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進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看看這老頭要搞什麽幺蛾子,我周海從出生開始,這一路上就滿是荊軻,當年沒有殺死我的,今天也難耐我何。”二哥眯著眼睛朝著石門的方向說道。


    “二哥,你看到的女醜族的族長是什麽樣子的,”我突然想起來了,那個帶著一雙黑色翅膀的老頭,他的身上總是籠罩著一層薄薄的煙霧,隻能看得到身體基本的輪廓,根本就看不清楚臉。


    “看不清楚,模模糊糊的,體表像是籠罩了一層薄煙那般,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老頭是看得到我的。”二哥回答道。


    “二哥,你說老頭會不會也是一個跟我們相似的存在,而我們見到的那一層籠罩在他身體四周的薄霧,其實就是另外一個魂魄。”這是我突然間才頓悟出來的。


    “現在沒時間研究這些,先讓他們進來,而後再見機行事。”二哥說道。


    “棲,你讓長老進來吧。”二哥的話說完,我便對著石門說道。


    如同棲第一次來的時候,二哥讓我作出的那副姿態那般,我端坐在石桌子旁邊的凳子上,並沒有著急著去開門或者站起身來。


    門緩緩地打開了,棲扶著朦朧黑翅膀慢慢地朝著我所坐的位置走過來。


    雖然朦朧黑翅膀的臉蒙著一層薄霧,但是我仍舊能夠從他蹣跚的步伐中看出來,這是一個已經年逾古稀的老人家。


    他們在我前麵大概有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一老一少同時對著我弓起了身體。


    我現在已經知道這個動作就是在對我行禮。


    但是我卻沒有像先前那麽急躁地將權杖舉起,而是將動作的弧度拉長時間放緩,用以來顯示自己的威嚴。


    朦朧黑翅膀和棲站直了身子之後,我開口了:“長老請坐吧。”


    我說著,順帶著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


    朦朧黑翅膀並沒有等棲翻譯,便徑直地坐到了我的右手邊一把石凳子上麵。


    棲唯唯諾諾地跟在了他的身旁,但是並沒有坐下。


    原本我是想要讓棲也坐下來的,畢竟我對這個看起來二十歲還不到的小夥子還是比較喜歡的。


    但是又想起了剛剛他跌倒的那一幕。


    或許二哥說的是對的,很多時候,你的客氣對別人來說,很可能是一種負擔。


    所以我將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忍了下去。


    突然一陣嚴重沙啞的聲音傳來,我猛地抬起頭,居然是朦朧黑色翅膀在說話。


    我一直都以為這家夥是不會說話的,就是靠著閃動著翅膀與別人交流,沒想到他居然是能夠說的,這真的是有點讓我大吃一驚啊。


    棲站在他的身側,微微地俯著身體,臉上是一副恭敬到有點害怕的神情。


    朦朧黑翅膀沙沙沙地說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


    在朦朧黑翅膀說話的過程中,不知道為什麽,我竟有種錯覺,似乎棲臉上的神色在某一瞬間有點異樣的變化。


    並且在棲變化的那一刻,我便覺得老頭可能說了句什麽對我們不利的話。


    朦朧黑翅膀的話剛落音,棲便側過身體正麵對著我說道:“天神,長老邀請您今晚參加我們族人的蝶舞大會。”


    原本我以為棲應該會長篇大論地說出一大通的話,可是沒想到,居然是這麽簡短的一句話。


    蝶舞大會,什麽來的啊,看蝴蝶嗎?還是看他們族人跳蝴蝶的舞。


    “直接答應,別問其他的問題。”二哥在一邊搶在我的話頭快速地說道。


    “樂意至極。”我強裝鎮定地說出了這四個字。


    “天神,參加蝶舞大會的時候,需要身著我們族人的服飾,等會我會給天神送過來。”棲聽到我答應了,便又補充了一句。


    “是穿你身上這種帶著翅膀的衣服嗎?”我順嘴地就問了一句。


    在一旁的二哥立即就白了我一眼:“你一問這話,那種天神該有的高冷其實立即就被壓下去了。”


    我也覺得剛剛問得太快了,但這是性格使然,我也沒有辦法控製啊。


    “天神,是的,就是造型跟我們穿的衣服一樣,隻是顏色會略微有點不同而已。”


    “不同身份的人翅膀的顏色就不一樣?”


    “是的。”


    “好的,那我知道了。”我帶著微笑,盡量地將語速給放慢,顯示自己的高冷與威嚴。


    棲見我已經將所有的問題都問清楚了,便回到了朦朧黑色翅膀的邊上,嘰裏咕嚕又翻譯了一通,大概是將我們剛剛的對話又說了一遍吧。


    我看到朦朧黑色翅膀的頭微微地點了一下,隨後站起身來。


    棲連忙對著我弓起了身體:“天神,長老今日過來,隻是親自邀請您參加我們族人的蝶舞大會而已,並沒有什麽其他重要的事情,我們先回去,不打擾您休息了。”


    “別說話,微微點頭就行,學著那個黑翅膀老頭。”二哥在我邊上晃悠悠地說道。


    這樣不大禮貌吧,其實我的內心是反抗的,但最終還是遵循二哥的說法,坐在椅子上微微地點了點頭,隨後將權杖抬起。


    朦朧黑色翅膀和棲也沒有再說任何多餘的話,隻見他們慢慢地往後退了兩步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朦朧黑色翅膀和棲的身影剛剛從門口消失,二哥便站起身來,一臉嚴肅地說道:“小滄,他們背後的翅膀不是鳥類的翅膀,而是蝶類的,而且女醜族也不是什麽鳥族,而是蠶叢族,或者比蠶叢更早,是西陵氏。”


    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


    瞬間小時候背過的詩一下子就從我的腦袋裏鑽出來了。


    “而且,那個黑色翅膀不是男人,而是一個女人。”二哥又補充了一句。


    “二哥,你怎麽知道的,從哪裏看出來的。”我驚訝地問道。


    為什麽同樣是在這裏坐著,麵對著同一個黑色翅膀,二哥就能夠看出來那一片朦朧的後麵其實是個女人,而我卻什麽都沒有收獲到呢?


    “西陵氏原本就是母係社會。”二哥淡淡地說道。


    第584章 女醜族(七)


    “小滄,你還記得天使長尾天蠶蛹嗎?”二哥繼續問了我一句。


    “天使長尾天蠶蛾,跟我們女醜族難道有什麽關係嗎?是不是因為蝶舞?”我已經有點一頭霧水了。


    “哼,”二哥突然輕蔑地冷哼了一聲,“你爺爺用一輩子的時間和繼續在全世界搜尋了那麽一大屋子的寶貝,你卻不看不進去,反倒是我這個無血無肉加無聊的魂魄,全部都給看進去了。”


    確實,少年時期,特別是在休學之後,爺爺不止一次讓我回到書房靜靜地讀書,他說隻要將書房裏的書都通讀了一遍,我這輩子即便是再也不上大學,也比尋常人要厲害得多。


    隻是那時候我總是沉浸在悲春傷秋的情緒之中,爺爺的那些話我怎麽能夠聽得進去呢。


    “《三教流源搜神大全》裏麵有記載:青衣神即蠶叢氏也。按,傳蠶叢氏初為蜀侯,後為蜀王,常服青衣,巡行郊野,教民蠶事。鄉人感其德,因為立祠祀之。祠廟遍於西土,罔不靈驗,俗乎之曰青衣神。而《山海經》中記敘了兩位青衣神,一是《大荒北經》的黃帝女魃,一是《大荒西經》的女醜之屍。”二哥緩緩地說道。


    他在說出書中原文的時候流利異常,就像是在尋常聊天那般,這讓我震驚異常。


    合計著全世界就隻有自己是最不認真的,最沒有事先準備的,但確實最想一腳插入這件事情的。


    “二哥,因為古籍中的這些記載,所以你便覺得女醜族便是當年的蠶叢氏的後代嗎?”


    “是的,《淮南子》裏有關於十日同出的記載,證明了女醜與軒轅帝是同一個時期的。”二哥說到了這裏,似乎沉思了一下,然後又說道:“小滄,你還記得嗎,在瓦屋山古祠的門口,門樓石雕上的人物形象嗎?”


    “我還記得啊,”隻是不明白的是,二哥為何會突然間問我這個問題而已。


    古祠門樓上的雕像所纏的頭巾的樣式和紮法跟我奶奶一模一樣,最先是陳默發現的。


    回來之後我有就這件事情詢問過奶奶,但是奶奶當時也沒有說出來個所以然,因而慢慢的這件事情也被我給淡忘了。


    不知道二哥現在突然提起這件事,用意何在。


    “奶奶纏頭的頭巾是青色的,而青衣神的頭飾也是用青絲帕裹頭。另外,在《錦繡青衣》裏麵有記載,蜀王蠶叢氏中的一位,就葬在四川的瓦屋山中。你難道沒有覺得這中間有巧合的成分在嗎?”二哥說到了這裏,突然對我提問了。


    是的,我怎麽自己就沒有聯想到呢。


    而且奶奶曾經給我講過她的家族史,她說許氏家族原本是居住在中原地區的,後來因為一個不得已的因素才會舉族南遷,難道他們舉族南遷的原因,竟是因為自己的國度,也就是蠶叢族被魚鳧族給打敗麽?


    我們暫且來做一個假設,當年蠶叢族被魚鳧族打敗了之後,族人朝著全國各地逃竄。


    其中的一支北上,最終紮根帕米爾高原。


    另外一支南下,後來在雲南落葉生根。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奶奶的家族很可能與女醜族是同根同源啊。


    “二哥,”我有點煥然大悟地抬起頭來。


    “還有另外一點,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沒有。”二哥又給我出了一道啞謎。


    “二哥,你就直接說吧。”我有點迫不及待地問道。


    “就是遙視,在棲提出來自己出生的時候便具有遙視的能力的時候,我立即就聯想到了一個東西。”二哥說了一半又停了下來,像是故意要給我頭腦風暴的樣子。


    可是,被他提點到了這裏,我也立即就聯想到了。


    “你是不是想說三星堆。”我看著二哥說道。


    二哥終於對我露出來一個有點滿意的笑容,隨後看著我點了點頭。


    “你覺得三星堆出土的縱目麵具與遙視有關是不是?”我看著二哥問道。


    “不完全是這樣,從很多古文的描述裏麵都可以看出來,古蜀國的蠶叢王都是雙瞳的,形象大概是類似於三星堆出土的縱目麵具,這就說明了,麵具很可能是依照古蜀王的形象而製造出來的。而擁有雙瞳的古蜀人,便也同時擁有遙視的能力。”


    “二哥,我聽明白了,所有的這一切都證明了,女醜族便是古蜀人的後代。”我總結了一下。


    “小滄,你還記得棲說他能夠透過事物的外表看到其本質的形象嗎?”二哥又拋來了一個問題。


    “記得啊,剛剛你不還因為他在我的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而氣得不行嗎?”我說道。


    “這個問題暫時先撇在一邊,我想說的是,如果剛剛我們的分析是對的話,那麽這種透過事物的外觀而內窺其本質的能力,很可能也是古蜀人能夠製造出大型精美的青銅器的緣故。你看像三星堆出土的青銅神樹,經過了不知道多少專家的研究之後發現,這中間用了套鑄、鉚鑄、嵌鑄等方式,異常的複雜,可是如果能利用青銅的本質來鑄造的話,興許異常的簡單也說不定。”二哥說道。


    二哥的話說完了,他端起放在石桌子上麵那個精致的杯子,倒了滿滿一杯水之後,一灌而下。


    大概說太多話,喉嚨也幹了吧。


    他喝完水之後,便自顧自地朝著邊上的石頭床躺了上去:“睡一覺,晚上看跳舞去,剩下的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我隻能把自己看得到的信息跟你說,剩下的隻能是靠你自己了。”


    二哥閉上眼睛之前,還不忘給我布置作業呢。


    “知道了,你睡吧。”我對著二哥說道。


    隨後在邊上的石頭凳子坐了下來,順手也端起一個杯子在手裏把玩著,而腦袋卻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其實二哥還有一個點沒有說到,而我卻想到了,而且這個點或許與最終的祭祀會有莫大的關係。


    那便三星堆裏出土的青銅人像。


    這些青銅人像都是高鼻滌目、闊口、圓耳、耳廓豐厚,與現代人有很大的差異。


    這些差異,會不會與棲口中所說的,天雷擊中的人,五官會提升到異常敏銳的狀態,有什麽內在的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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