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滇之那修長白皙的的手緊緊攥著那細長的棍子,與上麵那紅彤彤裹滿糖漿的山楂形成鮮明的對比,他的目光落在那上頭,帶著不易察覺的厭惡。


    “不喜歡。”


    喬五味隻以為宋滇之不愛吃甜食,便將那兩串糖葫蘆拿過來,嘴裏邊嘀咕。


    “早說呀,讓我花冤枉錢。”


    宋滇之:……


    喬五味將手中的三串糖葫蘆分給角落邊上的乞兒後,就帶著宋滇之朝北邊的街道走了半炷香功夫,才瞧見那清雅堂的牌匾。


    這剛走過去,門口候著的青衣小廝們就笑臉迎了上去。


    “公子,姑娘,今日是言先生說書,可要進去聽聽。”


    喬五味那挎包中有的是銀子,她挺胸仰著頭:“自然。”


    其中一名青衣小廝連忙帶著兩人進到清雅堂裏頭,隻見大廳中間建有高台,高台上擺著兩張墨色山水的屏風,屏風前有一張長桌,一張太師椅。


    而台下的四方桌落座不少人,正邊喝著茶邊議論著今日言先生今日會講什麽。


    這時宋滇之突然開口:“尋個偏靜的地。”


    青衣小廝立即停下腳步,臉上堆滿笑意:“客官,今日偏靜的地都被占了,隻有二樓的雅座才有位,隻是二樓雅座的價格要比一樓的雅座貴上一些,你瞧?”


    還沒等喬五味開口,宋滇之便道:“可。”


    青衣小廝瞬間眼笑眉飛,態度也比方才要恭敬幾分,帶著兩人去二樓一偏靜的四方桌處。


    喬五味這屁股剛坐下,就聽青衣小廝無比熱情道。


    “不知兩位客官要點些什麽,本店中有翠螺、鬆針、雀舌、鬱霧與峨蕊,點心有如意糕、花糖蒸栗粉糕……”


    聽到那一堆茶名,喬五味不由回想起被師傅摁著頭品茶靜心的恐怖回憶,連忙開口打斷:“將你們店中的特色茶與點心送上來即可。”


    無論是好茶還是壞茶,在她嘴裏通通分辨為很苦的苦水跟很淡的苦水。


    故此被師傅罵,山豬吃不了細糠。


    待青衣小廝退下後,樓下突然變得安靜下來,喬五味側目好奇朝樓下看去,隻見一名身著青碧色長袍,氣質溫文爾雅的中年男子坐在台上的太師椅。


    看來,這就是青衣小廝口中的言先生。


    也不知是誰突然開口喊道:“言先生,今日講什麽呀?”


    這樣的好機會喬五味又怎會放過,連忙應聲道:“言先生,可否講講南境。”


    言先生忽抬頭看向二樓雅座的女子,思索半響。


    “行,那今日就講講南境。”


    這清雅堂中每日來聽書的客人大多是熟客,雖南境的故事前些日子講過,但還有小半客人沒趕上趟,何況言先生口訴的故事,就算內容一樣,但每次聽都有不同的味道。


    因此隻要言先生來說書,清雅堂的客人都會絡繹不絕。


    這時青衣小廝也將冒著熱氣的茶水與糕點給端了上來,宋滇之對茶似是有興趣,伸手端起一杯放在鼻尖輕輕的嗅了嗅,隨即湊到嘴邊品了品。


    與此同時,樓下的言先生也開始說起這南境的故事。


    “南境玉樹百鳥鳴,芙蓉泣珠百花露。春生秋落月枯盡,拜見神女入乾坤。”


    聽著言先生說的老者離開時,嘴裏念叨的四句詩,喬五味臉上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並目光灼灼盯著底下的言先生,生怕遺漏接下來他所說的每一句。


    反倒宋滇之,神情悠哉的品著手中的茶,似是對於南境一點興致都沒有。


    “這四句詩說的便是南境,可何為南境?”


    言先生的聲音洪亮,吐字清晰,哪怕身處二樓,也是能聽的清清楚楚。


    “此事就要從共工怒觸不周山,天柱折斷,天河從九天墜落人間,而後女媧娘娘補天說起!”


    喬五味先是愣神片刻,可很快就回過神來。


    《殤魂》的故事源頭本就是圍繞上古神話所寫,這世界的土著知曉女媧補天的故事也並不稀奇。


    “那時天塌了不說,竟也摔破了,看著那天一日一日的塌下來,女媧娘娘憂心忡忡,隻能來到海邊苦思冥想,這時一隻巨大的神龜突然遊到了女媧娘娘身邊。”


    “神龜告知女媧娘娘,漏的天可五彩石來彌補,至於塌下來的天用它四足頂著就好。”


    “這神龜每日頂著厚重且巨大龜殼與龜腹,前者可為天,後者可為地,故此完全可以支撐這快要重合,且歸於混合的天地。”


    言先生所說的一言一語甚是傳神,聽的在場大部分客人似是瞧見那驚心動魄的場麵。


    “自那以後,天地被神龜的四足所撐,並將這四足稱為東南西北,這場禍事解決後,女媧娘娘為祭奠神龜,便在南的那足種上一棵玉樹,並將其稱為南境。”


    “那玉樹引來百鳥飛鳴,萬花齊放,傳聞南境是一個隻有春秋沒有酷寒,隻有白晝沒有黑暗,隻有歡愉沒有痛苦的仙境,而想入這南境之中,得需先拜見神女才可。”


    喬五味有些傻了眼,這跟自己聽的女媧補天故事好像一樣,又好像不一樣。


    她看著底下正喝茶潤嗓的言先生,猶豫半響,忍不住開口問道。


    “那這南境要怎麽去?”


    第15章


    話音落後,整個廳內靜的一根針落地都能聽見,隨即響起一陣陣的爆笑。


    這詢問讓在場所有人都不由哈哈大笑起來,言先生故事說的惟妙惟肖,但也知曉這所謂的南境亦如傳聞中的仙山蓬萊般,皆是虛無縹緲的存在。


    去尋南境,怕不是在癡人說夢。


    喬五味有些不解這群人在笑什麽,她抬眸看向還在品茶的宋滇之,想問些什麽,可最終還是抿了抿唇,側身將目光落在底下台上的言先生身上。


    隻見那名言先生將手中的茶盞輕輕放下,清了清嗓,才緩緩道。


    “找尋南境的法子其實很簡單,隻要一直一直朝南方走,走到南方盡頭,若有幸在那拜見傳聞中的神女,興許便可踏入這南境。”


    廳內的眾人都不禁瞪大眼,隨即紛紛竊竊私語起來,質疑這話的真假。


    喬五味收回目光,滿臉失落,她雙手捧著麵前的熱茶,小聲呢喃著。


    “撒謊。”


    華夏國三歲小孩子都知道,這地球是圓的,按言先生說的朝南一直走,頂多是繞地球一圈。


    一直沉默的宋滇之突然開口:“南境的確在南方盡頭。”


    他聲音清潤又低醇,似是泉水滴落在上好的玉石上。


    喬五味整個人都僵愣住,半響才顫顫的抬起頭,在對上宋滇之那似笑非笑的眼眸時,隻覺得自己那脆弱的小心髒瞬間嚇成好幾瓣。


    良久,她才鼓起勇氣,並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你想起來了?”


    宋滇之那雙狹長地丹鳳眼微眯,那深不見底的目光似是一把刀,正一片一片的淩遲喬五味身上的血肉。


    他輕“嗯”了聲。


    喬五味心裏不由“咯噔”了聲,隻覺得小命不保,左手發顫著偷偷摸向放在膝蓋上方的挎包,思索著要不要垂死掙紮時,卻聽宋滇之繼續道。


    “隻想起來這些。”


    宋滇之那幽深的目光早已掩蓋下去,在喬五味從錯愕中回過神後,抬頭對上的是一雙溫潤的雙眸。


    她不確定的問道:“想起哪些?”


    宋滇之緩緩勾起嘴角,慢悠悠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來:“南境的確在南方盡頭。”


    喬五味聲音發著顫:就這?”


    宋滇之點點頭,隨即一臉無辜:“阿喬,以往的事情我還未想起,你不會嫌我吧。”


    喬五味隻覺得自己剛剛就像是在坐過山,與死亡插肩而過的瞬間,又安全的抵達的站台。


    真叫一個刺激。


    不過想想也是,若宋滇之若真的全想起來,哪會同她費這般口舌,早就一爪子掏出自己的心肝,隨即揚長而去。


    喬五味深深吸口氣,平複她那跌宕起伏的情緒,隨即巴掌大的小臉硬擠出半絲笑意來。


    “恢複記憶這事不能強求,隨緣就好。”


    宋滇之斜依靠在座椅處,整個人顯得極其的慵懶,他左手輕輕摩挲著四方桌的茶盞,在聽到喬五味說的這番話後,嘴角蕩漾出淺淺的笑意來。


    可眉眼處卻泛著冷意。


    “都聽阿喬的。”


    喬五味沒敢吱聲,並迅速轉移話題:“待會去給你買幾套衣裳吧。”


    既然宋滇之說南境就在南方盡頭,那定是不會有錯,宋滇之雖是罪仙,可在沒成罪仙之前,那便是仙人。


    這仙人的話能有錯!


    宋滇之垂眸,瞥了眼身上這件過於窮酸的衣袍,神色淡淡。


    底下的言先生開始說起別的故事,說到精彩之處,在場客官更是紛紛喝彩,喬五味付了銀錢後,便帶宋滇之離開清雅堂。


    門外兩側街道皆是商販擺的攤位,攤位販賣的有女子用的胭脂,手鏈或者木梳,喬五味忍不住買了把木梳與跟木簪子,順便打聽最近的布莊。


    那布莊的位置不遠,就在隔壁的街巷處,喬五味剛走進去,就被各式各色的布料給深深吸引住,隨即十分闊氣的給自己定下三套衣裙。


    布莊的掌櫃是名中年女子,在兩人進店後,目光便落在宋滇之的身上,這活了大半輩子,還從未遇見容貌這般昳麗的男子,隻是穿著也太過寒酸些。


    可見一起進來的姑娘出手大方,那胖乎乎的圓臉頓時堆滿笑意。


    她走上前:“瞧姑娘也不是缺錢的主,店中恰好進了些好料子,不如買下給你家郎君做新衣。”


    喬五味也不好當著宋滇之麵前婉拒。


    “拿出來瞧瞧。”


    掌櫃連忙將店中的墨紫暗紋雲錦拿出來:“瞧這料子,多麽襯你家的郎君呀。”


    這話並未摻假。


    落入店內的陽光照在那雲錦之上,那吉雲暗紋瞬間絢麗多彩,宛如在那晴朗夜空中漂浮著,若是做成衣裳,也怕隻有宋滇之這般相貌的人才能將其壓住。


    喬五味心裏想著有錢:“這匹要了!”


    掌櫃笑眯眯道:“姑娘,這店中還有一匹鬆霜綠的雲錦。”


    喬五味咬咬牙:“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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