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天明附在他耳畔低語:“藍董別忘了,是你和我們,都徒勞無功,如果程之逸大獲全勝,我和老師都不能保證你的這些秘密依然是秘密。”


    “你!”藍屹額前飄著的幾縷金發在微抖。姚天明整理著西裝,連多餘的眼神都沒有,大步流星地進了展廳。


    時鳴等著程之逸走了之後,掙紮起身,劇烈的眩暈感讓他不得不撐著牆壁慢慢挪,挪到沙發上去撿起昨晚散落一地的外衣。


    他穿好自己衣服又從程之逸的衣櫃裏找了一件大風衣裹在身上,還是覺得冷。此刻他也顧不得這些,拿出手機打給秦詩楓。


    秦詩楓倦怠地應著:“怎麽了?”


    “小楓,忙嗎?”時鳴說話都得花十二分力氣。


    秦詩楓睜開眼看了看顯示屏上的名字,是時鳴沒錯,她問:“時鳴?你這是……”


    時鳴的聲音有些像木工鋸床腿一樣令人難受:“病了,你方便來接我去個地方嗎?”


    “方便倒是方便,你稍等我半個小時,昨晚帶回來一個吸毒的,我先安排一下。”秦詩楓也掀開被子起床,時鳴雖然聲音變了,但從語氣裏,秦詩楓依然能感受到他的嚴肅。


    剛從市局開車出來,門口停著地一輛紅寶馬堵住了秦詩楓的車,她有些急躁地按著喇叭,開始示意門衛上前查看。


    門衛還沒拿著電警棍走上前,車裏的人下來了。秦欣一個眼神望去,門衛提著棍子退到了一邊,她走過來敲開秦詩楓的車窗,隻說了兩個字:“換藥。”


    秦詩楓看了看手表:“下午,下午換,我現在有急事。”


    “不行。”秦欣難得回答否定的話,以前她的沉默就代表了所有的“不”字回答。


    秦詩楓漂亮的眼睛一轉,和秦欣說:“出警,現在西山區那邊有警情,我需要過去,下午我去醫院換藥,你那麽忙,我就不打擾你了。就這麽……,誒誒,你幹什麽!”她話好沒說完,秦欣手已經伸進車裏打開了車門。


    秦欣話很少,說話隻會浪費做事的時間,這是她的準則。拉著秦詩楓直接下了車,隨後把車鑰匙扔給旁邊的門衛說:“把車開回去。”


    秦詩楓有些焦急,她對付軟硬不吃的秦欣,根本沒有任何辦法,這個人不在乎自己生氣,也不在乎自己委屈。上衣口袋的手機又在震動,秦詩楓知道又是時鳴打來的電話,她也顧不得秦欣的好意,猛地一個右勾拳直接朝對方的中庭砸了過去,秦欣立刻後仰,右手還是沒有鬆開秦詩楓的手腕,她抬手肘擊格擋,避開了襲擊。


    隨後拉著秦詩楓的手腕輕輕一別,別在了對方的背後,整個人被拉了回來,秦欣捏著秦詩楓的下巴迫使其仰頭,兩個人近在咫尺地呼吸交錯,秦欣不滿地嘲諷:“警校不會就教你這樣偷襲吧?”


    秦詩楓的眉眼也染了怒意:“你到底要怎樣?我都說了我有急事,不換藥又不會死!”


    秦欣手下的力道加了幾分:“我不喜歡老是聽到這個‘死’字。”


    “我管你喜歡什麽,莫名其妙!放開我!不然我喊人了。”


    秦欣見不得她和刺蝟一樣渾身利刺的模樣,她有心治治這個人的嘴,別在後背的手一用力,肩胛處立刻傳來了微響。與此同時,秦詩楓的哭聲也響了起來,她的淚沿著臉頰滑在秦欣的手心裏。


    她愣住了,望著溢滿淚水的雙眼,秦欣鬆了手。


    秦詩楓無力地跌坐在車蓋上,扶著都快被卸下來的左臂,不停地哭。秦欣怕她的淚感染了傷口,抬手去替她擦拭,對方卻側過身子,躲開了。


    她皺了皺眉頭,停在半空的手放了下來:“對不起!但藥還得換。”


    秦詩楓繼續哭著說:“換就換嘛!胳膊都要斷了,扶我去車裏休息一下啊!”


    秦欣把她扶起來,扶到了自己的車上,秦詩楓故意表演地疼痛難忍,涕泗橫流地懇求著:“幫我取個冰袋,真的太疼了。”


    秦欣緩和了語氣:“我車裏沒有,我帶你直接去醫院。”


    “別別別,我車裏有,在我後備箱,像我們這種經常跌打損傷的,都會常備。”秦詩楓看秦欣不動,又流了兩行淚。


    秦欣無奈隻好去找早已泥塑了的門衛取回秦詩楓的車鑰匙,到她的後備箱取冰袋。剛打開後備箱,秦欣的耳邊傳來了汽車發動的聲響,等她回身一看,自己的車已經上了主路揚長而去。


    她憤憤不平地砸在後蓋:“媽的!”


    秦詩楓一手開車,活動著左臂,自言自語地說:“時大白,你可欠我個大人情,等你離開前狠狠地宰你一頓。”


    說完,時鳴“心有靈犀”地又打來了電話:“還沒到嗎?”


    “快了,你都不知道我遇到了什麽妖魔鬼怪。”秦詩楓的聲音還帶著哭腔。


    時鳴著急地問:“發生什麽事了?”


    “私事,擺平了。你等我的!”


    時鳴一定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有這麽虛弱的一天,需要被一個女孩子扶著上車。身上陣陣寒意還在浪湧交疊,靠著窗戶都想求秦詩楓打開暖氣。


    “你怎麽沒開你的車來?”時鳴也發現了這輛紅色的寶馬。


    “車送去修了,看你有急事又這麽虛弱,問朋友借的。你怎麽忽然燒得這麽厲害?”秦詩楓透過後視鏡去看時鳴。


    “沒什麽,我故意的。”


    “故意?發燒怎麽故意?”秦詩楓好奇地問。


    誰知時鳴居然笑了:“你真的想聽?”


    秦詩楓抱怨著:“廢話,昨晚一夜沒睡蹲點,今天一大早被你吵醒,不配知道真相嗎?”


    “昨晚做完之後,我衝了個冷水澡。早上就這樣了,親測有效,你以後著急請假的時候可以試試。”時鳴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做完?做完什麽,”秦詩楓一個急刹車驚叫出聲,“時鳴,你是個變態吧!你,你別和我說是和,是和程老師。”她的臉不自覺的燒起來。


    “我向來潔身自好,除了他也不可能是別人!”時鳴仿佛在描述一件理所當然的小事。


    秦詩楓說不出話來,她漲紅著臉停頓半天才道:“程,程老師,是,是神仙一樣的人。你……”秦詩楓心裏的別扭不是因為這件事,而是程之逸。雖然他隻在警校任職一年,但他已經成了很多人心裏白月光的存在,像懸於天際的流星,短暫卻足夠耀眼。


    時鳴笑著說:“神仙應該也有性.生活吧!”


    秦詩楓如果不是念在時鳴生病發燒,一定會在下個路口把人扔下去,自己回去找秦欣換藥。


    兩個人關於“神仙”的討論告一段落,逐漸早晨程之逸喂他的退燒藥起了作用,時鳴靠在後座睡了過去。等再次醒來了的時候,已經到了目的地。


    這是地處郊外枯山的一處司法研究所,秦詩楓對這裏再熟悉不過,經常送檢都會來這裏。在路邊停好車之後,還需要陪著時鳴走一段山路,才能找到入口。


    時鳴頭重腳輕的感覺緩和了不少,隻是還是走得有些緩慢。秦詩楓這才問:“你來這裏,是要鑒定上次和我說的查不出毒源的毒品嗎?”


    時鳴搖搖頭:“不是,我要檢測的東西前幾天已經送過來了,今天是來取結果。”


    “不是毒品,是什麽?”


    “膚淺。你把姚老的學識和技術隻用了做毒檢才是大材小用,姚老可是應用化學屆的‘南極仙翁’,隻不過喜歡避世才來了這裏。我找他是私事。”時鳴這樣回答,不過秦詩楓的話倒提醒了他,如果公安部還鑒定不出段昀一被注射的毒品,他倒可以來求助姚文家。


    “研究所”其實也隻是幾間簡樸的茅草屋,連柵欄都沒有,被兩個人念叨了一路的人此刻正穿著白大褂坐在蒲團上全神貫注地翻閱資料,以致於時鳴和秦詩楓都進屋了,對方依然沒有察覺。


    兩個人也有耐心地站在門口等著。


    直到姚文家要起身時,被這倆人嚇得跌坐回蒲團上。秦詩楓笑著過去把人扶起說:“時鳴不讓出聲,我就說會嚇到您嘛!”


    時鳴連聲道歉之後,有些著急地問:“姚老,前幾天……”


    姚文家抬手阻止了他的話頭:“小時,裏麵說。”他領著兩個人去了後院,姚文家布滿褶皺的手打開實驗室的鎖。


    一進屋,姚文家就把時鳴提供的晶管還給他,隨後示意秦詩楓關好門。神秘又緊張的氛圍逐漸蔓延,三個人坐在實驗台前,姚文家才低聲問:“你這個是哪裏來的?”


    “朋友送的。”時鳴不假思索地說,“姚老,是有什麽問題嗎?”


    姚文家皺起眉頭,扶了扶老花鏡,自言自語:“不應該啊!”他打量著時鳴手中的東西,壓低聲音道,“如果我沒猜錯,這個東西應該就是永生香。”


    時鳴倒沒有太多驚訝,程之逸給自己的東西是永生香太正常了。


    “可你說這是朋友送你的,但小時,這不是普通的成品香水,這是沒有經過任何加工的原液,也就是配方。”


    姚文家滄桑的語調摩擦著時鳴的思緒,他帶著萬分詫異看了看手裏的東西,隨後又問:“這,這是不是意味著,得到這個就能得到永生香的製作配方?”


    “是這樣,也不僅是這樣。得到這個,還意味著可以得到‘永生’的這項提純技術,你要知道,世界上其實並不存在永遠不分解的分子,但永生香可以做到。當年程氏沒落就是因為這個技術被太多人覬覦,程沂隆包括他的太太,母親,以及研發的專家,幾乎都因此喪命。隻剩下了唯一的獨子。”


    時鳴坐著有些耳鳴,一時間呼吸都有些困難。那種眩暈的感覺又來了,他勉強撐著實驗台問:“姚老,您,真的確定這是原液嗎?”


    姚文家這才知道時鳴也不清楚這個東西的來曆,肯定地說:“確定。”隨後笑著說,“當我確定之後,我陷入了兩難的抉擇,這對我的職業操守真的是莫大的考驗,你要知道程沂隆都不是化學出生,居然可以研究出這種絕世無雙的東西,我實在忍了又忍,才克製住一探究竟的衝動。”


    時鳴身上的冷汗不停地冒出來,他陪著笑了笑:“謝謝姚老。我自然信您!”


    第29章 迷局08


    從山上下來,時鳴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再沒了戲謔,一路上不管秦詩楓說什麽,時鳴總會反應半天才給出一個敷衍的答案。


    “要不去醫院吧?”秦詩楓有些擔心他,“正好我的臉也該換藥了。”


    “去國際會議中心。”時鳴把身上的風衣裹緊,又重重地咳了幾聲。


    離溫華主城區還有一個小時,嚴宋的電話打來了。時鳴握著震動不停的手機,手依然有些發抖,他不知道對方會帶給自己什麽答案,關於“程之逸”這三個字,又要聽到什麽樣的噩耗。


    “頭兒,我是廷策。”


    時鳴以為是其他事,鬆了一口氣:“嗯,有什麽事嗎?”


    “您之前讓嚴宋查的那個組織,是我和國際刑警對接了……”隨著陳廷策中音十足的語調,時鳴多希望這個時候能徹底失聰。


    “符合您提供的信息的這個組織的全稱叫mistral,隻在十二年前犯下的一起大案裏出現過一次。”陳廷策說到這裏,聲音停頓了片刻,時鳴聽得到是嚴宋在旁邊囑咐著什麽。


    過了一會兒,陳廷策的語調明顯沒有剛才利落,隻是支支吾吾地說:“十二年前,就是那個歐洲華僑程氏家族,程,程沂隆,好像是這個名字。”他清了清嗓子。


    時鳴有些煩躁地說:“我都知道了,你說重點。”


    陳廷策和嚴宋對視了一眼,眼神都閃過了些許不忍。程氏沒落的“秘辛”慢慢鋪陳在時鳴眼前。


    他忽然明白了程之逸所有難以解釋的舉動和奇怪的心理。


    “現在國際刑警留著的信息和檔案還是當年程家私家偵探提供的。這個組織簡稱是m集團,非常神秘,無從考究它是何時創建,現在是否還在。


    當年第一次暴露是因為他們盯上了程家永生香的技術。頭兒,用你的話說,這個組織隻是為其他犯罪提供一個中間過程和條件,他想得到程氏的技術具體要做什麽,估計除了他們也沒人知道。當時,組織的一個頭目親自出麵,想說服程沂隆和自己合作,出價奇高。可惜,程沂隆拒絕了。偏偏這項技術隻有程沂隆一個人掌握著,除了逼問隻有獲得配方兩個途徑。程沂隆是個有骨氣的人,知道對方想得到這項技術,一氣之下把所有原液都毀了,這個舉動也徹底惹怒了m集團,於是他們開始了窮追不舍。”


    陳廷策翻著資料繼續說:“這些人的手段十分卑劣,先是綁架了程沂隆團隊的幾個骨幹,程沂隆依舊不肯服軟之後,將這些人都殘忍殺害再送回各自的家門口。從這之後,程氏除了巨額賠付,也沒有人敢與其合作。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程氏走向了沒落,在國際香水屆幾乎查無此人。十二年前,m集團綁架了程沂隆的妻子,據說當時妻子似乎還懷著身孕,為了不拖累程沂隆,妻子選擇了自殺。程沂隆怕下一個輪到自己的兒子,於是把製作的技術告訴了他的獨子程予安,就在他打算自殺的時候,被對方的人先一步找到,連同程予安一同綁走。”


    “後來,後來就是程予安自己的供述,他的父親似乎早已料到這一步,提前吞了瘋藥,於是對方把矛頭對準了程予安。為了威脅程予安,他們把程沂隆活剮在他兒子麵前,可到父親斷氣的時候,程予安也什麽都沒有說。”


    並不是陳廷策為了照顧時鳴,故意縮減了這段描述,而是當時的程予安隻和警方交代了這一句。


    二十歲的程予安也和父親母親,死在了那個冬天。重新回國的人,叫“程之逸”。


    時鳴捂著心口傳來的陣痛問:“程予安是怎麽脫離他們控製的?”


    “不是脫離,是被解救出來的。程予安自己研製了一種追蹤香,和私家偵探早已定好了,這種香隻有喝了特定的藥才能聞得到,他們的私家偵探是通過這個辦法才領著警察找到程予安藏身的地點,把人救了出來。”


    陳廷策回答後,半天聽不到時鳴的問話,隻能聽到粗重的呼吸聲:“頭兒,還在聽嗎?”


    “嗯。”


    “那個嚴宋還有事和您匯報。”陳廷策說完,嚴宋的聲音就想起來了,“頭兒,今天溫華市那個品鑒會據媒體報道,永生香要回歸。”


    “我知道了。”時鳴壓著咽喉的癢痛,忍著咳嗽,“這幾天你們和文玥姐跟進一下段昀一身上注射的毒品檢測結果,有情況再和我匯報。”


    “收到!”陳廷策和嚴宋同時應和。


    掛掉電話,時鳴扶著副駕的座椅開始重重地咳著,秦詩楓透過後視鏡都能看到時鳴眼球充血,咳出了生理眼淚。


    直到喉間都有了血腥味,時鳴才覺得胸脯和喉間的癢有所緩解,他挪到主駕駛的後座,湊近秦詩楓低聲說:“小楓,幫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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