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越走離操場越遠,人也就更少。寧江澤指之前常光顧的人工河給溫景宴看,回憶以前:“這裏之前是幹的,我們就跳下去再爬到對麵,從柵欄那裏和老板對暗號。”


    這裏老師們不常來,所以成了外賣自提點。後來一次晚自習下課,一群人在這兒拿吃的,不知是誰走漏風聲,教務處主任領著兩位老師突然殺過來一窩端了。


    沒跑掉的都被罰寫了三千字檢討。


    沿著河道往後走,直通君子林。竹林、石板小路和葡萄架,那時候都是早戀的小情侶約會勝地。


    一切未變,不過多了許多攝像頭。幹枯的竹葉鋪滿整條小路,青石板半隱半露,寧江澤高中隻來過這裏一次,還正好撞見有人在巨大的指南針樣式的石頭邊接吻。


    無法參與寧江澤的過去,這讓溫景宴很遺憾,不過他竟然能在這時分心慶幸寧江澤沒有早戀。


    寧江澤隻暗戀一個人就搭進了整個青春,像他那樣純粹的人,如果有一段看得見摸得著的前任存在,溫景宴不確定自己能贏過對方。


    鬼使神差的,他突然低頭在寧江澤的唇上親了一下。喋喋不休的人眼睛睜大幾分,有些蒙圈地看著他。


    溫景宴蠱惑人心,催眠似的:“好了,你現在也早戀了。”


    他說:“和溫景宴。”


    須臾,寧江澤無奈笑說:“什麽啊。”


    溫景宴漫不經心地笑,牽寧江澤下坡,仿佛真的回到少年時代一般,說:“走吧,一會兒主任看到監控該來抓我們了。”


    相隔漫長歲月,此刻的他們好像在十八歲熱戀。


    大雨傾盆,兩人在學校附近冒菜館吃的晚飯,準備散步消食再回家時,雨勢變得越發大,伴隨雷電交織。


    離車一百米左右,僅僅從樹蔭下跑回車裏的距離,他倆外衣差不多濕透。


    回到家,兩人一起泡了個澡。溫景宴坐進浴缸,示意寧江澤坐自己懷裏,“我幫你洗頭。”


    “……”寧江澤發現他老搶自己的位置,猶豫兩秒,踏進水裏,片刻後,舒舒服服地靠著溫景宴舒了一口氣。


    身體完全*露在溫景宴麵前,雖然至今仍未做過,但寧江澤早已不羞於讓溫景宴看自己的身體。


    寧江澤的頭靠在溫景宴寬闊的肩膀上,他垂眼便看見對方胸口還未愈合的齒印。


    那天失控,溫景宴咬得有點重,破了皮。抬手摸了摸,原本躺得好好的人猝然一顫,哼了一聲。


    寧江澤條件反射攥住溫景宴作亂的手,睜眼道:“我發現你最近是不是有點……”


    欲求不滿。


    雖然他自己也挺隨時隨地大小硬,但因為爸媽在家,他都忍著。也怕溫景宴因為環境而緊張,流血。


    “還疼不疼?”溫景宴親他的耳廓,攏 著泛紅的傷處揉了揉。


    寧江澤尾椎骨麻成一片,嘴上罵對方占他便宜,身體卻往前送。


    溫景宴吻他脖頸,咬寧江澤後頸。他後悔為什麽不早點與寧江澤見麵,為什麽這麽晚才相愛。


    在這枯燥的世界中,再次與寧江澤相遇之前的年華都好像是被浪費。


    發現海綿球外那張帶有他筆跡地小紙條時,溫景宴記起一些童年往事。


    那張紙條是溫景宴九歲時遇見的一個小男孩兒寫給他的,是在醫院心內科住院樓遇見的小孩兒。


    快要秋末天氣依舊炎熱,溫旭事業上升期,常常見不到人。溫景宴大多時候回去都隻有他和保姆。


    有段時間他有點黏他媽,補習班一結束便會去醫院等張婉清下班。


    遇見寧江澤的那天是很平常的一個下午,他做完作業,到公共飲水機處接水喝,餘光忽地出現一個臉熱得紅撲撲的小孩兒。


    溫景宴轉頭看他,對方的目光在他與手中的水杯之間梭巡。


    於是溫景宴問他:“要喝水嗎?”


    寧江澤頭發汗濕,看上去似乎不太高興。他朝溫景宴點點頭,說:“要。”


    溫景宴重新換了一個杯子接滿給他,寧江澤兩手接過,捧著杯子喝咕嚕咕嚕喝完,抹嘴道:“謝謝姐姐。”


    溫景宴從小就留長發,開始是他媽喜歡給他留,因為漂亮。後來一直保持及腰的長度是因為他喜歡。


    學校裏有男生因為他的長發而嘲笑溫景宴是女生,甚至不讓他去男廁所。直到某次他將欺負他的男生關進女廁一夜,後那位男生卻被退學後,就沒人敢再對他開性別的玩笑。


    溫景宴其實也會動手打架,且不輸高年級的學生。但他不屑,稍微動動腦子就能讓對方消失的事,何必大費周章。


    小孩兒矮他好一截兒,溫景宴不和他計較,糾錯道:“不是姐姐。”


    “長頭發,就是姐姐。”


    溫景宴不理他,走了。


    十分鍾後,他從辦公室出來,看見那小孩兒還站在飲水機旁邊,對著路過的人左看右看。


    後來問才知道,他爺爺心髒不好,住院了,他是來找爺爺的。溫景宴問他爺爺的名字,小孩兒想了想,搖頭說忘記了。


    無法,溫景宴隻得帶他去醫院食堂吃飯,而後送警察局去。


    回想當時,溫景宴滿腦子想的都是還好媽媽沒有給他生一個弟弟或者妹妹。小朋友真是太麻煩了,這不吃那不吃。


    西紅柿雞蛋湯,偏要把西紅柿挑出來才喝,說那個是水果,不能煮。嘰嘰喳喳,吵得他頭都大了。


    溫景宴想起書包裏同學給的海綿寶寶,沒沾過水,還是很小的形態。他哄寧江澤吃飯,吃一勺給一顆。


    最後那一整袋都給他了。


    張婉清把小孩兒送到警察局以後,沒想到過了兩天,溫景宴又在醫院看見了他。不過這次是被一個男人抱在懷裏,麵容精致的女人走在身側,似乎已經找到了家人。


    原來小孩兒的爺爺心髒病發,在住院,小孩兒沒騙他。之後兩人經常遇見,寧江澤認不到景宴兩個字,總叫他京京姐姐。


    寧爺爺住院那段時間,溫景宴對寧江澤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不是京京。”


    “還有,叫哥哥。”


    寧江澤說知道了,轉頭便忘,經常把寧爺爺逗得哈哈大笑。


    出院那天,寧江澤在醫院等溫景宴到五點,他找護士借了紙筆,蹲在這段時間常來的辦公室門口等著。


    就為了送溫景宴一條小金魚。


    “這個送給你。”寧江澤說,“海綿寶寶長好大了,我會好好養的。”


    金魚盒子上有一張寫著“京京姐姐天天開心”的紙。溫景宴拉他進辦公室,拿筆劃掉京京姐姐,落筆小景哥哥。


    他把那張紙還給寧江澤,知道沒以後,但也還是說:“不是姐姐。”


    “叫哥哥。”


    溫景宴偶爾會想起九歲遇見的小孩兒,過生日的時候會想他是不是也長了一歲。看見金魚也會想起第一個送他魚的人。


    看見海綿寶寶也會想起,可能是少有的一段意外開心的時光,那個秋末的人和事,都讓他記了很久很久。


    溫景宴開始相信真的有命中注定,他收緊手臂,緊抱著寧江澤,低頭吻他,聲音輕得像耳語。


    鼻尖無由來的酸澀,原來他們彼此都記得對方這麽多年。溫景宴問:“江澤,那顆海綿球為什麽養了這麽久?”


    “你看到了啊?”寧江澤想了下,冷不丁直起身,轉頭看他,解釋道,“你別誤會景哥,那個是我小時候有個哥哥送的,不是前男友。”


    彼此麵對麵,寧江澤跪立,人魚線往下藏進滿是泡沫的溫水裏。


    “可以是。”溫景宴*著他的腰,這時候大方得不得了。


    寧江澤以為他又生氣,湊近些,忙道:“不可以不可以,沒有前任我隻有你。”


    溫景宴笑他:“新說唱?”


    “………”寧江澤掛人身上,沒憋得住笑,傻樂半晌,“我不哄了啊。”


    溫景宴說:“真沒生氣,你看看我。”


    話落,寧江澤抬頭看他。溫景宴給出提示:“沒認出來?我長殘了麽?”


    “什……”話音戛然而止,寧江澤盯著溫景宴看了又看。


    小景,景宴,長發的哥哥。


    這個世界巧合得有些魔幻了,直到溫景宴翻手機相冊給他看的時候,寧江澤還是難以置信。


    “真的是你啊??”寧江澤驚奇緣分巧妙,說,“其實你不提這些事兒我都快忘了。”


    小時候沒心沒肺,養海綿寶寶的新鮮勁兒過去,寧江澤很少想起溫景宴。因為他剛拿回家時恨不得含著捧著的寶貝樣兒,奶奶便悉心照顧幫他養著。


    紙條貼在杯子上,海綿球破了一個又一個,換了好幾袋。連寧江澤自己也不知道,其實當時那一袋海綿球,早謔謔完了。


    現在養的這一顆都是奶奶半個月前來這邊看他時帶來的。


    感受到腰間手勁兒加重,寧江澤反應過來說漏嘴,找補道:“但是我唯獨記得你。”


    “給我水喝呢。”他翻身滾溫景宴懷裏,咬一口對方下巴,不知天高地厚地笑著用氣聲說話,賣乖道,“哥哥,大好人。”


    躺一張床上,蓋一條被子,溫景宴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懷不亂。


    呼吸一滯,他猛然翻身跪於其上,居高臨下看著寧江澤。


    溫景宴反手脫掉睡衣,腰腹壁壘分明,肌肉線條流暢,紋理緊實。特別是胸膛到鎖骨,以及溫景宴那張臉,隻是被他這麽看著,寧江澤便血脈僨張。


    他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撫摸過溫景宴的腰線,玩味地笑說:“太辣了,哥哥。”


    小時候叫哥哥,長大哥哥叫。這應該才是寧江澤理想劇本,但不知道怎麽回事,慢慢的,他反應過來有什麽不對。


    好像偏離了預期。


    “???”


    麵霜塗抹在臉以外的地方,寧江澤打死都想不到有一天這玩意兒會抹到那兒去。


    “別緊張。”


    溫景宴氣息比平時略微急促兩分。寧江澤皺一下眉,他便俯身親吻許久,但不會因此停手。


    寧江澤的臉因為疼痛而漲得通紅,溫景宴摁住他的後頸不讓起身。


    這和他想的不一樣!


    “景哥……景哥!”寧江澤慌得弓背曲腿,掙紮著翻身。


    他喘著粗氣道:“景哥停,我們……”


    他掙紮得實在厲害,溫景宴感受到寧江澤的害怕,怔忡住幾秒,停了下來。


    幾乎是立刻,寧江澤倉惶逃下床,撿起地上的睡衣套上,不敢看溫景宴。


    溫景宴猛然頓住,心頭一沉。


    “景哥。”寧江澤有些難堪地轉身,艱難開口,“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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