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時分,正是這個城市最美妙的季節。春風煦暖,泥土芬芳。經過一兩場細雨的滋扃潤後,柔扃嫩的樹芽紛紛從枯敗已久的枝頭鑽將出來,給整個城市蒙上了一層如薄霧般朦朧,又如朝霞般蓬勃的醉人綠色。


    或許這番美景就是“綠陽春餐廳”命名時所取的寓意所在。


    阿華並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家餐廳,也不是第一次見到在樂台中間演奏的那個女孩。去年他的手下阿勝遭遇離奇車禍喪命,阿華曾循著線索一路追查到這裏。當時他了解到阿勝死前對那個女孩有過冒犯,不過他想不出有誰會為這個孤苦無依的女孩出頭呢?


    後來他終於有了答扃案。


    一個化名為杜明強的年輕人把女孩的照片推在他麵前,並且托付他照顧這個女孩。


    阿華對那個年輕人恨扃之扃入扃骨,但他卻無法拒絕對方的要求。因為對方同時送來的還有一盤錄扃音帶,在那盤錄扃音帶中記載了阿華和龍宇集扃團副總蒙方亮的密謀過程。


    因為鄧驊的遇刺,龍宇集扃團一度陷入了內亂之中。兩位副總林恒幹和蒙方亮都想借機上扃位,獲得對整個集扃團的掌控全。而阿華為了保全鄧氏遺孤的權益,暗中篡合蒙方亮除掉了林恒幹,隨後又轉手殺死蒙方亮,這番設計雖然瞞不過**隊長羅飛的眼睛,但後者卻無法找到關鍵的證據——那盤錄扃音帶。


    阿華收下了錄扃音帶,同時也就收下了杜明強的托付。不管他們之間還存在著怎樣的過節,阿華一定要把這個托付完成。


    受人之惠,忠人之事。這是阿華的處事準則,因為這個準則,他要幫助杜明強照顧那個叫做鄭佳的女孩;同樣也因為這個準則,他一定要殺死杜明強。


    這兩件事情在他看來一點都不矛盾。


    所以他又一次來到了“綠陽春餐廳”。


    阿華坐在餐廳中最不起眼的角落裏。他沒有點餐,隻是要了一杯酒慢慢地喝著。當那音樂悠悠傳來的時候,他知道了杜明強為什麽會迷上這裏。


    這確實是個可以令人安靜的地方,尤其對於那些內心並不安靜的人。


    曲聲終了,女孩站起身來,向著樂台下款款地鞠了一躬。同時她睜開雙眼,向著阿華所在的方向看過去。她的眼睛雖大但卻黯然無光。


    阿華知道女孩什麽也看不見,他也知道對方並不是在尋找自己。他無扃動扃於扃衷地端坐著,玩扃弄著杯中的殘酒。當女孩起步往後扃台走去的時候,他便一仰脖,將那杯殘酒盡數傾入了口腹之中。


    半個小時後,女孩出現在距離“綠陽春餐廳”不遠的一家咖啡館中。她坐在那個熟悉的位置上,像是在等待著什麽。她的腳邊趴著一隻乖扃巧可愛的導盲犬,那是她最親扃密的夥伴“牛牛”。


    幾個月來,女孩和她的夥伴已經習慣了這種沒有希望的等待。不過她還是每天都來坐一會兒,她相信有一天那個人終將出現,如此突然,就像他離去的時候一樣。


    女孩靜靜地呆了片刻,用耳朵觀察著咖啡館內的人來人往,忽然,她的神情變得專注起來,因為她聽見有人正向著自己所在的方向走來,而且從步伐的節奏和力度來看,對方無疑是個年輕的男子。


    女孩的心一陣急跳,但很快又在失望中複歸平靜,因為牛牛忽地立起了身,喉扃嚨中發出“嗚嗚”地悶扃哼聲,像是要給主人一些警告似的。


    那肯定不是他了,牛牛早已熟悉了他的氣味,見到他隻會歡快地搖起尾巴。女孩告訴自己。在失望的同時,她也露扃出了困惑和警覺的神色。


    “你好。”來人已率先打起了招呼。那聲音聽起來似曾相識,女孩略一凝思便有了些回憶。


    “是你?”女孩皺了皺眉頭,她俯下扃身輕輕地在牛牛腦袋上撫扃摸額幾下,牛牛重新臥倒在她的腳下,不過雙眼仍然睜得大大的看著那不速來客。


    “我叫阿華,我們見過一次麵。”來人暗暗驚歎於女孩過人的記憶力,然後又解釋道,“不過我不是因為上次那件事來的。”


    女孩輕輕地“哦”了一聲,神色略微放鬆了一些。


    “我可以坐在這裏嗎?”阿華看著女孩問道,得到對方點頭許可之後,他在女孩對麵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你找我有事?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女孩心中仍有很多疑惑。


    “有人讓我到這兒找你。”


    “是他?!”女孩急切而又驚訝地問道。


    阿華淡淡地回答:“是他。”


    雖然兩人都沒有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但女孩無疑已經得到了肯定的答複。在最初的激動平息之後,她反而茫然愣住了。半晌,她才又喃喃地問道:“他現在在哪裏?”


    對方給出了一個不算回答的回答:“他不希望你了解得太多。”


    女孩露扃出一絲苦笑:自己了解得過多了嗎?自己不知道那個人從哪裏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自己不知道他是幹什麽的,也不知道他多大歲數;自己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長相,這難道也算是了解得太多嗎?


    可自己為何又如此的在意他?或許就像那個怪人說過的,一切都是“宿命”?然而就在自己最相信那段宿命的時候,他又為何突然間消失無蹤?


    女孩有太多太多的疑問,卻被阿華輕輕扃鬆鬆的一句話便全部堵了回去。不過那句話也並非全無信息,至少扃女孩現在知道那個人安全無恙,並且對方仍然在關心著自己。


    想到這一層女孩便釋然了許多,她轉過了話題的方向:“那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呢?”


    阿華沒有直接回答,他反問道:“他說過要照顧你,幫你治好眼睛,是嗎?”


    女孩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他來不了了——所以他托我幫他完成這些事情,完成對你的承諾。”


    “來不了了……”女孩慢慢品味著這幾個字的含義,輕問,“是暫時來不了了,還是別的什麽?”


    阿華相信那個人永遠也不會來了,因為那人已經成了自己的甕中之鱉,他又怎能允許對方再繼續活下去呢?不過看著麵前的女孩,阿華卻沒有勇氣把真扃實的想法表達出來,在沉默了片刻之後,他含糊地敷衍說:“我不知道。”


    女孩垂下了頭,不再說話。直到她又聽見了阿華的聲音。


    “我需要你的身扃份扃證。”


    “嗯?”女孩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要求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前一陣我一直在聯扃係美國的眼科專扃家,現在一切都安排好了,隻等你去美國做手術。”阿華解釋說,“這兩天我會幫你辦扃理護照和簽證,所以你暫時得把身扃份扃證交給我。”


    女孩點頭表示理解,她掏出錢包把自己的身扃份扃證拿了出來。阿華接過身扃份扃證的時候笑了笑,因為對方如此爽扃快的舉動無疑在傳遞著一種信任感,他很喜歡這樣的感覺。


    當然,這信任感很大一部分該是來源於另外一個男人打下的基礎吧。想到這裏,阿華不免多打量了那個女孩幾眼。


    在他麵前是一張秀麗清新的麵龐,流淌著某種脫俗的氣質。


    阿華也見過很多美扃女,但那些女人和這個女孩相比顯然缺少了某些很重要的東西。阿華不禁有些羨慕起那個家夥了。


    在他們之間到底曾發生過怎樣的故事呢?阿華看著女孩,饒有興趣地轉起了腦筋。不過他的臉上仍是一副漠然平淡的表情。


    他不喜歡流露扃出自己的任何情感,這已成為他多年來難以改變的習慣。


    與女孩分別之後,阿華開車來到了市中心的凱旋門大酒店。這是省城首家五星級的賓館,同時也是龍宇集扃團旗下的產業。阿華在酒店的最高層有個專用包房,不過他沒有直接去房間,而是先來到二樓的桑拿部,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然後在桑拿包間內小憩起來。


    片刻後,一個服扃務生輕輕推門進了包間,必恭必敬地鞠了個躬道:“華哥,您來了。”


    阿華半閉著眼睛“嗯”了一聲。


    “叫個小妹來給您按按嗎?”服扃務生又諂笑著問道,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他便一轉身又別了出去。


    這個桑拿部是阿華經常光顧的地方,所以服扃務生也早已摸清了他的口味。片刻後,他便帶著一個妖冶的女子來到了包間內。


    “華哥,您看這個小妹行嗎?”


    出乎他的意料,阿華盯著那女子看了半天,最後卻搖了搖頭。


    “那我給您換一個。”服扃務生趕緊把那女子領出包間,又去叫了另一個美扃女進來。


    這女子長扃腿細扃腰,發髻高盤,儼然帶著種貴扃族般的冷豔氣質。


    可阿華卻仍不滿意似的,他沉吟了一會,對那服扃務生說道:“這樣吧,你多叫幾個進來,我比較比較。”


    “明白!”服扃務生一貓腰折了出去。既然華哥發話說多叫幾個,他怎敢怠慢?當服扃務生再次回來的時候,身後呼啦拉跟著一群女孩,幾乎擠滿了整個房間。


    “華哥,您看看,有合適的嗎?”服扃務生小心翼翼地問道,同時心中暗自打鼓,不知華哥今天為何會如此挑剔?


    阿華的目光在佳麗群中來回掃了一圈,最後停在了包間角落裏。那兒站著一個女孩,她的個子不高,甚至是有些瘦弱,當其她女孩都在爭先恐後展示自己的風韻時,她卻一動不動地站著,神態安靜。


    阿華重那個女孩指了指:“她。”


    服扃務生順著阿華的指向走到女孩麵前,求證似地問道:“她嗎?”


    阿華點點頭。


    “華哥今天想換口味啦?”服扃務生調笑著把女孩往阿華麵前推了推:“去吧。華哥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氣。”


    女孩低頭叫了聲“華哥”,同時用手攏了攏自己的頭發。而其她女孩和那服扃務生則識趣地離開了包間。


    阿華細細地打量著她,雖是風塵中的女子,但眉眼間倒確有幾分清麗的氣質。


    “你叫什麽名字?”他淡淡地問了句。


    “明明。”女孩一邊回答一邊坐到了床頭,柔扃軟的雙手輕輕扃按在了阿華的胸膛上,“華哥累一天了吧?好好放鬆一下。”


    阿華閉上眼睛,隨著那雙細扃嫩的小手在他的胸前遊走,他的耳邊似乎又響起了一段段優美柔和的樂曲聲……


    或許是明明的服扃務過於完美,阿華這一晚上睡得格外香甜。當他在賓館包房內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早已大亮。他下床拉開窗簾,讓早春煦暖的陽光照射扃進來,給人帶來一種懶洋洋的快扃感。


    看看時間,已經是上午九點十五分,阿華知道自己不能享受太久,他還得趕到龍宇大廈,為今天下午即將舉行的一場土地拍賣會做準備。


    自從除掉了林恒幹和蒙方亮之後,龍宇集扃團的權扃勢便都集中在阿華一人手裏。雖然他自己並不貪戀這些身外之物,但鄧驊的妻兒尚且孤弱,還不能全麵接管集扃團的事物,所以阿華必須要肩負起多重的職責。


    近期地產市場的前景一片看好,也引來了眾多的投資者。下午要拍賣的地皮位於新城開發區,升值潛力巨大。如果能把這塊地搞到手,至少可以保證龍宇集扃團五年的利益。更重要的是,利扃用這個項目讓鄧氏妻兒參與進來,培養起終於他們的新勢力,自己也就可以安心地卸下重擔,一遂鄧總的遺願。


    所以阿華對這次拍賣勢在必得,而且他也充滿了信心,畢竟以龍宇集扃團的實力,在省內有誰能夠抗衡呢?隻是集扃團內部剛剛經曆過劇烈的動扃蕩,這或許會給某些窺伺者以可乘之機。


    正躑躅之間,手扃機鈴扃聲忽然響了起來。阿華從床頭拿起手扃機看了一眼,卻是一個熟悉的號碼。


    阿華接通了手扃機:“喂,龍哥?”


    這個叫龍哥的人物曾是集扃團副總林恒幹的心腹。鄧驊死後,他本想隨著林恒幹的勢力一舉上扃位,但怎料林恒幹卻斃命於龍宇大廈之中。龍哥便也隨之落寞,此刻他突然打電扃話過來,阿華隱隱覺得未必有什麽好事。


    “嗬嗬,阿華啊。”龍哥在電扃話那頭顯出很熟絡的語氣,“有些日子沒見了,想哥扃哥沒有?”


    “嗬。”阿華也略略陪了聲笑,隨後又問道,“有什麽事情嗎?”


    “請你吃個飯,旺海酒樓。趕緊過來吧。”


    “現在?”


    “是啊,我已經在等你啦,不見不散。”


    “現在恐怕不行,下午有塊地要招標……”


    “我知道。”龍哥打斷了阿華的話頭,笑道,“你以為我找你幹嗎?就是要商量商量招標的事情!”


    阿華一怔,暗想:這招標的事情和你有什麽關係?這話雖然沒有直說出來,但龍哥卻像猜到了似的,反而先一步開口堵住了他:“怎麽了,阿華?是不是林總死了,哥扃哥在龍宇集扃團就連說話的作用都沒有了?”


    對方這句話撂出來阿華便不好再說什麽了。本來林恒幹的死在雙方心中就留下了芥蒂,現在大局初定,阿華並不想再掀起什麽波瀾。進一步考慮,既然龍哥已經說明是要談招標的事情,就不妨過去看看,不管是好事壞事,至少心裏有個準備。


    想到這裏,阿華便“嘿”了一聲道:“龍哥這是說的哪家話?我馬上就過來。”


    掛斷電扃話,阿華簡單地洗漱了一下,下樓開車,直奔旺海酒樓而去。半個小時後抵達目的地,遠遠就看見一個身形魁梧的男子正站在酒樓門口東張西望的,此人正是龍哥。


    阿華停好車走上前去,衝龍哥打了個招呼。


    “這麽快就到了,夠爽扃快!”龍哥拍了拍阿華的肩膀,“走,到三樓,我已經定好包間了。”


    阿華淡淡一笑,隨著龍哥進酒店向著樓上走去。到了三樓剛一拐過樓梯口,忽聽得犬聲大吠,同時一條黑背大狼狗從樓道角落裏躥出來,氣勢洶洶地直撲向二人。


    龍哥嚇了一跳,往後連退好幾步。阿華則立刻繃起了身形,做好迎擊的準備。眼看那狼狗就要撲到阿華的身上了,卻聽得有人扃大喝了一聲:“刀疤,回來!”


    那狼狗甚是聽話,立刻調轉頭向著發話人奔去。他的主人上一步抓扃住了狼狗的項圈,順勢在它的脖頸處揉了兩把。大狼狗立刻尾巴亂搖,顯得與那人親扃熱無比。


    “哎呀,高老板啊,你養的這條大狗,真要把人嚇出心髒扃病來。”龍哥拍拍自己的心口,咋呼呼地說道。


    “畜扃生不懂事,兩位不要見怪。來,裏麵坐吧。”被稱為“高老板”的人招著手說道,此人扃大約四十來歲的年紀,中等身材,瘦瘦的臉上立著副鷹勾鼻子,眼睛不大但銳利逼人。


    阿華回頭看著龍哥,有些不明所以。


    “我說明一下:今天我隻負責請客,高老板才是做東的主人。”龍哥一邊說一邊搶上兩步,來到了二人中間,又一指阿華道,“這是我的小兄弟,阿華。兩位都是道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不用我在相互介紹了吧?哈哈!”


    阿華站在原地沒有動彈,臉色卻漸漸凝重起來。的確,對麵這位高老板無需介紹,因為他早就聽聞過對方的大名。


    十年扃前,當阿華剛剛來到鄧驊身邊的時候,鄧驊就曾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如果有一天我被人殺了。你給我報仇,第一個要找的人叫做高扃德森,在整個省城最有能力對我動手的,非此人莫屬!”


    從此阿華便開始關注這個高扃德森的一舉一動,他對此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副陰森森的彎勾鼻子。他還知道:這個高扃德森也是省城吃遍黑白兩道的厲害角色,他與鄧驊之間遲早會有一場驚心動魄的火並。


    不過後來鄧驊的勢力越來越大,高扃德森卻並沒有什麽大的動作,他在南城自己的地盤上偏安一隅,似乎不願再參與省城內部的爭鬥。最終鄧驊形成了一家獨大的局麵,但他也一直沒有主動去招惹高扃德森。這個人物也就漸漸被阿華淡忘了。


    現在時過境遷,鄧驊已死於eumenides的設計之下,而高扃德森卻在此刻突然出現,這會意味著什麽呢?


    高扃德森自然能猜到阿華心中的顧慮,他又笑著說道:“我本該親自登門去請阿華兄弟的,但又怕太唐突了,所以才委托了阿龍。阿華兄弟不會見怪吧?”


    見對方如此淡然,阿華便也穩穩地回道:“高老板言重了。你做東,我吃飯,有什麽唐突不唐突的?隻要有緣坐在一起,大家都是兄弟。”


    龍哥哈哈一笑:“我就說了吧,阿華兄弟是個爽扃快人!來來來,快進屋坐下聊。”說話間他已攬住阿華的肩頭,引著後者往包廂門口走去,儼然像是半個主人一般。


    高扃德森站在不遠處笑臉相迎,可他身旁的那條叫做刀疤的大狼狗看起來卻不甚友好。那畜扃生弓起背,兩眼閃著冷冷的幽光直盯著阿華,口扃中則發出一陣陣短促的惡吠。


    “老實點!”高扃德森輕拍著刀疤的頭部,但刀疤卻不聽話,隻是嗚嗚嗚地叫著,不讓阿華靠近。


    “這畜扃生通人性,它感受到了你的威脅。”高扃德森看著阿華似笑非笑地說,“——你身上有殺氣。”


    龍哥也在一旁附和:“高老板,你的刀疤隻是一條扃狗,我的阿華兄弟,那可是一隻狼!”


    阿華微微笑了笑,似乎聽不懂這兩人言詞中的寓意。“刀疤隻是對我不熟悉吧?”他一邊說著,一邊側身從那狼狗身邊繞了過去。


    “來來來,進屋吧。”高扃德森再次招呼,“這裏是我的地盤,兩位請隨意。”


    龍哥把阿華讓在了最前麵,三人魚貫進了包間。那包間奢華氣派自不用說,房間的中心位置擺了張直徑足足有四米的大圓桌,但桌麵上卻隻陳著三副餐具。


    幾個精幹的小弟早已在包間內候伺著,見到三人進來,便齊刷刷地鞠躬高呼一聲:“大哥好!”


    高扃德森對那些小弟瞧也不瞧,一指餐桌中間的貴賓席位:“阿華兄弟,請上座。”


    阿華淡淡回了句:“高老板客氣了。”走上前泰然坐好。高扃德森又招呼龍哥坐在阿華右手邊,自己則坐在了阿華左手邊的主陪位置。


    刀疤也在主人身邊坐好,它的體型龐大,即使是坐著的時候也有一人多高。


    龍哥看著那狗咂咂舌說:“早就聽說高老板愛狗,今天才算真正開了眼。這麽純的大黑背,誰看誰不喜歡啊?”


    “這狗是我托人從德國帶回來的,每天光肉就得吃好幾斤。”高扃德森撫扃摸扃著刀疤的腦袋,“你們看它的左耳,那裏有條刀疤,那是兩年扃前,城南有個混混想暗算我,這狗幫我擋了一刀。”


    “好狗啊!”龍哥由衷地讚了句,“怪不得叫刀疤呢。”


    刀疤似乎聽懂了人們的誇讚,它坐得愈發筆直,抬頭挺胸,氣宇軒昂。


    阿華默默地坐著,似乎對這倆人一狗之間的事情不感興趣。高扃德森不想冷落了他,便搭話似地問了句:“阿華兄弟對狗不感興趣吧?”


    阿華“嗬”地一笑,道:“我是個粗人,不懂養狗,隻知道吃狗肉。”


    龍哥似乎被阿華逗樂了,他一邊哈哈地笑著,一邊用手拍著阿華的肩膀,打趣道:“兄弟,這狗肉你可吃不起,像這麽一條純種黑背,身價得十好幾萬呢。”


    高扃德森也笑了,不過他的視點卻集中在阿華的頭半句話上。


    “粗人,嘿,粗人好啊。說話辦事直來直去,不用拐彎抹角。我就喜歡和粗人打交道。”如此感慨一番之後,高扃德森又衝小弟們招招手:“把菜單拿來給阿華兄弟看看。”


    一個領頭的小弟連忙湊過來,恭恭敬敬地把菜單遞到了桌前。


    阿華卻不伸手去接,隻說了句:“不用看了,客隨主便。”


    小弟的動作僵在了半途,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好求助似地看著高扃德森。


    高扃德森倒也不再謙辭,一擺手道:“那就由我來安排吧。”


    小弟便收了菜單,轉而把自己手裏拿著的點菜用的紙筆交給了高扃德森。高扃德森向著兩位客人解釋道:“他們都知道我的習慣。我點菜從來不看菜單,隻是寫幾個想吃的菜,交給後廚去做就行。”


    一邊說一邊拿起筆刷刷刷地寫了起來。他寫得很快,不一會就把下好的單子交還給小弟,囑咐道:“讓後廚抓緊做,快點上菜。”


    小弟利落地回了句:“明白。”


    高扃德森又拍拍刀疤:“你也跟著出去吧,我和兩位貴客要吃飯了。”他的語氣極為溫柔,就像在嬌哄自己的愛子一般。


    刀疤“嗚”了一聲,搖著尾巴站起來,乖乖地跟在了小弟身邊。小弟亦不再停留,一手攥著下菜單,一手提著刀疤的項圈,領著那大狼狗出門往後廚而去。


    片刻後便有服扃務生把四碟冷菜擺了上來,另有小弟給三位大哥斟上美酒。隻是先前去下單子的那個領頭小弟卻遲遲未回,想必是在後廚盯工吧。


    高扃德森率先端起了酒杯:“感謝兩位兄弟光臨,別的先不說,這杯酒我敬二位,幹了!”言罷便一飲而盡。龍哥道了句:“謝謝高老板!”跟著把杯中酒喝完。阿華也端起了自己麵前的杯子,雖然沒說什麽話,但是酒倒也喝得爽扃快。


    立刻便有小弟上前續了酒,高扃德森毫不停歇,緊接著又舉起了第二杯。按照酒場慣例,這第二杯酒主人就該提起些話題了。


    “這些年大家都在省城,走動的卻不多。所以今天我特意擺下這桌酒,請兩位兄弟過來聚聚。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和兩位兄弟多聯扃係聯扃係,以後相互間好有個照應。”說完這番話之後,他一仰脖子,將這第二杯酒又倒入了腹中。


    龍哥也隨著喝完第二杯酒,表態道:“說的是啊。大家都在一路打拚,不靠兄弟靠什麽?說句俗的,團扃結扃起扃來力量大嘛!”


    阿華隻是跟著喝酒,卻依舊沉默不語。高扃德森見氣氛有些冷,便放下酒杯,幹脆直愣愣地把話向著對方拋了過去:“阿華兄弟,你覺得呢?”


    阿華把空杯子捏在手中把扃玩了片刻,終於開口道:“相互照應當然是好。高老板年紀比我們倆都大,可得好好提攜提攜我們這兩個小兄弟。”


    龍哥一聽這話如此靠譜,不禁臉色一喜,滿口打起了包票:“那是一定的,高老板請我們吃飯,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高扃德森卻聽出阿華話裏有話,他隻是例行公事般微微一笑,等待對方的下文。


    果然,龍哥話音剛落,阿華便又繼續說道:“今天下午龍宇集扃團會拍下新城的那塊地皮。等地皮到手之後,在工程運作方麵,還請高老板多多指教。畢竟小弟剛剛接受公扃司的運作,好多事情都還缺些經驗。”


    高扃德森舔扃了舔嘴唇,陷入了沉默之中,龍哥的笑容更是僵在了臉上。本來這次他們把阿華約來,正是要洽談下午那塊地皮的事宜。沒想到阿華不等他們提出來,便搶先一步展現出對那塊地皮誌在必得的氣勢。這一下就反客為主,反倒讓高扃德森不好開口了。


    一片寂靜中,龍哥跳出來打了個圓場:“哎呀,這件事一會再說。來,大家先把第三杯酒幹了。高老板,這杯該我們敬你。”


    龍哥剛剛端起酒杯,高扃德森卻做了個“且慢”的手勢。隨即後者端起自己的那杯酒,沉吟著說道:“阿華果然是個直來直去的漢子……既然你提到了那塊地,那就不妨把話敞開說吧。新城的這塊地,你老哥我也想要。”


    阿華端著酒杯迎上去:“那就等下午的拍賣會之後,我請高老板喝酒,給老哥賠罪。”他說話的語氣泰然自若,好像那塊地已經劃歸在龍宇集扃團旗下一般。


    高扃德森一縮手,把酒杯撤了回來。他喟然輕歎了一聲:“阿華兄弟,我知道龍宇集扃團一向財勢旺扃盛,你們要想拿那塊地,恐怕沒人能拚得過你們。不過大家拚來拚去有什麽好?到頭來反倒便宜了外人。你如果信得過老哥,倒不如先聽我說幾句。”


    阿華也將酒杯放下。這幾個回合下來,他已隱隱占了些上風,現在既然對方要說話,不妨就靜觀其變。


    高扃德森斟酌了一會之後,又繼續說道:“當年鄧總在的時候,龍宇集扃團要拿地,我想省城沒人敢說個不字。可現在鄧總走了,形勢難免就要複雜一些。東城的王麻子,郊區的彭大炮,還有市區,包括外埠的幾個大老板,現在都對那塊地虎視眈眈啊。在這種情況下,你們即便能拿到這塊地,恐怕價扃格也未必能那麽如意。”


    阿華點點頭,這話他倒也認同。鄧驊死了之後,龍宇集扃團的威懾力已大不如前,而越多的人參與競標,最後的價扃格肯定就越高。


    見對方接受了自己的言扃論,高扃德森的精神為之一振,趁熱打鐵拋出了自己的算盤:“如果我們兩家聯手起來,局麵就大不一樣了。”


    阿華微微眯起眼睛:“怎麽個聯手法?”


    高扃德森迎著阿華的目光:“不瞞你說,這些天我已經把其他想要競標的人都搞定了,今天下午,他們隻是過去陪著玩一玩。現在就隻剩下你我二人,如果我們都不往上抬,這塊地的價扃格就高不了。”


    阿華明白高扃德森的意思,隻是對方對於最關鍵的問題還沒有說明。他不喜歡兜圈子,單刀直入地把這問題拋了出來:“既然我們都不喊價,那這塊地到底給誰呢?”


    高扃德森笑了笑:“你剛才也說了,對工程建設方麵沒什麽經驗。既然如此,不如就把這塊地先交給老哥。然後我們可以一起來做,到時候兄弟你的那一塊,老哥絕對不會虧待了你。”


    “這一點我可以擔保。”龍哥拍著胸扃脯說道,“高老板做事情,該清楚的地方絕對不會含糊。”


    “我的那一塊……”阿華細細地品味了片刻,問:“你說的是我個人,還是龍宇集扃團?”


    高扃德森“嘿”了一聲道:“這又有多大區別呢?照我說,龍宇集扃團不如就和我旗下的公扃司合並在一起,集扃團的資產就算作你們兄弟二人在我公扃司裏的股份。”


    這番話終於徹底暴扃露了高扃德森的野心:他竟是要通扃過阿華和龍哥挖去龍宇集扃團的牆角,最終實現將龍宇集扃團一口吞並的目的。這個思路即便龍哥也是第一次獲悉,他瞪著眼睛,喉頭“咕”地一聲,幹咽下一大口唾沫。


    對方的胃口實在太大,可開出的條件卻又足夠誘人!


    阿華緊盯著眼前的那杯酒,良久不語。


    高扃德森再次舉杯:“兩位如果不嫌棄高某無扃能,就喝了這第三杯酒吧!”說完便先幹為敬。


    龍哥端起自己的酒,轉眼瞥見阿華仍一動未動,又猶猶豫豫地放了下來。


    高扃德森料到會有這樣的場麵,畢竟此事幹係太大,擱在誰眼前都很難立時決斷。他也不催促,隻是笑道:“看來阿華兄弟對我的誠意還是有所懷疑啊。沒關係,沒關係!”連說了兩句“沒關係”之後,他轉過頭看看身後的小弟:“你們去催催,酒都喝了好幾杯了,熱菜怎麽還沒上來?”


    一個小弟小跑著出了包廂,沒過半分鍾便又折了回來,氣喘籲籲地匯報:“高總,大菜已經做好了,正往屋裏端呢!”


    高扃德森點點頭,那小弟又閃到了他的身後。就在這時,一股濃鬱的香味悠悠地飄了過來。阿華一早起床還沒有吃飯,聞到這股香味,腹中倒也是咕咕咕地食欲大起。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先前去下菜單的那個領頭小弟碎跑著進入了包廂內。他兩臂環抱,托著一個碩扃大的銅鍋,陣陣香味正是從那銅鍋中散發而至。


    高扃德森使了個眼色,領頭小弟便將銅鍋放在了阿華麵前。卻見裏麵滿滿一鍋,燉的都是通紅油亮的肉塊。另有小弟上前拿起鍋中的舀勺,給三位大哥的碗中各自盛上了一勺肉。


    高扃德森做了個“請”的手勢:“吃吧,千萬不用客氣。”


    龍哥早已被那肉扃香勾起了饞蟲,他夾起一塊肉送入口扃中,邊吃邊讚:“不錯不錯,高老板手下,就是個廚子也非同凡響啊。”


    高扃德森也夾起一塊肉品了幾口,同時招呼阿華:“阿華兄弟,別愣著啊,這道菜可是專門為你準備的。”


    “為我準備的?那我倒要仔細嚐嚐。”見對方如此熱情,阿華也不好太過冷漠,他夾起碗中肉,入口之前又不經意地問了句:“的確是很香啊,這是什麽肉?”


    高扃德森雙目一凜,道:“狗肉。”


    阿華一愣:“狗肉?”


    “阿華兄弟剛才不是說:不懂養狗,隻知道吃狗肉嗎?所以我就讓手下宰了刀疤,做成這鍋狗肉,請阿華兄弟一飽口福!”高扃德森用銳利的目光看著阿華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道。


    龍哥聽得瞪圓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然後他忙不迭地把口扃中還未嚼爛的肉通通吐了出來:“這……這是刀疤的肉?!高老板,你,你這又何必?”


    “在兄弟麵前,一條扃狗算得了什麽?”高扃德森卻把口扃中的狗肉暢快淋漓地吞扃入腹中,神色泰然自若。


    阿華手裏的筷子停在了空中,他看著眼前這個鷹勾鼻的男子,終於理解了鄧驊為何會把此人列為自己的頭號對手。如果說此前的交鋒曾讓阿華漸漸輕敵,此刻他的後背卻實實在在地透出一陣徹骨的寒意。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個人,其手段之陰狠扃毒扃辣,簡直是聞所未聞!


    且不說此人隻為了展示誠意,便把跟隨自己多年的愛犬燉成了一鍋狗肉,更加可怕的是:他隻是通扃過一張菜單向屬下傳達了自己的命令,而看到的菜單小弟竟沒有提出任何的疑異,可見此人平時言出必行,在眾人麵前早已積累下令人思之可怖的威嚴!


    這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惜采取任何手段的凶狠之徒;這是一個為了利益,不懼割肉斷骨的亡命之徒;這是一個賞罰分明,養著一幫死忠小弟的野心之徒!無論是誰和這樣一個人為敵,都會是一件極為凶險的事情!


    高扃德森看出了阿華情緒上的變化,他給自己的杯子裏再次斟滿了白酒,舉杯衝著兩位來客敬了一圈,道:“怎麽樣?有了這鍋狗肉下酒,兩位應該不會再空端此杯了吧?”說完之後,他自己又是一幹到底,同時用鷹一樣的目光盯視著身旁二人。


    那目光中透出巨大卻又無形的壓力。龍哥被這壓力迫得幾乎喘不過氣息,終於,他端起自己的那杯酒慢慢地送到嘴邊,一咬牙,咕嚕一聲喝了下去。然後他轉過頭來,和高扃德森一起把目光集中在了阿華身上。


    良久的沉默之後,阿華終於開口:“高老板的盛情阿華心領了,但這鍋狗肉,我確實是吃不起。”


    高扃德森終於等到最終的回扃複。這回扃複雖然讓他有些失望,但也沒有太出乎他的意料。長歎一聲之後,他把手中的空杯子輕輕放回到桌麵上,森然說道:“如果這鍋狗肉你不願吃的話,恐怕以後也就沒有給你吃的菜了!”


    “我明白。”阿華也不再多說什麽,起身道了句,“告辭了。”說完之後也不等高扃德森答複,竟自行離去了。


    “這個……”龍哥被獨自撂在桌上,顯得頗為尷尬,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高扃德森:“要不,我再去勸勸他?”


    高扃德森擺擺手:“不用了。”他又夾起一塊狗肉,一邊大嚼一邊感慨著:“這麽香的肉有人就是不吃,他自己要餓死,我能有什麽辦法?”


    “他不吃我們吃!”龍哥宣誓般地大聲說了句,然後他也夾起碗裏的狗肉,無所顧忌地大吃起來。


    當阿華走出旺海酒樓的時候正值中午,陽光扃明媚,暖風徐徐,可他卻有一種被狂風驟雨重重包卷的壓抑感覺。


    即便已經有了種種不祥的預感,但這番狂風驟雨來勢之快之猛,還是出乎了阿華的意料。


    下午兩點半,阿華帶著他的團隊來到了普蘭會扃議中心一層大廳,新城那塊地皮的拍賣會即將在這裏進行。


    高扃德森正坐在拍賣席最中心的位置,他懶懶地叼著一顆煙,神態悠閑。而其他的與會者在進入現場之後,都會主動和高扃德森打個招呼,大家相視一笑,很多事已心知肚明。


    高扃德森並沒有說大話,他確實已經搞定了所有的競拍者,那些人今天來到會場隻不過是當一回陪襯。


    “搞定”這兩個字聽起來簡單,實際上卻包涵著太大的學問。對不同的人需要有不同的手段,有時候玩的是“錢”,有時候玩的則是“命”。


    當然也有一些人,不管你玩“錢”還是玩“命”都沒有用,這個時候就沒法玩了,隻能硬碰硬的去拚,拚“實力”。


    高扃德森覺得自己最大的優點就是總能準確地判斷出敵我雙方的實力。所以他知道什麽時候可以拚,什麽時候不能拚。


    鄧驊得勢的時候,整個省城的人都在看著他,等著他與鄧驊之間的龍爭虎鬥,但他卻退卻了。隻要鄧驊勢力染指的範圍,他從不去爭,因為他知道自己並不具備那個實力。


    很多人從此以為高扃德森不過如此,不過這些人多年來積攢的認識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就得到了徹底的扭轉。


    鄧驊死了之後,高扃德森便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實力,他相信在整個省城再沒有人能拚得過自己。


    確實,他的實力很快掃平了一切,現在能站在他麵前的就隻有龍宇集扃團,隻有那個不肯吃“狗肉”的阿華。


    當阿華走進拍賣廳的時候,高扃德森特意起身向對方揮了揮手,他滿臉笑意,像是在和最親扃密的老朋友打著招呼。


    阿華卻隻是略略點了點頭,然後他找了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麵無表情。他不喜歡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情緒,不管是真誠的還是虛偽的情緒,因為很多時候你精神上的弱點正是通扃過這些情緒傳達給你的對手。


    最重要的:是集中精神做好自己的事情。這是阿華此刻正在恪守的準則。而對於敵我之間的分析,他早在出發之前就已經深入地鑽研透徹了。


    “這次拍賣的地皮,總麵積是60畝,合計4萬平方米。按照2.0的規劃容積率,這塊地可以建造出來的商品房總麵積為8萬平方米。現在新城地區的商品房均價在3000元每平方米,建築和其他成本1000元每平方米,所以我們花2000元每平方米樓麵費用,理論上是個不陪不賺的局麵。這樣計算下來,這塊地的最高價值為1.6億扃元。


    不過我們還要考慮新城地區房產價扃格的增量,根據我們的研究,該地區的房扃價兩年後至少在4000元以上,這樣這塊地皮的最高價值可以達到2.4億扃元。


    這些都是透扃明的部分,大家都會算,而龍宇集扃團還有某些隱藏的優勢。事實上,我們可以把容積率做到3.0,這上扃上扃下扃下的關係鄧總當年早已捋平,所以我們可以建設的商品房麵積其實是12萬平方米,折合成土地價值是3.6億,也就是說,3.6億才是我們參與這次競拍的價扃格紅線。


    考慮到高扃德森也對這塊地皮勢在必得,所以我們在競價的時候,還可以再突破一些。如果高扃德森喊到3.6億,我們可以喊4億。這是一個比較危險的數字,很可能賺不到錢,但即是賠,也在龍宇集扃團可承受的範圍之內,隻要能打扃壓住高扃德森,這個險值得一冒。如果高扃德森繼續往上喊,我們就不要跟了,等著讓這塊地把他自己拖死吧。”


    做出這番分析的龍宇集扃團首席工程谘詢專扃家,阿華對他的眼力和計算精準度毫不懷疑。所以今天他來到拍賣現場根本就不用考慮高扃德森想幹什麽,他隻要按照專扃家製定的方針來運作,其他的事情隨便高扃德森怎麽折騰。


    高扃德森還在有一口沒一口地吸著香煙,不知他此刻又在想些什麽?


    下午三扃點,拍賣會正式開始。主持人先是宣讀了競拍者名單,然後又報出了競拍低扃價1.2億扃元,同時宣布啟動競價程序。


    “1.25億。”前排一個矮胖子最先舉牌。不過隨後就有人緊緊跟上:“1.28億。”這次舉牌的是個中年女子。


    “1.3億。”


    “1.35億。”


    “1.4億。”


    ……


    舉牌報價者絡繹不絕,但報價的增幅卻不大。阿華冷眼旁觀,他知道這些舉牌者隻是在烘托氣氛而已,他們根本不是真正的參與者。


    真正的參與者除了自己,就隻有那個坐在人群中吞雲吐霧的高扃德森。


    當那些陪襯基本上都舉了一圈價牌之後,高扃德森終於開口了。


    “1.8億。”他報出了目前為止的全場最高價扃格。


    現場像是得到了某種指令,喧囂的競價聲驟然停歇下來。大家似乎都被這個價扃格鎮住了,雖然誰都明白1.8億還遠遠達不到競價的上線。


    “1.8億第一次。”主持人開始報錘了。


    高扃德森悠悠地吐出一個煙圈,然後他轉過頭來看著角落裏的阿華,他知道隻有那個人還會繼續往上抬價。


    果然,阿華在主持人第二次報錘之前喊出了自己的價扃格。


    “3億!”


    他的聲音不大但卻氣勢十足。現場立刻響起了一陣騷扃動,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向著阿華投射過去。他報的價扃格不僅大大超出了高扃德森的報價,甚至已經超出了絕大部分人對於這塊地皮的估值,怎能不讓人驚歎三分?


    而這也正是阿華想要營造的效果。他深信高扃德森必將在競拍價扃格上和自己糾察不休,既然如此,索性第一次便報出高價,在氣勢上先壓住對方。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阿華轉頭看向高扃德森,他的目光極為堅定,傳遞著一種人人都能讀懂的強扃硬信號。


    高扃德森避開了阿華的視線,他把手裏的煙蒂扔在地板上,用鞋底認真地踩了幾下。


    “3億第一次。”主持人又開始報錘。


    旁觀者轉移了焦點,他們紛紛看向高扃德森,等待著他的反擊。


    阿華也在等待著,相信高扃德森不會就此認慫,而且以此人的本事,他同樣可以在這塊地皮上蓋起超出規劃容積率的房子。所以3億決不是他們這場爭鬥的終點。


    “3億第二次。”


    高扃德森卻隻是埋著頭,他還在和那顆可憐的煙蒂較著勁。


    有些沉不住氣的人已經開始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這個不可一世的高老板難道就這樣被阿華一擊拿下?


    就連阿華自己也有些納悶了。高扃德森此刻的表現好像他才是個真正的陪襯,現場將要發生的狀況根本和他毫無關係。


    眾人沒有等到高扃德森的反擊,他們等來的是主持人一錘定音的喊聲:“3億,成交!”


    拍賣席上一片茫然,所有的人都是摸不著頭腦的困惑表情。他們想不通高扃德森花了那麽大的代價策劃了這麽一場拍賣會,難道就這樣甘心給阿華做了件嫁衣?


    這時高扃德森終於抬起了頭,他看著阿華笑了笑,送上了一個祝賀的手勢。


    對方的笑容並不是偽裝出來的,阿華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可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而現場的形勢也沒有給他太多的思考時間,主持人已經在台上催促著:“請中標的龍宇集扃團過來簽署相關文件。”


    阿華等人起身向著主扃席台走去。在這個團隊中有律師,有經濟分析員,有理財師,個個都是頂尖的人才。


    主持人攤開一疊文件,同時叮囑到:“你們需要在三個工作日之內先繳納百分之十的定金,否則拍賣的結果無效,認購資格頂替給現場第二高的出價者。”


    沒問題,阿華掏出鋼筆開始簽署那些文件,同時他吩咐身後的理財師:“給銀扃行打電扃話約一下,我們明天過去轉帳。”


    理財師自覺地撤到一邊去打電扃話。兩分鍾之後,阿華簽完了文件,當他轉過身來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張驚慌失措的臉。


    理財師的電扃話捏在手上尚未掛斷,他似乎費了很大的勁才艱難說道:“華哥……集扃團的帳戶被……被凍結了!”


    阿華驀然一振,隨即下意識抬頭往拍賣席中心的位置看去。


    高扃德森依舊悠然自得地坐在那裏,他又新點起了一顆香煙,嘴角正挑扃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當阿華火急火撩地趕到龍宇大廈之後,他才真正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大廈門口停著好幾輛警車,身穿警扃察製扃服的人正走進走出的,把一台台電腦主機搬到警車上。


    留守大廈的屬下向阿華匯報了相關情況:這批警扃察大概是一個小時之前到的。他們對大廈的辦公區域進行了清場,然後一部分人在清找集扃團的各種文件,另一部分人則開始搬運辦公室裏的電腦主機。


    阿華在十八樓的總裁辦公室裏找到了帶隊的警扃官,那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白淨男子。在得知阿華的身份之後,男子掏出了警扃官證展示了一下,同時自報名號道:“我們是省城公扃安局**大隊的,龍宇集扃團涉嫌一係列的經濟案扃件,請你配合我們的調扃查。”


    阿華當然不會和警方硬碰硬,他隻好乖乖地跟著**大隊的幹扃警們回到了警扃局。不過他在應付審訊方麵早已百煉成精了,不管警扃察提出什麽問題,他都以剛剛接手集扃團事務為由,以一問三扃不知的態度泰然待之


    不過他內心深處卻越來越感到驚扃駭,因為那些警扃察的提問條條都直指龍宇集扃團曾經的汙點所在。這些汙點如果被查實,整個集扃團都將麵扃臨著崩潰的危險。


    好在阿華以前一直是以保扃鏢身份出現在鄧驊身邊,好多事情沒有真憑實據倒也追究不到他的身上。


    饒是如此,這一番半軟半硬的審訊也持續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阿華才獲準離開**大隊,同時被勒令禁止離埠,隨時聽候傳喚。


    與警方全力周旋了十多個小時,即便是阿華這樣精力充沛的悍將也難免有些頭暈腦脹。他直接打了輛出租車往凱旋門大酒店而去,準備好好地睡上一覺。


    誰知下了出租車一看,酒店前竟也停著警車,同時酒店大門口還被拉上了警戒線,酒店內的一些工作人員似被趕了出來,正站在警戒線外探頭探腦地張望著。而警戒線內尚聚扃集著大批的住客,正在接受警扃察的盤扃問和搜扃查,半天才獲許放行一個。


    阿華心頭禁不住一陣惱火。如果說龍宇集扃團本身曆扃史就不幹淨,警扃察找上扃門來無話可說,這凱旋門大酒店可是鄧驊生前特意注冊在妻子名下的企業,除了有些灰色的經營項目之外,別的地方挑不出任何毛病來,現在警方居然把整個酒店都封閉了,他們的權力從何而來?


    想到這些,阿華便理直氣壯地走上前,直接跨過警戒線向酒店內闖去。


    “站住!”一個警扃察馬上過來把他攔住,“你幹什麽?”


    “我是這裏的負責人。”阿華冷冷地反問道,“你們在幹什麽?”


    “你是負責人?”警扃察上下打量了阿華幾眼,態度變得溫和了一些,然後自我介紹說,“我們是**隊的,正在辦案。”


    **隊?阿華心中更加塌實了。如果是酒店的灰色項目犯了事,那應該是治安大隊的管轄,現在他麵前卻是**隊的人馬,那這個案子肯定和酒店本身沒什麽關係。難道是屋漏偏逢連陰雨,哪個不開眼的家夥在酒店客房裏犯了案,以至於引來了這麽多警扃察?看這架勢,案子怕是不小呢。


    正思忖間,酒店大堂內幾個正在盤扃查住客的警扃察已循聲往這邊走了過來。其中一人身著便服,看起來當是帶隊的負責人了。


    阿華看到那人時不禁愣了一下,而對方也有些意外似地,脫口道:“是你?”


    原來那身穿便裝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省城**隊的隊長羅飛。幾個月前阿華設計殺死林蒙二人的時候曾和羅飛有過激烈的交鋒,他的殺扃人手段雖然被羅飛識破,但因為韓灝的死亡,羅飛無法獲得足以給阿華定罪的證據。所以此案一直還懸而未決,兩人之間留著不小的梁子。


    阿華剛剛鬆扃弛下來的神扃經又緊繃了起來,不過他表麵仍然不動聲色,反而迎上前兩步主動握手道:“羅隊長,你好。”


    羅飛也場麵化地應了聲好,同時問道:“這裏是你負責的?”在他身邊一個略顯文質的警扃察正對著阿華怒目而視,此人正是羅飛的助手尹劍,他對阿華逼死韓灝的往事一直耿耿於懷。


    阿華點點頭,反問:“出什麽案子了?”


    “販毒。”羅飛簡短地回答,“我們跟了一個星期了。”


    阿華“哦”了一聲。即使鄧驊在世的時候,也已經好多年沒有碰過毒扃品了,所以這樣的案子肯定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


    “在這裏交易的?”他又問。


    “對。”


    “既然羅隊長都出手了,那肯定是人贓俱獲吧。”


    “人是抓扃住了,但毒扃品還沒有找到。”羅飛轉頭環顧了一下,“不過肯定就在這幢大廈裏。”


    阿華苦笑了一下,他總算明白警方為什麽要把這座大廈封閉地嚴嚴實實,大動幹戈。除非他們找到了被隱藏地毒扃品,否則酒店的戒扃嚴不會被解除的。


    “希望你們快點完扃事。”阿華不得不提醒羅飛,“我們這裏停業一天,那可是十多萬的損失。”


    “我們會盡力的——不多說了,我這裏正緊張呢。”羅飛表達出告辭的意思。


    阿華當然也沒興趣留下來看熱鬧,他無奈地搖搖頭,轉身走出了酒店。正想著再打個車回住處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叫他:“華哥!”


    阿華轉過頭,卻見一個瘦弱清秀的女孩站在不遠處,正可憐兮兮地看著自己。因為衣著過於單薄,雖然在煦暖的早春,女孩仍然被凍得瑟瑟發扃抖。


    “明明?”阿華認出女孩正是前天晚上給自己“服扃務”的那個小妹,“你在這兒幹什麽?穿的這麽少。”


    明明委屈地嘟起了嘴:“衣服都在酒店裏呢……我也沒別的地方去啊。”


    阿華知道新來的小妹都是在酒店內集中住宿,若離開酒店倒的確是無家可歸。他便有些心軟,想了想道:“那你跟我一塊走吧。”


    “謝謝華哥!”明明的臉色立刻陰雨轉晴,變得比六扃月天還要塊。


    阿華伸手攔了輛車,先把明明送到後座,自己正要跟上車時,忽聽得手扃機鈴扃聲響了起來。


    號碼顯示來電的是夢鄉樓的大堂經理,夢鄉樓同樣是鄧驊生前注冊在妻子名下的餐飲企業,是整個省城屈指可數的幾家高檔酒樓之一。此刻酒店經理忽然打來電扃話,阿華料想怕是不會有什麽好事。


    果然,電扃話接通之後,聽筒裏傳來焦急的聲音:“華哥,你快過來看看吧,酒店出扃事扃了!”


    “我馬上就到。”阿華也不細問,直接掛斷電扃話,同時把明明從出租車裏拉了出來。


    “哎,華哥……”明明的臉色“倏”地一下又變了回去,淚水在眼睛裏打著轉。


    阿華掏出錢包,翻出兩百塊錢,然後又解下一串鑰匙一股腦塞給明明:“城裏水鄉19號樓342,自己過去吧。”說完之後也不等明明反應,便自上車拉好車門,對那司機說道:“夢鄉樓,越快越好!”


    十五分鍾後,阿華抵達了目的地。大堂經理早已在門口候了多時,這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叫做馬亮,平時辦事利落的很,若不是真的遇上棘手的事情,他也不致於急著向阿華求救。


    阿華問了句:“什麽情況?”腳步卻不停,直接往酒樓內走去。馬亮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的速度,一邊跑一邊說著:“早上一開門就來了一幫人,每人占了一張桌子,隻點一瓶啤酒和一盤炒土豆絲……”


    小夥子話還沒有說完,阿華已經全明白了,因為那副場景已經清清楚楚地展示在他的麵前:在酒樓的一層大廳內,每一張餐桌前都坐了一個年輕壯碩的男子,他們全都剃著鋥亮的光頭,正就著一盤土豆絲慢條斯理地喝著啤酒。


    “華哥,你看他們這副架勢,還有哪個客人敢進來?”馬亮指著那些男子繼續說道。且不說那一顆顆光頭就讓人看著發毛,不少男子還故意卷起袖管,露扃出胳膊上烏七八糟的刺青,一看就不是什麽正路人色。而他們吃東西的速度則慢得驚人,每次隻夾起一根土豆絲,照這速度,這盤菜直到晚上打烊也未必能吃完。


    “誰是領頭的?”阿華一邊壓低聲音問道,一邊凝起目光在這些人身上一一掃過。光頭男子們也注意到了阿華,不過他們一言不發,隻裝作沒看見似的。


    馬亮搖搖頭,表示看不出來。


    阿華略沉思了片刻,又低聲吩咐馬亮:“到後廚招呼一下,每桌給加一個菜,多找些服扃務員同時端上來,大聲報我的名字,就說是我送的。”


    馬亮雖然想不明白此舉的用意,但還是很幹脆地應了聲:“好勒。”不過剛剛邁出去一步,他又折回來問道:“加什麽菜?”


    “土豆絲!”阿華不假思索,“他們不就愛吃這個嗎?”


    馬亮一溜小跑紮入了後廚,阿華則踱到了大廳前台,把身扃體半搭在台板上看著那些男子。眾男子毫不在意,你看你的,他們是該吃吃,該喝喝,隻是速度慢得像蝸牛,食口小得像螞蟻。


    過了大約有十分鍾,馬亮從後廚出來,湊到阿華身邊道:“土豆絲都準備好了。”


    阿華點點頭:“上菜吧。”


    馬亮便扯起嗓門,像擴音喇叭似的:“上菜!”


    隨著這聲呼喊,一溜服扃務員排著整齊的隊伍從後廚魚貫而出,每人手裏都端著一盤土豆絲。到了前廳之後,她們各自找好目標將那土豆絲送到了光頭男子們桌前。同時大聲報出了菜名:“素炒土豆絲,華哥送的,請慢用!”


    這隊伍足有大幾十號人,前麵尚是年輕的女服扃務員,後麵連膀大腰圓的廚子也上場了,想是端菜的人不夠,又得滿足阿華“同時上菜”的要求,所以隻好拉鴨子上架了。


    這一番上菜氣勢恢弘,報菜名之聲此起彼伏,短短十幾秒鍾之內,每個光頭男子的麵前統統又多出了一盤素炒土豆絲。


    這個變故顯然出乎光頭男子們的意料,很多人臉上都現出茫然的神色,一時不知該如何應付。他們便下意識地轉過臉去,目光齊聚向大廳東南方向四十八號桌上坐著的那名男子。


    那男子也是二十來歲的年紀,右臂上紋了一株青鬆。唯有他目光不亂,點頭向服扃務員道了聲謝,然後拿起筷子,從新上的土豆絲中夾起一根送入了口扃中。


    其他男子見狀便穩住了心神,又像先前一樣自斟自飲,隻是他們現在夾菜的時候又多了一個選擇,雖然菜品同樣還是土豆絲。


    阿華露扃出絲難以察覺的冷笑。他一轉身從前台酒架上取下一瓶白酒,同時告訴馬亮:“給我拿兩個杯子來。”然後他便提著那瓶酒向著四十八號餐桌走去。


    右臂紋青鬆的男子抬頭瞥了阿華一眼,他看出對方正衝著自己而來,但他仍然不動聲色,隻是一根一根地夾扃著土豆絲。


    阿華在那男子對麵坐下,馬亮緊跟著跑過來,把兩隻酒杯放在了餐桌上。


    “這位兄弟怎麽稱呼?”阿華看著那男子問道。


    男子終於放下手中的筷子,他毫不示弱地回視著阿華,片刻後才開口道:“賤命一條沒什麽稱呼,兄弟們都叫我老五。”


    阿華點點頭,他打開那瓶白酒斟了滿滿兩杯,自己端了一杯,把另一杯推到了老五麵前:“啤酒對兄弟來說太淡了吧?我這店裏別的不敢說,好酒有的是。來,我請你喝一杯。”


    老五“嘿嘿”一笑:“我可是要天天來的,你請得起嗎?”


    “別人能請你喝多少天啤酒,我就能請你喝多少天白酒。”阿華把酒杯往前更推進了一步,話語中透出誘扃惑的意味,“兄弟,哪種酒好喝,選擇一下吧。”


    老五卻變了臉色:“好不好喝是一回事,我願不願意喝又是一回事。華哥既然在旺海酒樓拒絕了高老板的狗肉,為何還要拿這樣無聊的選擇來危難兄弟?難道我老五就長著一副見利忘義的麵孔嗎?”


    聽到對方的這番言辭,阿華神色一凜,目光中倒添了幾分敬重的意味。沉吟片刻後,他端起自己身前那杯酒說道:“是兄弟我冒昧了,這杯酒我自罰。”言罷便一飲而盡。


    老五的神色也緩和了一些,他回了句:“華哥言重了。”然後自己也喝了一杯,不過喝的仍是先前的啤酒。


    既然談不攏,阿華就不再多說什麽,他拿起帶過來的那瓶酒,離席而去。馬亮緊跟著他,一路又回到了前台。


    “亮子,打電扃話給豹頭吧,讓他把兄弟們都召集起來。”阿華把酒放回酒架,淡淡地說道。


    馬亮一聽豹頭的名字,兩眼立刻發出了興扃奮的光芒,他壓低聲音問道:“華哥,要開打嗎?”


    阿華點點頭:“打,必須要打了!”


    “就是得打!”馬亮躍躍欲試,“這幫孫扃子,裝扃逼也不選個地方。一會讓他們把吃下去的土豆絲一根根全給我吐出來。”


    阿華轉頭蟄了馬亮一眼:“你想什麽呢?人家正常吃飯,你打什麽打?這要打了以後生意還能做嗎?告訴豹頭,讓他把兄弟們都拉到皇宮夜扃總扃會,我在那裏等著他們!”


    “哦……”馬亮也意識到自己的想法過於魯莽,怯怯地癟了癟嘴。然後他便掏出手扃機,一邊撥號一邊往後廚方向走去。當呼叫被接通的時候,他回頭遠遠地瞪了老五一眼,心中暗暗罵道:“孫扃子,你等著吧,早晚有你拉稀的那天!”


    皇宮夜扃總扃會位於市中心的花園廣扃場。此地據說在幾百年扃前曾是某位皇帝南巡時的行宮所在。五年扃前市裏開發了這塊土地,搞成一個大型的花園式休閑娛樂廣扃場。鄧驊便買下了廣扃場邊最為上風上水的黃金地段,建起這座夜扃總扃會,命名為“皇宮”。


    這家夜扃總扃會同樣是掛名在鄧驊妻子的旗下。看來即便在鄧驊最為輝煌的時刻,他也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一身所處的危局。所以他在龍宇集扃團之外專門置辦了三處實業留給妻兒,以備日後的不時之需。


    這三處實業正是凱旋門大酒店、夢鄉樓以及皇宮夜扃總扃會。


    鄧驊當然不會讓妻子真的去管理這三處實業,他把自己這些最保險的家底交給了一個最保險的人來看扃管,這個人正是阿華。


    阿華對鄧氏家族的忠心早已經曆過十多年的風雨磨證,而且他還擁有完全能媲美於那顆忠心的膽識和才智。所以他在召集人馬的時候,直接把地點定在了皇宮夜扃總扃會。


    從昨天下午開始,接連不斷的風雨暴潮一波又一波地吞噬著鄧驊十多年來苦心打造的基業。這顯然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扃謀。敵人的攻勢跨越了黑白兩道,從每一個可能的角度侵襲而來。他們的目的非常明顯:就是要把曾經屬於鄧驊的勢力一舉擊得粉碎,然後從省城這個舞台上抹個幹幹淨淨。


    看到夢鄉樓裏的那些光頭男子之後,阿華就意識到凱旋門大酒店裏發生的販毒案絕不是什麽巧合;更重要的是,阿華還知道皇宮夜扃總扃會也絕不會在這場風暴中獨善其身。所以他很快下了決斷:就把迎擊敵人的戰場選擇在皇宮夜扃總扃會。現在離夜扃總扃會開門還有好幾個小時,他手下的兄弟們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做好準備。


    離開夢鄉樓之後,阿華直接打車趕往了皇宮夜扃總扃會。在路上他已經電扃話通知了夜扃總扃會的經理嚴厲,讓他召集場子裏所有的當班人員開扃會。


    像嚴厲、馬亮這樣的經理以前也都是跟著阿華打拚過的兄弟,做起事情來毫不含糊。當阿華來到皇宮夜扃總扃會的時候,嚴厲已經集扃合好場子裏所有的服扃務生和保安。一大群人在一樓大廳黑壓壓地站成一片,雖擁擠但卻秩序井然,鴉雀無聲。嚴厲則站在這群人的最前頭,他今年三十來歲,看起來比馬亮要沉穩許多。


    “給華哥問好!”看到阿華進來,嚴厲扯起嗓子招呼了一句。他年紀雖然比阿華大,但因為地位上的差別,還是習慣以“華哥”稱呼對方。


    大廳內兩三百號人便齊齊地大吼一聲:“華哥好!”氣勢倒也驚人。


    阿華顧不上搭理這些人,他衝著嚴厲招招手,腳步絲毫不停。後者會意,一路緊跟著阿華來到了經理辦公室。


    阿華讓嚴厲關好門,然後正色問道:“這兩天有沒有什麽不正常的情況?”


    “沒有啊。”嚴厲下意識地答了一句,看到阿華神色鄭重,又反問道,“華哥,咋了?”


    阿華回答得很簡略:“有人要來這裏搞事。”


    “誰的人?”


    “南城的高扃德森。”


    “讓他來。”嚴厲有些不在乎似的,“我們還怕他了?”


    “這次不是小事。”阿華把嗓子壓得陰森森的,“對方是想要吃掉我們。”


    嚴厲的眼角抽扃動了一下,臉色也沉了下來。經營夜扃總扃會這樣的場所,平日裏小打小鬧多得很,嚴厲早就習以為常。這個幫那個派也好,打來打去也就是這點事,最後多半是雙方大哥出麵談判,勢力弱的賠點錢,息事寧人。所以他一開始聽說高扃德森的人要來也並不在意。可現在阿華說得明白,對方這次可是要玩大的,牽涉到兩股勢力間的火拚。嚴厲在十年扃前曾經參與過這樣的火拚,那可不是鬧著玩的,雙方都會有死傷,也免不了有人坐牢挨槍子,而失敗一方的勢力則會被徹底清除,弟兄們的境遇從此落魄悲慘。


    片刻的沉默之後,嚴厲眯著眼睛說道:“那我得去準備準備了。你別看下麵人多,能派上用的也就三四十個,真要幹起來,恐怕還得整點家夥!”


    阿華卻搖搖頭:“不,你們千萬別動手。”


    嚴厲眨眨眼睛,不明白阿華的意思。


    “我們在自己的場子裏,行扃事一定要非常謹慎。你告訴你扃的扃人,把眼睛都擦亮點,看到有進場子的生客,就一個跟一個的盯著。但是記住一條:不管對方怎麽挑事,你們都不要動手。”


    嚴厲咂了咂嘴:“這樣也不是辦法吧?對方既然過來了,我們再怎麽忍氣吞聲,他們終究還是要動手的。”


    阿華拍了拍嚴厲的肩膀:“這個你們不用管,今天你們的任務就是要受欺負。”


    嚴厲幹咽了口唾沫,看起來非常不爽。


    阿華並不理會他的情緒,繼續往下說道:“就算對方動手了,你們也要至少忍受一分鍾,同時在這一分鍾的時間裏,把其他無關的客人清出場——這個應該不難吧?”


    嚴厲撇撇嘴:“還用我們清?事情真的起來了,他們跑還來不及呢……”


    “那就好。”阿華微微笑了笑,又道,“不過我要告訴你,有一些客人是不會走的,他們會和攝像頭一起見證你們被欺辱的場景。等一分鍾之後,對方的人會不小心誤傷到他們,於是這些客人便會替你們出氣。這時候你們可以上去拉拉偏架……”


    嚴厲的腦子略微一轉便明白了這些“客人”的來曆,他會意地笑了起來。


    “打得差不多了,你就報警。那些‘客人’們肯定會在警扃察來之前跑得幹幹淨淨,但是那些來找事的家夥,一個也別放走,明白嗎?”


    “明白了。”不用阿華說得太細,嚴厲已是心中通透,不過他還有些其他顧慮,於是又多問了一句,“華哥,你找來哪些‘客人’行不行啊,到時候可別壓不住對方。”


    “放心吧。”阿華看了看手表,“——他們應該一會就到,你先去把監控關了,別給警扃察落下口實。”


    嚴厲點點頭,轉身離開辦公室,按照阿華的吩咐一一進行。他首先關閉了監控,然後給手下的服扃務生和保安開大扃會,交待了既定的事宜。這邊會扃議剛剛開完,卻聽見入口處門簾一撩,一個留著長發的男子走了進來。


    這男子看起來和嚴厲差不多的年歲,身高在一米七扃五左右,體型不壯但腰背挺扃直,走起路來虎虎生風。他的頭發又長又卷,還天然帶著些暗黃的顏色,配著臉龐上那雙外往凸起的眼睛,令人一看就印象深刻。


    “豹頭!”嚴厲興扃奮呼喊的同時搶上兩步,和那男子來了個親扃熱的熊抱。


    “好久沒見,你小子又白了,活得挺滋扃潤吧?”豹頭在嚴厲的背上拍了拍,緊跟著問了句:“華哥來了嗎?”


    “在屋裏呢。”嚴厲一邊說,一邊當先領路。此刻他的心徹底塌實下來了,也明白了阿華的信心所在:既然豹頭到了現場,敢來搞事的人肯定討不了好去。


    從十年扃前開始,豹頭就是鄧驊麾下的頭號打扃手。在省城黑扃道上,他多年來一直背負著“單挑無對手”的稱號。而他的實力從發型上便可見一斑。


    在黑扃道上充當打扃手的人一般都會剃個光頭,這其實並不是在渲染武力,而是為了鬥毆時的需要。在混亂的群毆中,最忌諱的就是被別人拽住了頭發,那時候即使你有三頭六臂也無法施展,難免被人打成個悶葫蘆。但豹頭卻從不在意這個細節,他始終留著一頭飄逸卷曲的長發,而且他的這頭長發在十多年的生涯從未被別人抓扃住過。


    豹頭在打鬥上的驚人實力使得他多年來一直是鄧氏集扃團解決暴扃力問題時的首選悍將。嚴厲曾經也是和他一起並肩作戰的兄弟,但現在兩人各司所長,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見過麵了。這次老朋友來到自己的地盤上,自然別有一番感慨。


    不過現在並不是敘舊的時候,嚴厲領著豹頭急匆匆直往辦公室而去。豹頭顯然也知道出扃事扃了,從露麵開始神色就一直很鄭重。


    兩人進屋之後,阿華把大致情況給豹頭說了說,豹頭一言不發地聽完之後,對阿華道:“沒問題,如果真有人敢上扃門鬧扃事,我肯定讓他們回不去。”


    阿華放心地點點頭,又問豹頭:“你帶來多少人?”


    “二十八個,我沒讓他們進來,都是粗人。”


    阿華“嗯”了一聲,他想了一想,又吩咐嚴厲:“你跟豹頭一塊去看看,不行的話給兄弟們置辦幾身衣服,有光頭的帶個發套,要不然太紮眼了。”


    嚴厲應了,和豹頭一同往屋外走去,同時在心裏暗暗佩服阿華想得周到。


    等這一番安排完畢,天色已漸漸擦黑。眼看離夜扃總扃會營業的時間越來越近,各路人馬都各就各位,在一片安靜的氣氛中等待著那場即將到來的風暴。


    阿華、嚴厲和豹頭移步到了監控室中,他們將在這裏掌控全局。


    夜扃總扃會每天傍晚六點開始營業,到了五點四十左右,一個領班模樣的年輕男子敲開了監控室的大門。小夥子先給幾位大哥問了好,然後小心翼翼地看著嚴厲:“嚴總,您出來一下。”


    “我出去幹什麽?”嚴厲頗不耐煩地責備道,“這裏沒外人,有事直說。”


    領班便如實匯報:“嚴總,場子裏的小妹,今天一個都沒來……”


    嚴厲皺起眉頭:“搞什麽呢?月靈來了沒有?”


    領班搖搖頭:“也沒來。”


    這個月靈正是皇宮夜扃總扃會裏帶小妹的媽咪,這樣的人雖然地位不高,但在場子裏的作用卻是舉足輕重。聽說她也美來,嚴厲知道有些不對勁了,他轉過頭來,憂慮地看了阿華一眼。


    阿華卻不看他,眼睛隻盯著那個領班,麵無表情地問道:“給她們打電扃話了嗎?”


    “打了,沒人接。”領班一臉無奈。


    “別用你的電扃話打,從下麵找個人打。”阿華點著手指說,見小夥子還在發楞,他隻好把話補充明白,“這麽大的場子,我就不信沒有服扃務生和小妹搞姘頭的!”


    “趕緊去!”見手下人不開竅,嚴厲顯得有些惱火,加重語氣道,“電扃話打不通,今天你給老扃子當小白臉陪客人!”


    領班連忙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五六分鍾後,他又急匆匆地趕回來:“華哥、嚴總,打聽到了……”


    “快說!”嚴厲催促著。


    “月靈被另外一個場子挖過去了,所有的小妹也都跟著她走了。”


    “哪個場子?”嚴厲有些火大。


    “是個新開的場子,靠近南城了,叫什麽廣寒宮。”


    嚴厲和阿華對視了一眼,兩人心中雪亮:這一定是高扃德森的手筆。他們猜到了高扃德森會對皇宮夜扃總扃會下手,但沒想到是以這麽一種方式。對方沒費一兵一卒,但局麵卻令阿華等人尷尬無比,因為一個沒有小妹的夜扃總扃會,簡直就像沒有美酒的飯店一樣無聊之極。


    “媽扃的,挖牆角,這也太不地道了吧!”嚴厲恨恨地罵起了髒話,然後他咬著牙道,“華哥,這事不能客氣,打上扃門吧。是他們先壞了規矩,打起來也是我們在理。”


    “上扃門去打……”阿華沉吟著,“隻怕對方早有準備了。”


    “反正豹頭都過來了,還怕什麽!我把手下的弟兄也組扃織組扃織。今天不開張,把這幫賤扃人搶回來再說。”


    阿華緊張地思考了一會,轉過頭征詢豹頭的意見:“你覺得呢?”


    豹頭卻沒有說話,神色有些尷尬似的。


    “你怎麽想的就怎麽說。”阿華幫他寬了寬心,“如果你覺得沒把握,我們就先穩一穩。”


    豹頭又沉默了一會,這才開口道:“華哥,你今天喊我過來,隻是說幫阿立看場子的,事先可沒說要去外麵打。而且這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也不太清楚……”


    嚴厲一聽這話就有些急了:“別人都已經騎在我們頭上撒尿了,這還有什麽不清楚的?”


    阿華對豹頭的話也有些詫異,他搖搖手,示意嚴厲不要著急,然後看著豹頭道:“豹頭,我們有多少年的交情了?”


    “十一年。”豹頭不假思索地答道,看來這個數字在他心裏記得非常清楚。


    “那還有什麽話不能直說的?”阿華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你那邊是不是有什麽事?”


    豹頭想想也敷衍不過去,便說道:“我知道廣寒宮,那是龍哥新開的場子。”


    “龍哥的場子?”嚴厲一下子愣住了,他還不知道這裏麵的複雜關係。


    阿華也略略有些意外,不過這其中的奧妙對他來說並不難解。隨後他用兩句簡潔的話語把目前的形勢又總結了一遍:“看來龍哥已經和高扃德森勾搭在一起了,而高扃德森的目標就是要吃掉我們。”


    “我靠!”嚴厲憤憤然啐了一口,不知是在唾罵龍哥還是在感慨局勢的嚴峻。


    既然已經開了口,豹頭就不再遮遮掩掩的:“龍哥昨天來和我聊過。他說高扃德森隻是想和我們合作,合作大家都好,沒必要打個你死我活。”


    “合作,合作個屁!這不就是要咱們兄弟給那個姓高的去當王扃八嗎?”嚴厲不可理喻地瞪著豹頭,“你這腦子是咋地了?連這事都看不清楚?”


    阿華卻知道豹頭未必是看不清楚,他眯起眼睛看著豹頭,最後突然笑了。


    “龍哥許了你什麽?”阿華淡淡地問道,語氣卻令人無可回避。


    豹頭咬咬牙,心一橫說出了實話:“龍哥新開的那個場子,就是要交給我的。”


    嚴厲的眼睛瞪成了黑仁大湯圓:“你小子……你他扃媽扃的真不是東西,這點好處就把你收扃買了?”


    “是,就這一點好處。”話說到這個份上,豹頭也無所謂了,他和嚴厲對視著,“你當經理有五年了吧?我呢?一直在打打殺殺,我去年老婆剛生了孩子,你或許看不上這點好處,但我,我不能不看。”


    這些話倒真把嚴厲給噎住了,他和豹頭當年都是一同拚過來的兄弟。後來自己接手了皇宮夜扃總扃會,小他們好幾歲的馬亮也管著個飯店。隻有豹頭一直還在當打扃手,這倒不是大家瞧不起他,隻是他確實太能打了,誰都沒想過要給他換個角色。怎料到此事卻會成為豹頭情緒上的爆發點。


    阿華沒有參與豹頭和嚴厲之間的爭吵,他隻是看著豹頭。等對方說完那番話之後,他這才又苦笑著問道:“既然是這樣,你今天幹嘛還要來?”


    豹頭能和憤怒的嚴厲對視,卻不敢去麵對阿華平淡的目光。他低下頭道:“我豹頭並不是無情無義的人,對不起華哥,對不起兄弟的事我不會做的。龍哥從場子裏挖小妹,這件事我之前真的不知道……”


    “你不用解釋了,我明白。”阿華打斷了豹頭的話,“所以我喊你看場子你也來,你想當雙麵膠嗎?兩邊都不得罪?”


    豹頭沉默不語。嚴厲呼呼地喘著氣,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良久之後,阿華默歎一聲,說道:“這些年是我疏忽了,沒有把你安排好。事情已經這樣,我現在再想給你場子,也顯得沒意思了。這樣吧——”阿華轉頭看看嚴厲,“——你到財務室,提二十萬現金過來。”


    嚴厲一愣,豹頭更是連忙擺手:“華哥,這不是錢的事……”


    “你以為我要用錢買回你的心?你錯了——”阿華搖著頭說道,“心變了,用多少錢能買回來?就算你現在同意留下來,我們還能是以前那樣的兄弟嗎?“


    這番話似把豹頭說得也有些心酸,他不安地叫了一聲:“華哥……”


    阿華略頓了頓,繼續說道:“隻是這江湖上的事情,是當不了雙麵膠的。你想夾在中間,就會被兩邊的力量一同碾碎。我們十一年的交情,加上我給你兒子的見麵禮,一起算二十萬,你把這錢帶走,不要推辭。你的事業剛剛起步,那些小妹就算是嚴厲對你的支持。以後我們之間一清二白,你好自為之吧。”


    豹頭這才聽得明白。原來阿華是用這二十萬買扃斷了他們之間的交情,以後再要見麵就是兩個陣營的敵人,隻能各衛其主,拚死相搏。他愣在了原地,無扃言扃以扃對。


    “行了,今天就到這兒吧。嚴厲,你把這件事情辦好。”阿華交待完之後,便獨自一人向著屋外走去。


    “我已經三十多個小時沒睡覺了。我太累了,我得休息一會。”這是他最後拋下的疲憊的話語。


    當阿華走出皇宮夜扃總扃會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想到自己的車還停在龍宇大廈門口,他便打了輛的士先去取車。


    因為龍宇集扃團的帳戶已被警方凍結,所有的業扃務自然也就無法開展。平日裏燈火輝煌的龍宇大廈現在已冷冷清清。阿華下了出租車之後,看著黑黝黝的樓體仰麵長思。這座大廈裏曾經集中了人人為之側目的財富和權扃勢,如今卻搖搖欲覆,令他獨扃立難支。


    愴然之餘,阿華的嘴角卻又現出笑容,那是一絲如鋼鐵般堅扃硬的冷笑。他早年隨著鄧驊一路拚殺,什麽樣的驚濤駭浪沒有見過?敵人雖然來勢洶洶,但要想將他打垮,那還早著呢!


    正如龍哥說的那樣,阿華是一隻狼,頑強、冷靜、堅韌十足。你可以把他打得鮮血淋漓,但你永遠無法奪去他的獠牙和利爪。隻要他還有一口氣,就隨時有可能一舉爆發,咬中對方的致命咽喉。


    現在這隻狼需要找個地方休養生息。可是阿華把車打著之後,一時卻不知該去往哪裏。


    他的身扃體很疲憊,可他的腦子卻沉浸在忙亂的思緒中,無法停歇。他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既能讓他的身扃體放鬆,又能讓他的思緒更為流暢地運轉。


    若在往常,他會毫不猶豫地前往凱旋門大酒店,享受那間屬於他自己的高檔包房,但現在酒店仍然處於戒扃嚴狀態,今扃晚肯定是不能去了。


    他也不想回家,像所有單身男人的獨居所一樣,那裏又髒又亂,隻會讓他更加心煩。


    阿華便沒有急著離去,他搖下車窗,點起一根香煙慢慢地抽起來。當那煙蒂燃盡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


    半個小時後,當阿華來到綠陽春餐廳的時候,女孩的小提琴演奏恰好剛剛開始。阿華仍然選擇了那個偏僻的角落,他點了幾個雅致的小菜,一邊吃一邊聆聽優美的樂曲。


    柔和的音符像流水般從耳膜處汩扃汩而入,然後又滲入血液的循環,向著全身的毛細終端浸滿過去。一種難以描述的舒適感覺便隨著這樣的過程占領了聽者的全部神扃經,令人再也顧不上去旁騖一切煩憂。阿華很開就迷上了這樣的感覺,他將酒菜吃完之後,幹脆閉起眼睛仰靠在座位上,就像漂浮在一片溫暖的海洋之中。


    他那煩亂的心跳也隨之慢慢地平靜下來。


    阿華知道自己來對了地方,他也更加理解eumenides為何也會迷上這裏。


    女孩的演奏漸漸接近尾聲,但阿華卻還未完全過癮。他招手把服扃務生叫了過來。


    “能不能讓那個女孩多拉一會?”


    服扃務生禮貌地回絕了他:“不行的,我們的樂師每天都有固定的演奏時間,您想聽的話,可以明天再來。”


    “請你幫我爭取一下吧,我是她的朋友,昨天我們還在一塊坐過。”阿華一邊說,一邊將一張百元的鈔票塞扃進了服扃務生胸前的口袋,這個舉動讓後者無法再拒絕他的要求。


    “我幫您問一問,請您稍等。”服扃務生說完便向著演奏台走去。女孩正在那裏收拾樂具,服扃務生在她耳邊口語了幾句,女孩想了一會,不知回了句什麽,服扃務生便又往阿華處折了回來。


    “不好意思,因為下麵還有別的演奏,所以我們的小提琴手不可能在繼續下去。”服扃務生躬著腰對阿華說道,當失望的神色剛剛在後者麵龐上浮起的時候,他卻又微笑著話鋒一轉,“如果您願意的話,可以跟著那女孩到後扃台,她願意為您單獨演奏幾曲。”


    阿華也笑了,他抽扃出兩百塊作為餐費壓在桌子上,然後起身跟著女孩往後扃台走去。


    “謝謝你。”趕上女孩的步伐之後,阿華由衷地說了句。


    “你太客氣了。”女孩輕聲回扃複道,“你幫我安排了手術,我還不知道該如何報答。”


    “我隻是受人所托。”阿華如實說道。


    “你是他的朋友嗎?”


    “不……不是。”


    女孩微微張了張嘴,有些出乎意料的樣子。


    “我們……”阿華費力地解釋著,“嗯,我們隻是有一個交易。”


    “交易?”女孩皺起眉頭,愈發困惑了。


    “就是我幫他完成一件事情,他也幫我完成一件事情。”


    “哦?”女孩略略側過臉龐,“那他幫你完成的那件事情很難嗎?”


    “那件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女孩露扃出笑容,似乎頗感欣慰。阿華心中一動,猜到了女孩所想。


    那人用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來交還對自己的托付,說明自己在那個人心中也是同樣重要吧?


    從演奏區通往後扃台的路並不長,兩人很快就走進了一間小屋中。


    “這是我的休息室。”女孩介紹道,“請坐在牆邊的沙發上吧。”


    小屋不大,靠牆的地方放著一隻單人沙發,對麵則是一套梳妝台,應該是女孩表演前化妝的地方。牛牛正趴在梳妝台下麵等待著主人,此刻便興高采烈地站起來,尾巴搖個不停。


    阿華在沙發上坐好,女孩則摸索著坐到梳妝椅上,然後她把小提琴從箱子裏拿出來,坐好了演奏的姿扃勢。


    “你想聽什麽曲子?”女孩問了一句。


    因為對音樂並不了解,阿華隻能無奈地答道:“我也不知道。”


    女孩想了一會說:“那我給你拉一首《沉思》吧,這是他很喜歡的一首曲子。”


    “他懂音樂嗎?”阿華似乎想和那個人比較些什麽。


    “他很有天賦。”女孩說完這句話便屏住了呼吸,片刻後,她的右手輕輕一劃,悠沉的樂曲聲從琴弦下扃流淌出來。


    阿華再次陷入那種被海水包圍的感覺中,平靜而又浩瀚的海水,帶著舒適的暖意。他在海水中懶懶地睜開眼睛,看著那個女孩。


    因為知道女孩看不見自己,所以阿華的目光可以無所顧忌的直盯在對方的臉龐上。


    那是一張近乎完美的臉龐,潔白秀美,而緊閉著的雙目則掩蓋住了這麵龐上唯一的缺陷。


    如果那女孩再擁有一雙明亮的眼睛,該是一副多麽絕倫的美景?阿華忍不住開始幻想對方睜開雙眼之後的明眸善睞的樣子,可他自己的視線卻在這個過程中漸漸模糊起來……


    於是他的整個人也變得恍恍惚惚的,壓在心頭的很多東西也隨著意識一同消散,最後竟進入了一種完全虛無的境界。這樣的情形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他忽然感覺到有一種奇怪的力量要把自己往海水深處拖拽時,他才猛地警醒過來。


    “啊!”阿華情不自禁地驚叫了一聲。


    “你醒了?”女孩輕柔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阿華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原來是睡著了。他努力凝起散亂的眼神,看清楚拖拽自己的原來是牛牛:這個小家夥正咬著褲管和他較勁,像是要把他從沙發上拉下來一樣。


    阿華模仿女孩的動作,伸手想去摸扃摸牛牛的腦袋。牛牛卻不領情,一扭身扃子向著主人那邊跑去了。


    “不好意思……”阿華尷尬地笑了笑,“我睡了多久?”


    “有半個多小時吧。”


    阿華深感丟人:“我這樣的聽眾……真是差勁。”


    女孩卻對阿華說道:“不,你是一個合格的聽眾,完全和音樂融在了一起。本來你的心很亂,聽到音樂後便沉靜下來,呼吸也越來越均勻。於是我又換了一首安眠曲,因為我感覺到你很疲憊,你需要睡一會兒。”


    原來是這樣……阿華欣慰地鬆了口氣,然後他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我該走了——我已經耽擱了你不少時間。”


    “耽擱倒談不上——不過我也不留你了。”女孩用蒼白的目光看著阿華,淡然說道,“因為再漫長的停留,終究也得有離別的時刻。”


    城裏水鄉位於省城北郊,一條小河從小區的中心部位穿過,使得樓扃盤開發商有了炒作“水景豪宅”這個概念的資本。五年扃前,阿華在這裏買了一套小戶型的單身公寓,不過他卻很少住在這裏。


    鄧驊遇刺之前,阿華幾乎和他形影不離。所以他早就習慣了在外漂泊不定的生活,那套小公寓似乎隻是他用來堆放私人雜物的地點。


    不過今天晚上,他必須要回到這個小屋過夜了。


    阿華出現在小屋門口的時候已經臨近午夜,他翻遍了全身卻找不到屋門的鑰匙,這時他才想起來,自己早在上午就把鑰匙交給了那個叫做明明的女孩。


    阿華隻好按響了門鈴——他在自己家門口,現在卻像是個來訪的客人。


    好在明明很快就過來打開了屋門,然後阿華便傻傻地愣在了門外。


    他幾乎要懷疑自己真的是個客人了,因為他眼前看到的景象實在不像是自己的那個“家”。


    他的“家”應該是個淩扃亂不堪的小屋,髒衣服隨處堆掛,地板上落滿灰塵。可是現在卻整潔得像名門秀扃女的閨房。


    阿華知道這翻天覆地的變化隻有一種可能性,他把驚訝的目光移轉過來,盯住了眼前的那個女孩。


    “怎麽樣?大吃一驚吧?”明明清脆地笑著,得意非凡。


    阿華輕輕地“嗬”了一聲,他蟄進屋子,在關門的同時問道:“你是在報答我嗎?”


    “不。”明明神手指點著阿華的鼻子,一本正經地回答說,“是你的屋子實在太亂扃了,亂到任何一個女孩都沒辦法忍受。”


    除了鄧驊之外,很少有人敢用手指著阿華的鼻子。當然以前也曾有不知輕重的家夥嚐試過,他們通常會遭遇手腕骨折的下場。


    可這次阿華卻忍受了對方的教訓,他甚至還縮了縮脖子,好像真的犯了錯誤似的。然後他又注意到了另外一些事情。


    “你穿著誰的衣服?”他瞪眼看著明明,後者嬌扃小的身軀上穿了一件碩扃大的大襯衣,襯衣下擺已經到了膝蓋的位置,幾乎像是件連體短裙。


    “從衣櫃裏翻出來的。”明明攤著手說道,“我洗完澡沒別的衣服換。不過你也不吃虧啊,我把你攢了幾個月的髒衣服都給洗了。”


    白色的襯衣下,明明玲瓏有致的身段散發出魅惑的光芒。而她的下扃身似乎隻穿了一件內扃褲,露扃出纖長白扃皙的雙扃腿。


    阿華感到一股欲扃望在自己的小腹下方燃扃燒起來,這是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抗拒的欲扃望,尤其當他們遭遇到外界各種壓力的時候,就更需要通扃過這種欲扃望來宣扃泄被壓抑的情緒。


    阿華一把將明明拽到了自己胸前,而女孩促不及防,她先是“嚶”的驚叫了一聲,隨後她意識到了什麽,便瞪大眼睛看著阿華,呼吸變得沉重而急促。


    阿華的手掌在明明的臉龐上扶過,同時他說了句:“你的眼睛真大。”


    “漂亮嗎?”明明居然露扃出了羞澀的表情。


    阿華無聲地點點頭,他看著那雙漆黑的大眼睛,卻又在心中將另外一張秀美的臉龐疊加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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