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狼狽最?不堪的經曆,被最?不想接觸的人事無巨細看在眼裏,甚至眼下?還——


    勉強被克製的熱意?趁虛而入,她腦海中登時一陣頭暈目眩。


    溫寒煙死死咬住舌尖,艱難守住幾分清明。


    不多時,便已在口腔裏嚐到血腥味。


    她怒極反笑?:“比不過你,聲?名狼藉、人人喊打。被逐天盟合力鎮壓上千年?,無論如何?掙紮卻?也始終翻不了身,離不開?這巴掌大的寂燼淵。”


    溫寒煙不甘示弱直視著他,“裴燼,你又能不能告訴我,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


    裴燼黑眸微眯,半晌倏地笑?了。


    “那群廢物,竟也能教出你這樣的弟子來?。”


    他敷衍鼓了鼓掌,“你如今離開?瀟湘劍宗,屬實是棄暗投明,格外有眼光。”


    溫寒煙並不理會他。


    她幾乎將唇瓣咬得滲血,這才自千絲萬縷的思緒中,陡然尋得一條極不易察覺的線。


    “當初朱雀台,流雲劍異動,也是你做的?”


    裴燼睨一眼她手中長劍,隨口道,“那個廢物宗主?,不該殺?”


    “……”


    “你費盡心思混入我身邊,助我離開?瀟湘劍宗,又借滄海目引我來?此——”


    溫寒煙冷然抬眸,“是想要我助你破解封印?”


    裴燼挑起唇角:“聰明。”


    “可我身負玄陰之體,我的血對封印……”溫寒煙話音猛然一頓。


    裴燼聞言嗤笑?:“他們便是這樣告訴你的?”


    有何?不對?


    似乎有什麽?堅定已久,卻?逐漸被歲月風化侵蝕的東西,在這一句話間徹底岌岌可危地坍塌下?來?。


    但眼下?,已經容不得她多作思辨。


    溫寒煙咬牙出聲?。


    “……那我現在這樣,也是你做的?”


    裴燼神情一頓:“什麽??”


    溫寒煙不說話,隻輕輕喘.息著,死死瞪著他。


    白衣女子膚色瓷白,一雙眼睛生而嫵媚,眼型狹長微微上挑,眼角下?勾,眼尾染上情欲紅意?,看上去極其勾人。


    然而她眼神卻?自始至終清淩淩的,甚至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


    於欲海中沉浮掙紮,在迷蒙清醒間靜靜望著他時,反倒比起意?亂情迷更顯誘惑。


    裴燼一怔,這一眼倒是看出點什麽?來?。


    “說你投懷送抱,你還真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來?見本座?”


    他忍不住笑?出聲?,就?這樣饒有興味,袖手看著她掙紮狼狽的模樣。


    “少廢話。”


    溫寒煙調息片刻,將熱意?壓下?逼至丹田一角。


    但這不過杯水車薪,很快,熱意?便愈演愈烈,再次湧上來?。


    她堅持不了多久了。


    溫寒煙蹙眉:“解藥在何?處?”


    裴燼沒有立刻回應,


    他身材優越,站直身體時,溫寒煙隻能勉強到她下?頜。


    此刻他依舊維持著稍俯身的姿勢,與她視線平齊,這時壓低眼睫,視線緩慢地在她身上一寸寸掠過。


    半晌,裴燼重新抬眼,意?有所指笑?了一下?:“本座怎知不是你為了保命自薦枕席,賊喊捉賊?”


    下?一瞬,一柄雪亮的長劍便橫上他頸側。


    流雲劍自發出鞘,劍光反照上溫寒煙染著紅意?的雙眼。


    她一字一頓道,“我隻恨當年?沒能殺了你。”


    劍刃森寒橫於頸間,裴燼臉色卻?半分未動,就?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他負手看著她動作,直到看見她不住發顫的手指,才微笑?道,“美人有命,本不該不從。但可惜,本座睡了一千年?,該做的事情未做完,暫時還沒活夠。”


    裴燼漫不經心垂眼,朝著流雲劍掃去一眼。


    流雲劍身虹光一閃,猝不及防嗡鳴一聲?,似是恐懼著什麽?,不住地震顫著,震得她虎口發麻,脫手而出。


    長劍在空氣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度,鏗然一聲?重新歸鞘,瑟瑟發抖地縮了回去。


    裴燼甩袖揮出一道濃鬱黑霧,黑霧絲絲縷縷包裹上來?,溫寒煙眼前一黑,再次恢複視野時,人已經被帶到封印大陣之外。


    “你我再如何?,也算是五百年?前的故人。久別重逢,何?必這麽?凶呢。”


    裴燼將溫寒煙放下?來?,偏頭示意?滿地以鮮血繪製的大陣紋路。


    “既然你一心認為,你身上的異樣是本座所為,而你的血能夠加固這封印,將本座再困五百年?。”


    “這報複聽上去不錯。”


    他雙手負後?,一副任君采擷的雲淡風輕模樣。


    “請便吧。”


    溫寒煙莫名地看裴燼一眼,他隻微笑?回視著她,一時間令她摸不透想法。


    但這樣的機會,她如何?能錯過。


    溫寒煙拔出流雲劍,眼也不眨地在左手掌心劃過。


    鮮血瞬間湧出來?,在夜色般的濃霧掩映下?,紅色愈紅,白色也愈白。


    血液順著她指尖向下?淌,很快便滴滴答答落下?來?,沒入地麵陣法之中。


    裴燼眸底也顯出幾分正色,垂眼看去。


    陰風徐徐吹過。


    毫無動靜。


    他眼神微凝,長眉蹙起。


    不對。


    另一邊,溫寒煙心髒也是一跳。


    怎麽?可能?


    自拜入瀟湘劍宗以來?,雲瀾劍尊和季青林便輪番在她耳側告知她,她身負玄靈之體,血液對魔修有致命的克製作用,是整個瀟湘劍宗乃至修仙界的未來?,學?成下?山之時定能匡扶正道。


    五百年?前,她也分明以血祭兌澤書,還了九州五百年?的太平。


    可眼下?,怎麽?會……


    定是她的血流的不夠多。


    溫寒煙又抬起流雲劍,反手便要往腕間去劃。


    一隻手輕輕夾住劍身,攔住她動作。


    “美人,你即便不顧惜自己,也該體諒本座一番。”


    裴燼聲?線懶洋洋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將她扯到自己身邊。


    “睡了這麽?久,一睜眼卻?要看如此血腥的畫麵,著實刺得人眼睛疼。”


    兩人之間的距離霎時間拉近,出乎意?料的,裴燼身上並無血腥腐朽之氣,在冰冷中,隱約漾著幾分極雅的烏木沉香。


    那陣熱意?在這個動作下?愈演愈烈,溫寒煙失神了片刻。


    但很快,她便強撐著清醒過來?。


    雖說在裴燼占了那散修屍體之時,兩人也曾經如此近距離。


    可一想到此刻身邊的是他本體,而係統先前又要他“助她修行”,她便條件反射汗毛倒豎。


    她和裴燼?


    怎麽?可能。


    溫寒煙渾身瞬間運氣全身靈力。


    如今她的血不知為何?不起作用,但她依舊可以在裴燼發難前率先自爆。


    雖然她此刻修為不算高,可勝在距離近,或許也可同他同歸於盡。


    恰在這時,一道魔氣順著他們接觸的皮膚瞬間鑽入她體內。


    “唔……”


    魔氣入體,溫寒煙體內靈力感受到入侵,登時自丹田中奔湧而出,瞬息間迎了上去。


    兩者衝撞糾纏,在她經脈中拉鋸。


    溫寒煙本以為,這是裴燼心血來?潮的另一種折磨。


    卻?沒想到,那抹魔氣卻?極守規矩,隻在她經脈間繞了一圈,便毫不留戀地退了出去。


    就?像是……就?像是曾經她還在落雲峰上時,師尊和師兄對她的那些?關心。


    溫寒煙腦海中一片昏沉。


    許是她的錯覺,在裴燼的魔氣入體的那一瞬間,她艱難克製的熱意?仿佛尋到了一個出口,爭先恐後?地湧了上去。


    此般決堤,再也覆水難收。


    她仿佛感覺周遭的一切都開?始發燙。


    最?灼熱的,是一個人的吐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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