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兆宜(八)


    “破布?小氣?”


    季青林聽見這話,怒極反笑。


    “井底之蛙,你可知這羅侯是什麽樣的至寶?”


    這語氣聽上去不複往日溫潤,不屑輕蔑幾乎不加掩飾,裴燼卻沒什麽反應。


    他指腹撚了撚,微涼滑膩的衣料摩挲過他指腹。


    隨即,連頓都沒頓,麵不改色抬手將羅侯扔了回?去。


    “既然是這麽寶貝的東西,那你便收回?去,好?生供著吧。”


    溫寒煙自始至終沒有什麽反應,直到裴燼神出鬼沒出現在她?身邊,才流露出幾分訝然。


    “你怎麽過來了?”


    “自然是想起?有人心善,將床榻讓給我這個病患,自己卻身體嬌弱,又受了輕傷,擔心她?在這裏受了風寒。”


    裴燼似笑非笑看著她?,動作卻絲毫不拖泥帶水,指尖一扯腰間搭扣,將外衫脫下搭在手臂間。


    溫寒煙微微睜大眼睛,心底升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你這是做什麽?”


    裴燼眉間垂下幾縷碎發,半張臉陷在陰影裏,辨不清情緒。


    那一瞬間,他麵容眼底似乎都漾著許多繁雜思緒,但那些情緒也不過是短短瞬間。


    少頃,他傾身一笑,“你說呢?”


    溫寒煙神情微微凝滯。


    一件還染著體溫的外衫落在她?肩頭,掩住她?一身寒涼。


    淡淡的烏木沉香盈入鼻腔,壓過甜腥的血氣。


    溫寒煙下意?識勾起?指尖攏住領口,滑膩的布料上觸感微微粗糙。


    暗紋在她?指腹摩挲,就像裴燼恣睢肆意?的性情一般,留下淡淡的刺痛感。


    她?條件反射再次垂眸看向衣衫上的紋案。


    入目並非羅侯上大氣磅礴的騰龍圖案,反倒繁複得辨不清意?義。


    果然是她?太過敏感了。


    溫寒煙反手一扯衣擺,想將外衫還回?去。


    不知道裴燼突然吃錯了什麽藥。


    莫非他轉了性子,打算走?美?男計引誘她?,想將她?騙得團團轉,最?後?再把她?殺掉。


    但即便是這樣,他們之間也絕對不是這樣親密的關係。


    不該她?要的東西,她?不想要。


    溫寒煙剛一動作,另一邊突然傳來季青林的聲音。


    “寒煙。”


    季青林站在窗邊,光線穿過窗柩,在房中拓下一道涇渭分明的明暗線。


    他站在交界處,臉上情緒莫名,眼睛直直盯著她?身上顯得過分親昵的、屬於別的男人的外衫。


    “你……”季青林神情複雜,嗓音滯了滯,半晌才道,“男女授受不親,你如今與旁人如此親近,即便他是你弟子,可你將司玨置於何地?”


    劇情裏司玨對她?痛下殺手時,又將她?置於何地。


    溫寒煙心底湧上一股厭煩,手中動作一轉,反倒將衣領攏得更嚴實了。


    但下一秒,她?便感覺到體內一陣異樣。


    因先前的消耗而?枯竭的靈力前所未有地湧動起?來,迅速流淌過她?每一寸經脈,灌入丹田。


    就連與鬼麵羅刹交手時受的輕傷,也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恢複。


    那枚不屬於她?的墨色丹田似乎感受到熟悉的氣息,微微躁動起?來。


    溫寒煙半信半疑抬眼去看裴燼。


    這件外衫竟然也是一件法寶,效用竟比羅侯隻強不弱。


    他真有這麽好?心?


    裴燼察覺到她?的視線,唇角微翹,笑意?漾著幾分真實的愉悅。


    他還是頭一次做這種“爭風吃醋”一般的蠢事。


    但是當真這麽做了,倒真有幾分別樣的滋味。


    原來看另一個男人因為?這種事情吃癟跳腳,竟然是一件如此有趣的事情。


    比起?出手把人揍服相比,成就感不分上下。


    “不客氣。”


    他如今身無?修為?,穿了也是白穿。


    與其浪費,倒不如便宜了溫寒煙。


    兩?人眼神交匯,各懷心思,旁人看上去卻極其專注,像是旁若無?人的眉目傳情。


    季青林臉色一僵,聲調拔高:“寒煙——”


    裴燼一聽?見他的聲音,就覺得頭痛。


    這人修為?不高,廢話?卻不少,吵得他額角突突跳動。


    他緩慢抬起?頭,露出一抹染著血腥氣的笑:“我還從未見過你這樣愛多管閑事之人。”


    季青林氣結無?處發作,聞言神色微慍看向他,“我也從未見過,明知對方名花有主,卻不聞不問?非要湊上去的厚顏無?恥之人。”


    “受教了。”裴燼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摳摳索索給她?半塊破布是照顧,我看不過去好?心給她?一整件外衫,是厚顏無?恥。”


    季青林眸底溫度褪去,還未開口,一道甜絲絲的聲音打斷他。


    “季師兄,想必溫師姐也是不想你難做,你又何必動怒呢?”


    紀宛晴笑意?盈盈打破僵局,季青林臉色稍霽,也緩和了幾分尷尬,連忙將這沒人要的羅侯搭在她?腰間。


    “別著涼。”


    紀宛晴紅著臉點點頭,又轉眸,似是無?意?似是好?奇看向溫寒煙身上的玄衣。


    “方才沒留意?,湊近一看,這衣服上的紋案也著實精美?,不輸羅侯呢。”


    她?餘光不動聲色掠過溫寒煙身側高大俊美?的男人。


    她?一早便懷疑這人是裴燼,但又有些不敢相信。


    劇情中裴燼也有一件法衣,作者寫過,即便是重傷快死了,隻要還剩下一口氣,哪怕什麽都不做,隻需要穿著這件法衣,便可性命無?虞。


    紀宛晴眸光漸深。


    她?若是擁有了那件法衣,何愁活命?


    裴燼在劇情中出場很晚,與她?這個女主也沒什麽感情戲,但功夫不負有心人。


    她?一早便將與裴燼有關的劇情在腦海裏過了個滾瓜爛熟,隻等?著他破除封印,她?便想辦法去刷他的好?感度。


    但如今劇情變動得太厲害,紀宛晴突然有些心裏發虛。


    “寒煙師姐,我可以摸一摸嗎?”她?笑眯眯一歪頭,眨了眨眼睛。


    隻要她?能夠碰到,立刻就能知道這衣服的來曆。


    溫寒煙無?所謂,但她?轉念意?識到,這外衫並非屬於她?。


    她?靜默片刻:“你還是問?它原本的主人吧。”


    “好?呀。”紀宛晴順勢大大方方轉過臉。


    她?下頜微收,眼睫撩起?來,以一個微微仰視的角度去看裴燼。


    “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紀宛晴曾經對著鏡子練過無?數遍,這是她?最?好?看的角度。


    平日遇上什麽事,她?隻需要這樣看一看雲瀾劍尊和季青林,他們定然抗拒不了。


    懶散倚著牆麵的男人眉眼濃鬱,輪廓深邃。


    他半側著臉,眼睫慵倦地半耷拉著,聞言,就連眼神都沒有落在她?身上。


    “抱歉。”他挑起?唇角,語氣裏卻分毫沒有笑意?,“很介意?。”


    紀宛晴唇角的笑意?凝固。


    近在咫尺的男人身材優越,眉眼濃鬱,輪廓深邃,僅著一件銀灰色的內衫,唇角噙著不鹹不淡的弧度,居高臨下看著她?。


    那雙狹長黑寂的眼底,漾著幾分辨不清喜怒的情緒。


    似是笑意?,又似乎摻雜著更冰冷的危險。


    ——仿佛她?不過是個跳梁小醜,所有的小心思都在他視線之下無?處遁形。


    紀宛晴仿佛被什麽刺了一下,條件反射挪開視線,不再和他對視。


    這眼神中氣勢太盛,竟然比雲瀾劍尊還令她?下意?識膽怯。


    ……他莫非真的是裴燼?


    紀宛晴頭痛,現在劇情變動太多,尤其是和溫寒煙有關的。


    她?當時看小說也不過是一目十行,又沒當成閱讀理解去做,看得本身就不細致。


    現在時間也過去太久,很多細節她?都忘得差不多了,一時間根本分辨不清。


    可溫寒煙和裴燼之間不死不休的關係,她?還是記得的。


    要讓她?相信裴燼會和溫寒煙糾纏在一起?,她?寧可相信明天她?就會穿越回?去。


    紀宛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一時間並未開口,房間裏氣氛莫名變得有些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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