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湘劍宗人心浮動,卻在這一句話之下瞬間沉澱下來。


    “沒錯!此仇我們瀟湘劍宗不得不報!”


    “咱們宗主好端端去東幽出席宴席,帶著各位師兄師姐浩浩湯湯去了,卻一個都沒有回來,此話?傳出去,我們瀟湘劍宗簡直顏麵無存!”


    “……也不是一個都沒回來,紀師妹不就回來了嗎?你?們看?,她在那呢。”


    紀宛晴笑意有些僵硬。


    她知道自己平日裏極少離開落雲峰,在瀟湘劍宗裏存在感並不高,但?也沒想到竟然低到這種程度,她人不就站在這裏嗎?


    紀宛晴抿唇抬起眼,隻見雲瀾劍尊雪衣寬袖,轉身?化作一道流光掠向天際。


    她本便心神不寧,如今一個人留在此處也沒有什麽意義?,連忙飛身?追了上去。


    如今日落西沉,餘暉霞光漫天瑰靡,時節雖依舊在隆冬至初春過渡,落雲峰卻被浩蕩靈力包攏在內,綠意翩然。


    紀宛晴眼見著雲瀾劍尊進了洞府,腳步略微一頓。


    劇情裏寫?過很?多次,雲瀾劍尊不喜外人闖入他的領地。


    就連白月光受寵那些年,也曾經因為驚擾他閉關,隻不過踏足了一步他洞府門前,便受了重罰,在床上躺了將近一個月才勉強緩過來。


    白衣墨發的人頭也沒回,扔下兩個字。


    “進來。”


    紀宛晴微微一愣,隨即眼底浮現出一陣驚喜的光暈。


    她腳步沒停,小碎步跟上去,“師尊,我這就來!”


    是啊,她在想什麽?


    她是女主,對雲瀾劍尊來說?,和任何人都是不一樣的……吧。


    紀宛晴上前,雲瀾劍尊已撩開衣擺端坐於蒲團之上。


    在他身?前,案上靈光浮動,任意一件放在外麵都千金難求的上品法器靈寶,此刻擺滿了整個桌案。


    紀宛晴往他對麵一坐,目光落在這些虹光閃躍的靈寶上,受寵若驚道:“這些都是給我的?”


    雲瀾劍尊一身?白衣袖擺處流雲暗紋,在火光下反射著瑩潤的光澤。


    他視線掠過桌案上一幅九州山河圖,略微停頓了片刻。


    良久,他指尖微動,終究還是鬆開手?。


    那副畫卷安靜地落在了桌案上,泯泯於眾。


    “東幽之行九死一生,你?受驚了。”


    雲瀾劍尊睫羽低垂,淡淡道,“這些都是能夠安魂靜心,溫養丹田經脈的靈寶。你?拿著它們,好生休養。”


    他語調分明平淡,卻莫名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紀宛晴鼻尖一酸,這些日子?來受的委屈和驚嚇,都仿佛在這一刻一齊反撲過來。


    “我……”她艱難地說?,“師尊,我犯錯了……”


    她把東幽少主司玨給……


    紀宛晴話?還沒說?完,便聽見雲瀾劍尊平靜的聲音。


    “你?所?言若是為司玨之事——”


    她下意識噤聲,聽見他最後兩個字輕飄飄落下來。


    “無礙。”


    紀宛晴睜大?眼睛,“師尊,您知道……?”


    “東幽大?亂,不止司玨,就連司氏家主司鶴引,還有東幽老祖此番都隕落於辰州。”


    雲瀾劍尊睜開眼睛,眼神沒什麽情緒,“你?一心隻為自保,並無錯處。”


    紀宛晴睜大?眼睛。


    一燈如豆,搖曳的火光間,映得那張英俊清寒的臉都顯出幾分柔和的血色。


    “你?的性命最重要。”


    紀宛晴眼眶一紅,顧不得其他,越過滿桌案的天材地寶,整個身?子?都撲到白衣男人懷中。


    她感覺到他似乎僵硬了一下,但?很?快便放鬆下來。


    染著苦香的袖擺輕輕落在她發頂,寬大?溫熱的掌心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她的頭發。


    紀宛晴枕在雲瀾劍尊膝頭,像是個還未長大?的小姑娘,哭得止不住。


    “師尊,您都不知道,司玨他簡直欺人太甚……”


    她抽噎著斷斷續續地說?話?,但?還是自尊心作祟,將她和司玨那一段露水情緣給略了過去。


    在真正的原文男主麵前,她總不能說?自己是個失了貞的女主吧,這不符合原著雙潔設定?。


    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如果連女主光環都失去的話?,她該怎麽活?


    平和的力道一下一下地撫過紀宛晴發頂,她放縱自己第?一次在虛假的小說?世界裏放縱情緒,卻並未留意到,那個本該似冰雪初融般唯獨對她展露溫柔的人,眼底自始至終冰冷清醒,毫無半點溫度。


    紀宛晴哭得夠了,這才意識到自己整個人都靠在雲瀾劍尊懷中,兩人衣袖交疊,發絲糾纏,氣氛格外曖昧。


    她耳根有點紅,連忙支起身?體來,卻又沒有完全抽離開,以一種若即若離的狀態被虛虛攏在懷中。


    紀宛晴仰起臉,略微偏過頭,一縷碎發落在眼尾。在雲瀾劍尊的角度,她應該是最好看?最自然的樣子?。


    “師尊,您知道是誰殺了宗主嗎?”


    雲瀾劍尊並未開口,單手?掐訣於虛空中展開一道光幕,逸散的靈光仿佛受到指引一般盤旋著飛躍而來,在光幕上凝集成一道霜寒劍意。


    並無靈劍的虛影,隻是一道宛若電光般淩厲的劍光。


    雖然並未言明是何人,但?其中漾著的氣息卻令二人都極為熟悉。


    紀宛晴瞳孔驟縮:“是、是溫師姐……”


    溫寒煙竟然殺了陸鴻雪?


    劇情裏根本沒有這一段!


    而且——


    溫寒煙竟然這麽強?!


    陸鴻雪身?為瀟湘劍宗宗主,可?是將近煉虛境的修為啊!


    就在這時,虛空中的靈光閃躍,劍光逐漸散去,再?次拚湊成一柄猩紅色的長刀。


    雲瀾劍尊沒有說?話?,但?表情卻在光點一點點變作血紅之時,逐漸變了。


    紀宛晴脊背也僵硬了起來,下意識從雲瀾劍尊懷中退出來,眼睛死死盯著光幕上那柄長刀的血色虛影。


    以她的身?份,她不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但?她看?過小說?,知道原文描述中,反派那柄嗜血的邪兵昆吾長什麽樣。


    紀宛晴瞳孔驟縮,瞬間明白過來。


    那個男人,果然就是原著裏那個嗜血殘忍,果決狠辣的大?魔頭裴燼。


    她心神俱震,一邊訝然一邊回想著和那個玄衣墨發的男人寥寥數麵之緣,越想越覺得困惑,越想越心驚肉跳。


    紀宛晴又不是傻子?,縱覽這麽多小說?,就是瞎子?都能看?出來,裴燼那樣心高氣傲、修為高深莫測的人物,卻心甘情願遮掩身?份,一路陪在溫寒煙身?邊。


    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絕對不簡單。


    裴燼和溫寒煙……他們是怎麽搞到一起去的?


    她紛亂的思緒還未成型,便陡然被大?盛的威壓撕裂。


    屬於羽化境修士的靈力轟然自虛空中傾瀉而出,紀宛晴一時不察,險些被洶湧翻騰的靈風刺激得一口血噴出來。


    她艱難壓下翻湧的血氣,在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中抬起眼。


    雲瀾劍尊側臉淡漠無瀾,薄唇緊抿成一條平直的線,指節微屈,自虛空之中緩緩抽出一把雪色的長劍。


    呼嘯的罡風浮動他的衣袖墨發,雲瀾劍尊雙手?掐訣眼花繚亂,虛空之中劍芒大?盛。


    劍身?嗡鳴著在絢爛的靈光之中旋轉起來,劍尖劃破窗柩,在沉悶的巨響聲中,浩蕩的劍氣直指西北方。


    雲瀾劍尊猛然撩起眼睫。


    人在九玄城。


    他周身?氣度冷冽,仿佛方才片刻溫存從未發生過,紀宛晴一時間竟然被這氣勢攝住,不敢靠近。


    她看?著那柄撕裂虛空的長劍,注意力不自覺被吸引。


    真好看?。


    雲瀾劍尊本命劍名斷塵,是九州僅次於塵光和烏素的最後一把神劍。


    原著中,這把劍是瀟湘劍宗師祖雲風劍扇之中,最中心的那一根扇骨鑄造而成,於雲瀾劍尊及冠之禮上,由雲風親手?交予他。


    自那之後不久,天下第?一劍尊之名響徹整個九州。


    不光是紀宛晴在看?,雲瀾劍尊目光也落在虛空之中沉浮的本命劍。


    劍身?反照著寒芒,倒映出一雙冷漠的眉眼。


    他卻仿佛透過這搖晃的劍芒看?見衝天的火光。


    還有白衣少女滿眼的驚惶,滿臉被火光和月光映透的淚光。


    雲瀾劍尊指尖收攏,斷塵劍落入他掌心。


    靈光明滅交映,光暈之下的人白衣勝雪,眉目淡然。


    雲瀾劍尊將視線落在自己手?上,劍修的手?即便再?修長,掌心指節也難免留下繭子?。


    這是劍修的宿命。


    無論?去到哪裏,身?上都留下烙印。


    甩不開,逃不走?。


    他曾經想過彌補,但?是她不學好。


    這麽久了,他放任她叛離瀟湘劍宗,放任她在九州四處興風作浪,可?她回報給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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