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了。


    周遭再次安靜下來,裴燼心亂如麻微闔眼睫,按了按額角。


    溫寒煙為何會出現在冷泉。


    是誰讓她來的。


    裴燼劍眉微斂。


    知?道此?處有歸墟陣法?的,必是東幽中人。


    他的視線落在墜在池邊那一截枯枝上,回想起溫寒煙仰起臉,定定看著他的表情。


    ——“你曾經是劍修?”


    裴燼垂睫活動了下右手手腕。


    冷泉泠泠,千年如一日。


    “長嬴!”


    “長嬴,我聽見太清環的聲音了!咱們走快一點,千萬別讓司槐序發現了。”


    雲風墨發白裳,手搖一柄折扇,眉目生得天命風流,此?刻卻仿佛做賊一般小心地打量著四周。


    “我先前聽父親說過,東幽這群人小氣得很,表麵?上以陣法?鑄劍聞名於?世,自己卻偷偷私藏小金庫,霸占著一處得天獨厚的冷泉,壓根不?讓旁人知?道。”


    他一邊疾步走在前麵?帶路,一邊道,“泡一個時辰,通體舒暢;兩個時辰,經脈重?鍛;三個時辰,重?傷痊愈;四個時辰——死了都能給泡得活過來。”


    說了半天,半點回應都沒有。


    雲風一扭頭?,看見黑發玄衣的少年慢悠悠抱著劍,不?遠不?近跟在後麵?,正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打量著他。


    “說得也?太誇張了。”裴燼犀利總結,不?屑一顧道,“不?就是個破池子而已?”


    雲風被這眼神刺激得額角直跳,反過來刺激他:“那你別去。”


    他這話一出,幾乎是下一瞬,裴燼便瀟灑落在了他身邊。


    “好不?容易在浮嵐這種無聊的地方,熬到東幽傳道。”裴燼一抬眉梢,“這麽久的苦頭?都吃了,就算是騙人的,我為什?麽不?去?”


    雲風嘲笑:“好奇你就直說,沒人笑話你。”


    回應他的是裴燼飛起一腳,“不?是趕時間?還不?快走。”


    雲風顯然蓄謀已久,對東幽地勢了如指掌,簡直仿佛出入自家後花園。


    兩人一路暢通無阻到了冷泉邊,雲風期待冷泉效用良久,二話不?說便脫去外衣跳了進去。


    他在池水裏?撒歡般撲騰了片刻,見裴燼一臉冷漠地坐在樹梢上看著他:“怎麽了,你裴少主的身子是有多金貴,我看不?得?”


    裴燼居高臨下瞥他一眼,他才不?想像個蠢貨一樣下去嚐試,但這話總不?能直說。


    他順著雲風的話頭?:“即便是共浴,也?該同?道侶一起——你?”


    裴燼扯了扯唇角,挑眉道,“我沒興趣。”


    雲風聞言,絲毫沒覺得不?悅。


    他臉上流露出戲謔的笑容,故意擺了個妖嬈的姿勢勾勾手:“來啊~”


    裴燼嗤笑一聲,坐得紋絲不?動,直截了當地問:“倒是你,過去已經一炷香的時間了,有什?麽感覺?”


    雲風臉色一僵,猛然坐直身:“有,但又不?完全有。”


    “靈力順暢,丹田微微發熱。但除此?之外……”


    他一下子安靜下來,又凝神感知?良久,重?重?往水麵?上拍了一掌,“果然是騙人的。”


    裴燼抱劍靠在枝頭?:“還說不?是傻子,被人耍得團團轉。”


    他指尖敲了敲劍鞘,“快上來,走了。”


    等了半晌,卻沒等到雲風。


    裴燼狐疑睜開眼睛,天幕沉沉,他聽見雲風的聲音:“長嬴,是我的錯覺嗎?你覺不?覺得天黑了?”


    裴燼指尖一頓。


    時辰不?對。


    他猛然拔劍,幾乎在黑暗中撲上他麵?門的骨蛛被攔腰斬斷。


    骨蛛如狂潮般用來,一波接一波,雲風修為原本便不?算高,光著上半身被追得滿池子亂跑,狼狽得哪還有半點平日風流貴公?子作派。


    “是歸墟陣法?。”雲風認出這骨蛛,咬牙切齒道,“肯定是東幽那個小心眼的故意放出消息,一早猜到咱們會來湊熱鬧,有意要讓我們難看!”


    裴燼眉梢微斂:“歸墟陣法??”


    他語氣雖然平淡,卻漾著點不?似作偽的茫然,雲風沉吟片刻:“我想起來了,你那天不?講義氣逃學?沒來,我卻沒你這麽好的運氣——正好輪到瀟湘劍宗講學?,我被我父親親自提著耳朵拎了過去,臉都快丟光了。”


    “說重?點。”


    “……歸墟陣法?不?就是那位趾高氣揚的司槐序獨創的嗎?他一直想同?你爭榜首,憋著一口?氣呢。那天在浮嵐,他可是靠著這個陣法?大出風頭?,隻可惜你不?在,所以他那張臉啊,還是臭的很。”


    雲風平日裏?最愛幹淨整潔,完全受不?了這麽恐怖的東西,一邊齜牙咧嘴艱難處理,一邊無語道,“要我說,司槐序表麵?上錦衣華服,太清環戴的有模有樣,結果折騰出來的東西這麽惡心——長嬴,你覺不?覺得他內心有點扭曲,有點變態啊?”


    說了半天,也?沒聽裴燼回應他一句。


    雲風心頭?一凜,裴燼莫不?是已經被蜘蛛給吃了?


    他抬頭?一看,玄衣寬袖的少年遊刃有餘坐在樹梢上,好整以暇看著他,就差手邊抓一把瓜子。


    “你倒是救救我啊?”雲風仰著頭?控訴,“還是不?是兄弟?!”


    裴燼充耳不?聞,大喇喇往樹幹上一靠,抬眼瞥一眼遠處,好心提醒:“玉流華來了。”


    “流華師妹?”雲風一驚,險些被骨蛛一口?咬爛俊臉。


    他眼也?不?眨反手用折扇把骨蛛拍碎,“她怎麽會來?”


    “是不?是聽見了我的聲音?”


    “她擔心我?”


    “所以,她還是在意我的對不?對?”


    璀璨劍光閃過,扇骨化作數道短劍,“砰砰”幾下,將周遭骨蛛盡數釘在地麵?上。


    最後一把短劍穿過裴燼耳側,氣流掀起他眉間額發,不?偏不?倚紮入他身側槐花。


    幾乎是瞬間,被釘在地麵?上掙紮的骨蛛便收斂了生息,不?再動彈了。


    “叮叮”幾聲脆響,短劍重?新?納入扇柄。


    雲風火急火燎地往身上套衣服,“長嬴,幫我看看,流華師妹走到哪了?”


    “還有五息。”裴燼收回視線,垂眸看著身側掉落的槐花。


    原來真正的陣眼在這裏?。


    另一邊,輕盈的腳步聲愈發靠近。


    “你們沒事吧?”一道輕柔的女聲從身後響起。


    雲風實在來不?及係衣帶,情急之下,幹脆將衣帶一口?叼在口?中,“刷”一聲展開折扇,風流倜儻地轉過身。


    “流華師妹,區區歸墟陣法?,怎麽可能困得住我和長嬴呢?”


    玉流華眸光微頓。


    白衣少年姿態瀟灑,折扇搖得呼呼生風,隻是渾身上下都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黑發濕淋淋還在往下滴水。


    啪嗒。


    一片被他草草圍在腰間的衣擺垂落下來,掉到冷泉裏?,濺起一片水花,正好迷了雲風的眼睛。


    “啊……”雲風條件反射發出聲音,回想起玉流華在身邊,又生生忍下來。


    他閉著眼睛,故作鎮定地微笑,“我沒事,不?過是眼睛有點疼,一會兒就好了。”


    他樣子看起來實在滑稽,玉流華忍了又忍,唇角克製不?住微微上揚。


    雲風剛勉強頂著刺痛睜開眼睛,便看見貌美少女唇角一閃即逝的弧度,愣住了。


    他有點開心,又生怕唐突了她把她嚇走,隻能強行憋著笑意,冷漠地看著她。


    裴燼在這種甜膩的氣氛裏?待不?下去。


    他完全理解不?了,兩個人麵?麵?相覷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這種浪費時間的事情,到底為什?麽那麽多人都趨之若鶩。


    他率先躍下枝頭?打破沉默:“裴珩還在等我,先走了。”


    雲風一急,也?跟著站起來:“長嬴!等等我們!”


    嘩啦啦的水聲之中,他身上白衣被浸透,緊緊粘附在身體上,勾勒出少年逐漸萌發的輪廓。


    玉流華的臉色越來越紅。


    雲風動作猛然一頓,僵硬地看向裴燼。


    “這算她看我洗澡,應該不?能是我下流吧?”


    裴燼手腕一轉,長劍於?腕間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不?偏不?倚敲在雲風後心。


    “嗚哇!疼!長嬴,我是肉長的,不?是石頭?做的。”


    雲風一聲痛呼,“撲通”一聲被重?新?打得砸落在水中。


    水花翻騰,飛濺的水珠落在劍穗上。


    沾染了水汽的墨玉流蘇懸垂下來,於?風中搖曳。


    ……


    裴燼閉上眼睛,身體沉入冰冷的水底。


    他很早以前,就不?是劍修了。


    就在這時,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遠遠傳來。


    “瀟湘劍宗的貴客來了!”


    “快,家主說了,對待瀟湘劍宗的人,咱們要打起十分精神才行,決不?可怠慢了。”


    “先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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