離開了陳默的臥室。


    不得不說,如嫂的手藝真的是很好,小砂鍋燉的番茄湯粉,酸辣適度,在這種入秋微涼的天氣,吃得滿身暖呼呼的,整個人都舒服透了。


    吃完湯粉之後,我沒有立即就離開,而是斜靠在廚房的門口,跟著如嫂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起來了。


    如嫂原本就很健談,再加上應該看到我的時候,便想起來了周藍。


    不管她是因為一個什麽樣的任務而來到我們的身邊的,我覺得她對周藍的情感,應該是真的。


    畢竟,周藍是從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嬰孩就跟在她的身邊的。


    即便是養一隻小貓小狗,養了這麽多年,也肯定是會養出感情來的。


    其次,我還想了解一下陳默的母親,也就是我的舅母,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如嫂,你在陳家做事很多年了吧,周藍都是你養大的,所以至少要三十年吧。”我問道。


    “快四十年了,我是太太的陪嫁,跟著太太從餘家嫁過來的。”如嫂說道。


    她的這第一句話,就將我給震驚了。


    原來,如嫂是陳默母親的陪嫁。


    “陳餘兩家是世交,太太和姑爺,從在老陳家的時候,就已經相識了。”如嫂一邊收拾著灶台,一邊說道。


    “我是餘家買來的孩子,六歲的時候就進入府裏陪四歲小姐,是小姐的陪玩童。周滄少爺,你可能不知道,餘家也是醫學的望族,在東北的平原上麵,名望很高,即便是陳家,也是無法比擬的。”


    如嫂說到這裏,停了一下,然後將手中刷幹淨的藥罐子放到了廚房西麵的壁櫃裏頭。


    “如嫂,這麽說,陳家的老宅,是在東北?”我問道。


    “是啊,小姐是老爺的獨女,可自小就體弱多病,如若不是一直精心地養著,斷無法活到成年的時候,而陳家又不知道因為一個什麽樣的緣由,舉家搬遷到了南方。所以當時,我們家老爺是不同意這門親事的,隻是,小姐與姑爺的感情好,所以老爺最後也隻能隨了小姐。”


    如嫂講藥罐子放好了之後,又開始刷灶台了。


    “因為我從小就在小姐的跟前伺候著,所以,為了方便照顧,老爺也教給我一些醫學的知識,再加上經常接觸湯藥,所以對藥理也是有所了解的,因此,小姐出嫁的時候,老爺不放心,就讓我一起陪嫁過來了。”


    如嫂說到這裏的時候,不知道是因為被水濺到了還是落淚了,反正我是見到她用胳膊上的一袖子重重地擦了一下自己的臉。


    “老爺當真是疼小姐啊,除了我之外,小姐還帶了一樣東西來到陳家,據老爺所說,他是將餘家的根都給小姐了呢。”如嫂用有點誇張的神情說道。


    我心裏暗笑著,最多就不過是什麽罕見的珠寶吧,有必要說得這麽神秘嗎。


    如嫂好像看出來我的不相信,居然停下了手中的活,將濕漉漉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然後湊到我的跟前說道:“好像那東西來到陳家之後,就被老太爺供奉在藥房之中,但是具體是什麽,就連我們家小姐都沒有見到過呢。”


    供奉在藥房之中!


    難道說,藥房的書房屋頂上麵,那一個香案供奉的,就是靈浮樹嗎?


    而這棵靈浮樹,居然是陳默母親的陪嫁物。


    第365章 陳家(二十九)


    “周滄少爺,周滄少爺。”


    我的腦袋還停留在了靈浮樹那裏,如嫂大概跟我又講了兩句之後,發現我一直在愣著,所以喊我我幾聲。


    “哦哦,我在聽著呢。”我不要意思地笑了笑。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聽的,都是些陳年舊事了,連少爺都不稀罕聽了,倒是你這個外甥仔聽的津津有味。”如嫂的灶台也收拾完了,將手上的水珠甩了甩,然後笑著朝著我走了過來。


    我原本是半倚在廚房門口那扇,見到如嫂走過來了,急忙將將被自己占據了的那半扇門的空間給讓出來。


    “如嫂,你幹完活啦,那我去給你泡壺茶,我最喜歡聽這種故事了,您再給我講多一些好嗎?”我用有點懇求的語氣說道。


    “真是個傻孩子,這些芝麻綠豆的事情有啥好聽的。”如嫂笑著說道,然後又轉身返回廚房,然後在壁櫃裏麵抱出來一套茶具。


    “少爺將客廳改成了書房,他素日裏性子又安靜,不喜歡熱鬧,所以基本上是沒有什麽客人到訪的,所以,書房裏麵沒有茶座,這會兒日頭還沒有下去,我們就借著點陽光,在院子裏的小池塘邊上煮茶喝吧。”如嫂笑著說道。


    “好呀,圍爐煮茶,真是愜意啊,隻是這會兒天還不冷,如果再冷一點的話,就更舒服了。”我說著,就伸出手來想要接過如嫂手中的茶具:“我來幫你。”


    “好,那你先搬過去院子裏。”


    她也沒有跟我客氣,一伸手就將手中的茶具塞到我的懷裏。


    如嫂幹活的速度特別快,等我將茶具放在院子中央那個方形的鯉魚小池邊上的時候,她那邊已經拎著一桌兩椅走過來了。


    我急忙過去幫忙。


    這桌椅都是竹編的,因此我的手剛剛接過了椅子,指尖就被上麵凸出來的毛刺給刺傷了。


    “哎呀,”我條件反射地叫了一聲。


    “怎麽了喲。”如嫂急忙將手中的東西放下,然後對著我問道。


    “沒事沒事。”


    我覺得自己真的是沒用,陳默的背上受了那麽嚴重的傷都沒有吱呀一聲,而我被這小小的毛刺紮了一下,就嗯嗯呀呀的。


    真是丟人啊。


    “我還以為怎麽了,周滄少爺,你的性格真是好啊,姑奶奶真是好福氣呢,養了兩個這麽好的兒子。”如嫂感歎道。


    我原本已經是在朝著紫砂壺裏麵灌水了,聽到如嫂這麽講,突然就想起來陳默的母親。


    “如嫂,我舅娘她還健在嗎?”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唉,希望還健在吧。”


    原本我以為自己剛剛的那個問題的答案應是非此即彼的,誰知道如嫂卻這麽回答著。


    “如嫂,我好像沒有聽明白啊。”我將紫砂壺的壺蓋給蓋上了,然後拿起那把已經有有點破的蒲扇,輕輕地扇動著朱泥碳爐的爐口。


    “太太她與老爺的感情特別的好,古時候書裏頭寫著夫唱婦隨、舉案齊眉,他們大概就是這樣的吧。”如嫂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如嫂,我打斷你一下,你這口中的太太與小姐,是同一個人嗎?”陳家這樣的家世,指不定還會有什麽三妻四妾的存在,雖然我覺得應該是不可能的,但還是確認了一下。


    “是的,小姐嫁過來之後,老太爺就讓我改口喊小姐姑爺為太太老爺,我也不知道緣由,但是,我是一下下人,主人讓我做什麽,我就得做什麽,剛開始的時候,拗口了許久,後來也就漸漸地習慣了呢。”如嫂笑著說道。


    紫砂壺裏麵的水已經開了,裏頭熱氣噴噴的水蒸氣頻頻地將壺蓋掀起來,發出了砰砰砰的聲響。


    我將紫砂壺端起來,朝著已經放好茶的蓋碗裏麵澆水。


    “按照你剛剛的說法,我的舅娘是失蹤了嗎?”我端了一杯剛剛衝出來的茶放在如嫂前麵的桌子上麵,然後繼續問道。


    “唉,是啊,”如嫂深深地歎了口氣,“太太的身子很差,再加上當年生下少爺的時候,感染了風寒,所以這幾十年來,基本上都沒有踏出去陳家的大門半步的,從前的車馬慢,回一趟東北要好幾天的時間,太太經不起這路上的折騰,也是極少會娘家的。後來東北的老爺夫人相繼去世了,太太基本上與東北老家都斷絕了關係。甚少聽她提起,更別說是去了。”


    “然後,她後來又去了一次嗎?”我從如嫂的話語裏麵,聽出來的大概就是這麽一個意思了。


    “可不是嗎,”如嫂說著,端起了眼前的汝窯茶杯,但是卻沒有喝,而是將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杯子裏麵還在輕輕晃蕩著的茶水上。


    “然後,舅娘就失蹤了嗎?”我輕輕地問道,因為感覺如嫂的情緒,好像有點不對,臉上沒有了先前的那種輕鬆的狀態。


    “太太的身體一直不好,但是,老爺的身子卻是特別的壯碩,而且一直在做一件什麽事,經常要出門工作。十年前,老爺在一次外出工作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了。後來,太太整理了老爺的書房,不知道在裏頭看見了什麽東西,便執意要回一趟東北老家,要知道,東北老家這麽多年都沒人打理了,或者已經坍塌了也說不定。我勸了好久都沒有用,太太執意要如此,老太爺後來也答應了。”如嫂說到這裏,終於一仰頭,將手裏麵的茶一飲而盡。


    我急忙接過如嫂手裏的茶杯,但是靜悄悄的沒有開口說話,生怕一打斷了她,就會讓她遺漏掉什麽重要的信息。


    “但是,讓我意料不到的是,太太居然不要任何人跟著,說她一個人坐飛機回去就行。”如嫂繼續說道,這會兒眼睛卻盯著池塘裏麵正在歡快地遊動著的小花鯉。


    “她要獨自回東北老家?”我也有點驚訝。


    “是啊,剛開始我們都以為太太是因為傷心過度,所以才會做出來這些異常的行為,甚至還把在上大學的少爺給請了回來呢,但是,少爺跟太太談了一番之後,居然也是對我們說,讓太太去吧。”如嫂繼續說道。


    “然後舅娘這一去,就沒有再回來了對嗎?”我沒忍住插了一句嘴。


    如嫂這會兒卻沒有說話,嘴唇一直在顫抖著,眼睛裏都是紅色的血絲。


    “如果我當時堅持跟太太一起去的話,可能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呢。”她自責地說道。


    “那你們去找了嗎?”


    “當然,太太離開陳家三個月之後,我們便覺得有些不對了,不可能去了這麽久,然後一點音訊都沒的,而且她的電話也一直處在沒有信號的狀態中。陳家也開始覺得事情有點不妥,因此派出了很多隊人馬前往東北尋找,最後得到的接過是,太太一到了東北,就消失了。”


    “消失了?”


    “是的,就像是人間蒸發那樣,消失了。陳家動用了很多力量,涵蓋了紅黑兩道,查了很久,最後兩邊都一致給出了答案,就是太太出了機場之後,就不見了,憑空消失了。”


    “這,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我有點不大相信,“會不會是被綁架了還是怎樣啊。”


    “以陳家的力量,應該是不會的。後來,姑奶奶回來了,知道這件事之後,親自和姑爺到東北去查了半年,最後也是得到了同樣的結論,太太憑空消失了,而且還是自主地不見了,沒有被任何人強迫。”


    “母親,母親也知道了這件事嗎?她不是沒有與陳家往來的麽?”


    “誰說的,太太嫁過來的時候,姑奶奶才十幾歲,她與太太的關係特別好,幾乎都成了閨中密友了。不然的話,你們兄弟倆與我們小少爺同歲,那時候正是太太最需要人手的時候,我作為太太的陪嫁,怎麽會去照顧藍少爺呢。”


    我好像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問題,可是,我在爺爺奶奶那裏聽到的,是因為陳家一定要帶走周藍,所以母親幾乎與陳家斷絕了關係。


    難道是爺爺奶奶撒謊了,可他們為什麽要騙我呢?


    “如嫂,那母親經常會回來娘家嗎?”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其實,我的心裏頭是害怕的,以為從如嫂的口中,得到了更多與我原先所得到的消息不相吻合的信息。


    “是啊,姑奶奶和姑爺經常回來的,而且有時候回來之後,又會同老爺一起出門的,都是喜歡地裏頭的東西,整天在搞什麽考古。”如嫂說著,自己從茶盤上麵端了一杯茶,在喝之前好像又臨時記起了點什麽,於是補充說道:“哦,這是太太跟我講的。”


    我還沉浸在混亂的思緒之中,如嫂已經放下了茶杯,然後站起身來了。


    “這日頭已經偏西了,我要去給少爺熬藥了,周滄少爺,你就自個人在這裏喝茶吧,等會茶喝夠了,也不用管這些家夥頭,等我忙完了來收拾便是了。”如嫂說著,便回過身,朝廚房走了過去。


    第366章 陳家(三十)


    我看著如嫂的背影消失在廚房的門口,任憑紫砂壺中頻頻掀開壺蓋的水肆意地翻騰著,腦袋裏一片空白。


    原來,當年進入瓦屋山的那支隊伍裏麵,就有舅父和父母親。


    而很可能就是因為那一次,舅父死在了瓦屋山裏頭。


    這一切,與外祖父有沒有關係。


    星盤事件開始的時間,到底該追溯到什麽年代呢?


    這餘家是否也有參與到其中呢,否則的話,舅父慘死在瓦屋山中後,幾十年沒有出門的舅娘,為何執意要隻身回東北娘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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