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青聽得愧疚,但片刻後,還是堅定道:“我已不再是落雲峰弟子了,紀師姐,往後再見?時,我們說不定便是敵人?。”


    “你不願多聊,便不聊了吧。”紀宛晴牽起唇角,順水推舟轉移話題,“隻是,你身?負純陽命格,此處於旁人?而言或許不過是尋常地方,可對你而言無異於龍潭虎穴,你們為何執意?要?來東洛州?”


    空青也不知道溫寒煙為何如此執著於東洛州,但他信任她,也並非怕事之人?。


    “寒煙師姐要?來,自有她的道理。”他一字一頓道,“寒煙師姐在?何處,我便在?何處。”


    紀宛晴微微一歪頭,看不出什麽情緒:“唔。”


    下一瞬,她倏地湊近空青耳邊,聲音帶著笑。


    “可繼續留下去的話,你是會死?的哦。”


    空青臉色一變,正欲再說些什麽,紀宛晴已若無其事退開幾步,重新回到季青林身?側。


    莫非她知曉什麽內情?


    “紀……”空青想也不想,直接抬步要?跟過去,一條手臂卻冷不丁勾住他脖頸將?他帶了回來。


    “放開!”空青一把推開裴燼,語氣有點急,“你為何攔著我?”


    裴燼順勢收回手,狀似無意?道,“她同你說什麽了?”


    “她說若我執意?不走,定會死?在?……”空青猛然一頓,將?後麵?幾個字憋回去。


    但他這時候懸崖勒馬為時已晚,該說的基本都往外抖了個幹淨。


    空青沉默片刻,他自始至終無法相信自己竟然這麽倒黴。


    他忍不住以?一種極其僥幸的心態試探道:“你和葉小姐都說我是純陽命格,你們說的是真的?”


    裴燼順著他心意?安慰道:“假的。”


    空青不信:“真的假的?”


    “那便是真的好了。”


    裴燼隨口敷衍一句,直接推開一間房抬步跨進去,一邊打著嗬欠一邊道,“是真是假,過幾日不就見?真章了麽?”


    “過幾日?!”空青一臉絕望。


    那他豈不是還得提心吊膽許久。


    裴燼單手按著門?邊,微微一笑:“嫌命長?或許對方願意?滿足你的願望,今日便來找你呢?”


    空青汗毛倒豎,回想起方才這人?一人?一指斷了季青林淩雲劍的畫麵?,下意?識上?前一步想跟上?去汲取一點安全?感。


    但他也沒忘記是這人?突然出現?,與他爭奪寒煙師姐的注意?,故意?冷下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下一瞬,“砰”的一聲,房門?緊閉,他險些碰了一鼻子灰。


    空青臉色一陣白。


    他曾經同樣是落雲峰弟子,說起來也算寒煙師姐半個師弟,算他半個師叔!


    這是對師叔該有的態度嗎?


    “寒煙師姐。”


    空青一時間也顧不上?別的,直往最信任的人?身?邊湊,光明正大上?眼藥,“你這弟子心性著實太?歹毒,我們什麽時候才能甩掉他?他竟說我今夜便會死?於賊人?之手。”


    她倒是想甩掉他。


    溫寒煙無奈按了下眉心,轉身?進了裴燼旁邊的房間。


    “你不搭理他便是。”


    這魔頭心性不定,她必定要?將?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著才能安心。


    “寒煙師姐,你怎麽能住得離他這樣近?”空青一臉沉痛,“那我怎麽辦?”


    溫寒煙不動聲色掃過周遭眾人?,沉吟片刻:“你住我另一邊。”


    “今夜我徹夜打坐調息,若遇險情便大聲喚我,我頃刻便到。”


    空青臉上?委屈頓時一掃而光,用力點頭:“是!”


    又?簡單交代幾句,溫寒煙和空青各自回到房中,季青林和紀宛晴則住在?了隔壁的院落。


    不愧是九州之中最富饒的地方,兆宜府中裝潢幾乎稱得上?窮奢極侈,房間四角皆擺著純金打製的鶴形燈,燈芯是極品鮫人?膏製成,經年不滅。


    溫寒煙隻隨意?打量了一眼房中陳設,連坐都沒坐一下,便掀開窗戶利落勾住邊緣翻了出去。


    她方才在?院中已觀察過廂房的格局,輕而易舉便找到裴燼房間的窗戶,如法炮製地翻了進去。


    天色已漸趨黯淡,裴燼房中並未燃燈。


    溫寒煙輕巧落地,抬眸瞥見?內間軟塌上?斜倚著一道身?影。


    裴燼一襲玄衣廣袖,半張臉陷落在?陰翳之中,更顯眉眼濃鬱,鼻骨高挺。


    他輕闔著眼眸,似是困倦,鴉羽般烏濃的睫羽在?眼下拖拽出一片扇形的陰翳,不知是並未察覺她靠近,還是並不在?意?。


    沒有多少笑意?時,他眉眼間被殺戮浸染的冷戾便前所未有地放大。


    溫寒煙收斂氣息,右手緩緩撫上?流雲劍柄,立在?原地沒動。


    若她與係統合力壓製住體內另一枚墨色氣海,不知殺了裴燼的機會有多少?


    裴燼眼也沒睜,依舊懶洋洋靠著打破沉默:“你經常這樣不走尋常路,隨便進別的男人?的房間?”


    溫寒煙指尖一頓,若無其事收了回去。


    “執意?要?空青留在?這裏,卻不明確告知他如何自保。”


    她上?前兩步,聲線有點冷,“他是我的人?,卻為了你的事隻身?犯險,你不去暗中保護他,卻反倒安心在?這裏睡覺?”


    “你不也在?這裏麽?”


    裴燼慢條斯理睜開眼睛,悠然一笑,“為何不去保護他?不怕他連喊一聲救命都沒機會,現?在?就無聲無息死?在?你一牆之隔的廂房裏?”


    “進入東洛州之前,我已暗中以?血陣在?他身?上?留下印跡。若他出事,陣法立刻便會催動帶我去他身?邊。”


    溫寒煙一早便猜到裴燼知曉些內情,隻將?空青當作用完便丟的棄子,從未想過保他的命。


    溫寒煙撩起袖擺,掌心一翻,露出一截潔白纖細的手腕。


    一道詭譎繁複的血色印跡停留在?上?麵?,看起來幾分不祥。


    裴燼眸光微頓,半晌才笑了聲:“我還從未見?過像你這樣,不將?修為精血放在?眼裏的人?。”


    “若我死?了,你的魔氣也會同我一並消散吧。”


    溫寒煙牽起唇角,露出一個略有些挑釁的笑,“如何?”


    如今空青遇襲,她立即便會被血陣拖過去,若是她不敵,她便得陪著他一起死?。


    裴燼絕不會袖手旁觀。


    裴燼盯著她腕間血印看了片刻,沒骨頭般靠在?軟塌上?,語氣染上?幾分故意?為之的無奈:“你想我怎麽做?別忘了,我如今也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溫寒煙壓根不理會他的瞎話,什麽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能震碎季青林的本命劍?


    她早已想好來意?,單刀直入:“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


    裴燼顯然對兆宜府了解頗多,說不定心底早已對幕後凶手有幾分猜測。


    裴燼指尖在?軟塌上?輕點兩下,“站在?那裏做什麽?倒像是我虧待了你。”


    他挑起唇角,側臉在?淡淡光暈下顯得極為深邃,“以?你我的關係,何必顯得那麽生分。”


    溫寒煙隻當沒聽見?,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她垂眼看向裴燼,“關係?我同你——”沒有任何關係。


    裴燼卻冷不丁起身?欺近,打斷她的話。


    “對我感興趣?”


    他伸出一根手指撥弄了一下她臉側的碎發,唇角扯起一抹笑意?。


    “但這樣唐突地打探我的事,著實有些太?生硬了。”


    顧左右而言他,溫寒煙早已熟悉他這一套,一臉漠然地拍開他的手:“不想說?”


    裴燼順勢收回手重新靠回去,笑得很隨意?:“知道得太?多,對你沒好處。”


    “藏頭露尾。”溫寒煙冷嗤一聲,“若是空青因?你而死?呢?”


    裴燼睜大眼睛,無辜道:“又?不是我殺了他,怎麽就成了因?我而死??”


    鏗——


    溫寒煙連鞘帶劍挽了個劍花,瞬息之間便抵在?裴燼頸側。


    “少跟我來這一套。”


    她居高臨下看著他,“我可以?不過問你的事,但你要?向我確保空青的安全?。”


    裴燼垂眼瞥一眼流雲劍鞘,冷不丁笑了。


    “第幾次了?”


    他從廣袖中探出兩根修如梅骨的手指,不輕不重在?劍鞘上?輕敲兩下。


    一陣冰冷的涼意?從劍鞘上?攀爬而上?,伴隨著細細密密的震顫。


    溫寒煙虎口一麻,當機立斷甩袖翻腕,卸去這股力道。


    她再一回過頭時,裴燼已歪著頭在?活動脖頸。


    “先?前似乎忘記說了,本座很不喜歡劍修。”他自下而上?大大方方迎上?她視線,笑意?不達眼底,“尤其不喜歡這種姿勢。”


    此刻裴燼身?上?那種漫不經心的氣息已褪盡,坐在?陰影之中這樣看著她時,溫寒煙甚至在?他目光中感受到一種森冷的危險。


    她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裴燼卻並未打算放過她,他一撩衣擺起身?靠近她,反客為主扣住她手腕,刻意?在?她腕間血印的位置摩挲了一下。


    “至於空青——他就算死?了又?怎樣?”


    他偏頭一勾唇,“溫寒煙,是不是本座這些日子對你太?過溫柔了,以?至於你忘記了我究竟是為什麽被鎮壓在?寂燼淵之下。”


    “我可是令整個修仙界聞風喪膽的魔頭。”


    像是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情,裴燼輕聲笑出來,“你不會以?為,本座是什麽良善之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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