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沁彤蹲下來跟著程之逸的思路走:“所以,您的意思是,這個隨機的殺人?”


    “目前隻能推測隨機,這場雨消滅了不少痕跡,但從死者指甲縫裏濕潤的泥土來看,這裏應該就是第一現場。”


    程之逸的目光轉移到了現場的環境,這是一個逼仄的小巷,南北走向,這裏的小二樓即將被拆遷,所以住戶很少。


    時鳴在外圍和嚴宋走訪圍觀群眾,問到了,昨晚是否聽到呼救的聲音?回答都是否定。


    第55章 亂局10


    時鳴摩挲著下巴疑惑:“昨晚這場雨是八點左右開始下的,雨聲雖然能掩蓋一些聲音,但不至於呼救聲完全聽不到。”


    “警官,我就在這巷子拐角住著,真沒聽到。是今天早上我起來倒垃圾的時候,看到地上的人才報的警,當時給我嚇得!”說完,婦人順著胸脯,很顯然嚇到她的是丁暖仰麵朝天,瞳孔放大的慘狀。


    程之逸站起來,順著這條巷子向南走去。死者的頭朝向北方,很顯然是從南跑入巷子裏,被追到之後殺害。那這條巷子和寒山公園有什麽關聯?


    提到寒山公園,程之逸的心頭總籠罩著一層陰雲,他心底祈禱,但願丁暖不是步趙芯璐的後塵。溫沁彤看到程之逸自顧自地走著,小跑了兩步跟在身後:“專家,您是不是發現什麽了?你說,我都記下來。”


    程之逸溫和地笑著說:“沒必要,我的發現有時候也是些沒用的發現,我的判斷有時候也是錯誤的判斷。”


    溫沁彤發揚著她迷妹的精神:“我不同意,破案不就是好的壞的,正確的錯誤的,都集中起來抽絲剝繭嗎?”


    交談間隙,程之逸走動巷口,麵前又是一條東西走向的小巷,他扭頭右看,就看到那個巨型的摩天輪。他溫柔地點頭:“說得對!”


    破案就是抽絲剝繭。


    溫沁彤剛想高興,可忽然又道:“可是,專家,如果真的是隨機殺人,那這個不懷疑對象和鎖定的範圍太大了,而且昨天那個巷子因為要搬遷了,監控都壞了好久沒人修。”


    “如果是隨機,那麽凶手還會第二次作案,殺第二個人。”程之逸說得很慢,也很平靜。


    溫沁彤聽著這句話,身上冷不防地打了個冷顫。


    他扭頭看著她,依然帶著笑:“嚇到你了?可我說得是事實,第二個人死了,我們離線索更近了。”


    這個解釋,溫沁彤怔怔地問:“您,您真這麽想?”


    程之逸朝東走著,走出了這片住宅區到了馬路上:“我真這麽想。”


    “那,那”溫沁彤又緊追著,但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最後來了句,“那我們隊長一定不會這樣想。”


    程之逸這才發現,馬路對麵就是寒山公園的後門,他一邊和溫沁彤交流,一邊又摸索著昨晚凶手和死者追逐的路線:“你們隊長當然不會這樣想,這就是我和他的區別。”


    溫沁彤偷偷瞥了一眼,替他辯解:“其實您也是說個理論性的可能,還是在盡全力破案,不然您現在這是在幹什麽?”


    “有時候,究根問底並不是個好習慣,人還是得學著給自己留些幻想,比如你和我。”程之逸佇立在後門的鐵柵欄前,回頭看著溫沁彤,“走吧,帶著你的幻想,進去看看。”


    清晨來散步的人很多,尤其是下過雨的清晨,空氣裏混著泥土和草地的芳香,時不時傳來的鳥鳴聲,都會讓人短暫地忘憂。


    程之逸並沒有走進去,從後門進公園的小徑上,居然留著模糊足跡,而且並不多。


    溫沁彤自然也發現了,她拿起相機就開始拍。


    程之逸指著雜亂交錯的腳步說:“步弓窄小的應該是丁暖的,另外的自然有凶手留下的。不過,”腳底的花紋不太一樣,很容易辨別,但他自己從這些腳印裏還看到第三個人留下的,而且也十分模糊。


    溫沁彤彎著腰問:“是不是這裏早上有人來過,破壞了現場。”


    “不太可能。”他指著這些腳印旁邊的泥地,“你上去走走。”


    溫沁彤踩著走了兩步,一回頭對比,才明白程之逸這句話的意思:“新留下的足跡很清晰,昨晚經過雨水衝刷相對模糊。”


    “對,所以說,這兒昨晚除了死者和凶手還有人經過,讓技術組的人提取,回去做個鑒定,現場破壞太嚴重了。”


    隨後他根據這三組足跡開始分析:“不管另外兩組哪一組是凶手,腳步跨幅都很小,可以說這段路,除了丁暖的步幅越來越大,另外兩個人都收著步子,說明凶手是要逼著丁暖離開這個公園。”


    溫沁彤皺著眉問:“那是不是意味著凶手就是在公園鎖定了丁暖?”她大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專家,我們現在還不清楚對方隨機殺人的動機,比如說像之前主播連環凶殺案裏,凶手是為了取她們體內的激素,動機決定了他的作案手段,如果說對方是為了報複社會,那在公園裏直接砍人,或者開車公路上橫衝直撞都比咬死一個人更有效果啊!所以他可能是臨時起意,偶遇丁暖,其實這種最有可能是他臨時為了得到某種滿足,而丁暖正好具備的東西,比如劫財劫色,但我實在想不到,丁暖身上沒錢,也沒有傷,周邊住戶甚至沒有聽到尖叫,居然被活活咬死。”


    程之逸從她這段話忽然捕捉到了一句關鍵信息:為了得到某種滿足,他開口道:“或許,他要得到的滿足不是財色,咬人就是他最直接的方式呢?”


    溫沁彤望著他,難以置信地說:“什麽滿足,需要咬人脖子啊?吸血鬼?”


    程之逸笑了笑:“告訴現勘組來取證,我們進裏麵看看。”


    案發現場的屍體已經包了起來,時鳴叉著腰低頭看著,聽嚴宋低聲問:“頭兒,這不會又是那個m集團的吧?他們到底要幹什麽啊?”


    時鳴搖頭:“別太早下結論,不是所有的犯罪都是m集團的操作,等進一步屍檢看看。”他看著崎嶇不平的巷道,有些失望,“這場雨可真是下得不巧。”


    隨後他又想到什麽,問嚴宋:“她是天河八中的學生?”


    “對啊!”


    “邱浩霖和董承華,林小娟,是不是也是這個學校?”


    嚴宋一拍手:“對啊,她們都是天河八中的學生。”


    時鳴眼神裏充滿謹慎和好奇,他不太敢把這些巧合關聯起來,但似乎他不得不去趟天河八中了。


    天河八中是天河市的重點中學,這裏有邱浩霖這樣的官二代,也有董承華這樣富二代,還有丁暖和韓小娟這樣成績斐然的普通學生。


    時鳴也是這個學校畢業的學生,他本來都打算自己去,可想到這裏也算是自己的母校,一定要等著程之逸一起去。


    車停在公園的正門,程之逸和溫沁彤一出門就能看到他的那輛霸道車,溫沁彤很有眼色地替程之逸打開副駕駛的門,隨後自己跑到後座。


    一上車,時鳴就道:“就這一個表現,我沒白培養你。”


    溫沁彤“嘿嘿”一笑:“都是隊長栽培的好。”


    時鳴一手開著車,另一隻手去握程之逸的手,現在對於這些親密的舉動,兩個人都開始習以為常。


    “怎麽這麽涼?”時鳴時時刻刻擔心他的身體。


    今天早上是時鳴起身穿衣服把人驚醒的,程之逸是聽到“寒山公園”才打算來,走的急隻穿了一件白t和寬鬆的西裝外套。


    他的衣櫃裏隻有寬鬆版型的西裝,這是他從小到大定製修身款的衣服“後遺症”,他見不得緊身的東西。


    程之逸望著窗外沒回頭,隻是反手握緊時鳴的這隻手:“那你給暖暖。”


    溫沁彤:“咳咳,我說,咱們還在辦案。”


    時鳴問著:“那溫警官發現什麽了嗎?”


    “有有有。”溫沁彤把剛剛程之逸的分析說了一遍,“首先,可以判斷對方殺人一定是處於一種清醒的狀態,排除醉酒和精神病發作,然後他鎖定丁暖是他的受害人,隨機裏又帶有了一種偶然的確定,試想如果昨晚沒有這場雨,凶手會作案嗎?


    “會,那他殺人就是帶著目的,會提前準備,不會,說明他的確是因為這場雨帶給他一些作案的靈感。


    “那再想,如果丁暖和朋友沒有走散,凶手也會動手殺她嗎?會,那這個難度很大,凶手下手的幾率也很小,更不會選擇用咬人的方式,不會,說明丁暖和朋友走散之後,一定在某種情形下進入了凶手的視線。


    “綜上所述,凶手是因為這場雨和突然出現的丁暖,臨時起意。


    “那問題又來了,寒山公園隻有正門和後門兩個門,正門對麵是鬧市區,大部分人會選擇正門進出,後門已經荒廢很多年了,出來就是案發的住宅區。所以,當時丁暖逃生的路線隻有這一條,後門的腳印也佐證了這一點。從公園走到後門,她慌不擇路的情況下,跑到了巷子裏,隨後被凶手追上,將其殺害。”


    時鳴聽完,就知道這是誰的推理方式,他還是笑著誇獎:“可以,跟著程老師學了不少東西!”


    溫沁彤剛想解釋,程之逸接話說:“還有另一種推測,凶手就是選擇在昨天要殺人,不管下不下雨,就是要殺丁暖,不管有沒有走散。”


    溫沁彤眨著大眼睛,從後座看著程之逸,低聲問:“專家,你,你不是說是隨機的嗎?”


    程之逸笑著道:“昨天那場雨天氣預報早就預報過,凶手提前知道丁暖的行程,要去寒山公園,走散這種事也完全可以操作,當時避雨的人多推搡,擁擠,而且這個公園的基礎設施很差,路燈設備也不齊全,黑暗裏丁暖回頭看不到朋友,就會開始尋找,等到她找著找著發現脫離人群之後,身後還有一個陌生人跟著,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我肯定趕緊到人多的地方啊!或者大聲呼救?”溫沁彤說完,立刻否定了,“不行不行,如果當時就我們,我呼救肯定會把我置於危險。”


    “所以,你隻能沿著公園的路,趕緊找出口,慌不擇路的情況下你跑到了後門,出去之後,你更茫然了,居然是一片即將拆除的房區,兩邊是看不到盡頭的路,眼看著身後的人就要跟上來,你立馬跑到了巷子裏,很不幸,還是被追上了。”


    溫沁彤吃癟道:“誒,專家,你……”


    時鳴搖頭解圍:“他不是逗你,他是在教育我。”


    “刑案偵查不能依靠推理,要依靠證據,證據才是會說話的真相。”這是程之逸之前上課時說過的忠告,在完全契合現場勘查的情況下,可以推演出幾種甚至十幾種符合條件的案發現場,而真相卻是另外一種最匪夷所思。


    程之逸坦然接受了這句話:“對,所以你能帶我去天河八中,說明你比大學時候長進多了。”


    時鳴的長進建立在無數的教訓上,溫沁彤聽了這句話,驚歎:“我們隊長從來沒服氣過誰,還得是專家啊!”


    “我也從來沒覺得誰可以過,他是第一個。”程之逸說得很慢,卻很清晰,歪著頭看著有些不好意思的時鳴,對方故意躲開這個目光,低聲說,“程老師,別太過了。”


    程之逸很享受,可以讓時鳴害羞的時刻。


    由於今天是周末,天河八中沒有學生嬉鬧的聲音,有經過昨晚的大雨,顯得寧靜又溫柔。


    溫沁彤站在校門口問:“隊長,再回來居然是查學弟學妹的案子,什麽心情?”


    “衣錦還鄉,如芒在背。”


    時鳴一早聯係好了校領導,畢業已經十年了,昔日的班主任也成了副校長,裘城遠遠看到時鳴就已經伸出手來。時鳴倒是有些犯怵,畢竟當年校史也沒少留下自己光輝的一頁,雖然都是反麵教材。


    果然,裘城第一句話就是:“還記得當年抓到你抽煙,咱倆滿操場跑的時候,你還是個毛頭小子,轉眼間居然成了護一方百姓的刑警隊長了。”


    時鳴有些尷尬地看程之逸,溫沁彤抓住機會問:“呦,裘校長,我們隊長還有些什麽光輝曆史呢?”


    裘城領著三個人進學校,邊走邊分享:“那太多了,當年時鳴也算是八中的風雲人物,高一剛開學沒多久,就有女生表白,每天晚上送他回家,巷子裏黑的啊,他又心善,女孩把他送到家門口,他又不放心人家,又悄悄跟著,把人家送回家。這樣折騰了一個月,他才來找我說清楚。”


    “我們隊長那時候就是萬人迷啊!”


    “嗯,差不多。時鳴人緣好,男生女生都喜歡跟他相處。”


    這句話倒讓時鳴暫時地舒服了些,程之逸一直跟在他身後,眼神溫暖又輕柔,他腦海裏是十年前的那個少年,勝過驕陽,雖然帶著惡習,帶著叛逆,但真誠又恣意的揮灑著風發意氣,是那麽耀眼。


    程之逸覺得這個人,無論什麽時候都可以令他心潮滾燙。


    時鳴不知道這些,他隻覺得困窘,輕咳了一聲,把溫沁彤拉到一邊,自己努力扭轉話題:“裘老師,我們來主要是最近咱學校最近老和公安搞聯誼,這不是來找源頭來了嗎?希望不是學校的問題。”


    “該問問,該查查,我和老師,學生們一定全力配合。現在的學生不像你們那個時候好管理了,我們可以把他們關起來,但你關不住他們天馬行空的思想,關不住假期放飛自我的交際。學校沒有問題,這一點我可以保證,但很無奈,學生的問題還是我們的失職。”裘城歎了口氣,收回臉上的笑容。


    時鳴比他高,很容易就能看到他頭頂飄著幾縷花白:“別這樣,我真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就是來問一些基本情況。邱浩霖,董承華他們的班主任和同學都在吧?”


    “在,在的,都在會議室等著呢!”


    時鳴自然先找的是丁暖的班主任,對方是新人老師,剛參加工作沒幾年,今年是第一次當班主任。坐在時鳴麵前時,眼睛還紅腫著,沒等對方開口,哽咽地聲音先打破了安靜。


    “早上,我是在班級群裏才知道的,找你們公安的問過之後,才知道這個噩耗。”


    時鳴抽出幾張紙遞給她:“先調整一下,我有幾個問題想問,這關係到我們的偵查工作。”


    對方擦幹淨淚點頭:“您問。”


    “貴校上個月發生的韓小娟墜樓事件,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


    “那場邱浩霖生日會有不少八中的學生,有你們班的嗎?”


    “之前已經有警察來問過了,沒有我們的班的,這個我也找學生都談過話。說句不該說的,警官,我們學校實行的是分級設班,丁暖是精英班,最好的班級,像邱浩霖他們都在平行班,也就是成績一般的學生。”


    時鳴點點頭:“那就是說,丁暖和他們也都不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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