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解釋:“晨晨是拐賣案的受害人,找不到父母,我一直收養著。”


    程之逸笑了一聲:“我知道,你的底細,從醫院那天你走過來抱我之後,我就都查清楚了。”


    “哦,那程老師這麽厲害,也幫我查查晨晨的父母唄!”


    “可以。”程之逸很迅速地答應了。


    第85章 定局14


    時鳴抬頭看他:“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麽查這些可以這麽快?就像百羅會所的三級會員製,這些我們警方通過秘密手段都不知,你居然那麽輕易就能查到。”


    程之逸學著他挑眉:“剛剛時警官挑逗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有好奇的時候,而我會選擇不回答。”


    時鳴睜大眼睛:“你真這麽記仇?”


    “當然。不然我這麽多年是為了什麽?”程之逸每一個答案,都是在交付自己的底線。他不信任任何人,但他就是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坦白地鋪陳在這個人麵前。


    時鳴嬉笑的表情漸漸凝重,他眼底帶著疼惜,俯下身子去親程之逸受傷的腳踝。即使已經腫得有些麻木,程之逸還是受驚地往回縮。


    時鳴逗他:“你剛剛不是想要我這樣嗎?”


    程之逸忍著痛往床的另一側躲:“現在不想了。”


    他拿過濕毛巾又重新蓋在腳踝上,開始回答上一個問題:“因為我有一張巨大的信息網,以歐洲為中心,覆蓋全世界的信息網,這麽多年,隻有我和秦昕負責經營。這種網絡就像蜘蛛織網一樣,我們可以從所有公開透明的信息裏,把我們要查的人和事形成一個巨網,每一個交叉的節點都能引出另外一些人和事。這張在明麵上的網,和從黑市或者其他不透明的途徑購買的信息,一直織就成一個立體網絡,可以從上麵隨意查找,當然這些的前提都是,和mistral有關。”


    時鳴第一次聽他這樣說,眼裏閃著訝異的光看著程之逸。


    對方淡淡地笑問:“怎麽這麽驚訝?以前你的程老師沒有告訴過你嗎?”問完,他故意恍然大悟,“看來他也沒多愛你嘛!”


    時鳴勾起嘴角,猛然出手把人拉到身前,腳上的毛巾掉落,程之逸吃痛地輕哼著,下巴已經被時鳴捏著。


    “自己的醋都吃,嗯?”時鳴另一隻手摟著他的腰問。


    程之逸眼神裏玩味沒有退散,他點頭:“我說了,如果吃醋是不舒服的話,那我確實是。”說著,他忽然起腳,左腿纏繞過時鳴的腰,跨在對方身上,從懷裏掙脫出來的手,直接扼著時鳴的脖頸,把人壓在了身下。


    這一套動作的連貫,時鳴都沒來得及格擋和招架。程之逸的手依然握著時鳴的脖子,身子緩緩而下,伏在對方的胸膛。


    這次輪到他貼著時鳴的唇說:“你不知道的事還很多,比如說,我會散打,我覺得如果我們比一比,應該不相上下,又或者,我還會潛泳,這也是為什麽我能在那場大火裏逃生的原因。懂了嗎?曾經的程之逸把你當成是他的附屬品,你隻負責給他想要的愛和安全感,其餘的他不會和你說。”


    時鳴被他磨得身體發熱,愣怔地望著眼神逐漸迷離的程之逸。


    “那現在呢?”他問他。


    程之逸伸出舌尖去舔對方的眼尾:“是這裏嗎?那天周衍舟碰你的地方。”


    時鳴忍笑說:“你太記仇了。”


    程之逸從他脖頸上鬆開了手,拿著指腹去碾磨對方的喉結:“現在,你擁有關於“程之逸”這三個字的一切知情權,程之逸也願意把他這一生所有糟糕和美好都獻給你。”


    他眨著眼睛,心跳貼著心跳:“你願意接受嗎?”


    時鳴的心在這一字一句的慢語輕言裏,越來越快。


    程之逸把手挪到他的心口,笑著說:“嗯,很好,沒有比這裏更誠實的回答了,時鳴,程之逸愛你。”


    時鳴不敢再讓這個人開口,不然他應該會心髒驟停在這張床上。


    程之逸說情話的時候,就是有這種殺傷力。


    時鳴指了指牆上的掛表:“再鬧要遲到了。”


    程之逸微微撐起身子,看著身下的人,柔聲說:“該輪到你來回答我的問題了,時警官。”


    “問。”時鳴摟著他側躺,不想讓程之逸胳膊酸。


    “郝樂東傷我那天,你為什麽會在我身後忽然出現?”


    時鳴眼底掠過一絲異色,隨後笑著:“你不會連我都懷疑吧?”


    “我完全有這個立場,如果你不說實話。”程之逸臉上恢複了那種談判時的疏離感。


    時鳴看了他一會兒,認真交代:“我,第二天是我生日,我想約你吃飯。本來打算電話裏約,你不同意的話我再當麵說,後來你也知道了。”


    “你,沒說實話。”程之逸表情溫和起來,“那些天你總是會來校門口徘徊,不是嗎?”


    時鳴像被戳穿心事一般不自在,他想追他的這種虔誠帶著少時的衝動,但他隻能站在門口,又帶著克製。


    程之逸想,自己對這個“陌生人”的心大概就是那時候淪陷的。他總能看到這個身影望著教學樓的方向。


    “阿逸,我不敢像大學時那樣追你,不是怕被你拒絕,是怕悲劇重演,我帶給過你太多痛苦了……”


    程之逸終於笑出聲了,他拍了拍時鳴的臉阻攔了後麵那些話:“笨得你,我要聽你說這些嗎?你在學校門口徘徊那麽多天,見過郝樂東嗎?”


    時鳴恍然大悟:“你是,你是說?”


    “我問過門衛,郝樂東從來沒出現過,他幹的可是要殺人的勾當,居然在犯罪準備的過程裏如此不成熟,但犯罪實施時,那麽精準的割向我的咽喉?那天,他又是怎麽正好跟著我,還錯認成了周衍舟。懂了嗎?時鳴同學!”


    時鳴眼裏閃著光,把人摟過來親了一下,才抱著人起身上班。


    程之逸永遠能在他最迷離的時候,指以方向,因為這個點,時鳴回想起自己白紙上寫下的這些名字,那個怪圈逐漸明朗了起來。


    時鳴把人抱著送到教室門口的時候,正好上課鈴響。


    目送著學委扶他走進教室,時鳴才轉身離開,走出教學樓看著逐漸灰沉的天氣,他擔心下雪,索性打算留在這裏打算等程之逸下課之後,直接送人回家。


    在這裏,他其實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可他既不想去找蘇建盛,也不想去找石明壽,一個人隻好繞著校園漫無目地地走。


    他的確很久沒有好好看過自己的母校了,尤其是那個天台。


    一切都還沒變,包括生鏽的鐵門,他推開之後,天台上貼麵和地磚都開始不同程度的開裂,很有年代感。


    時鳴隻要一踏足這裏,回憶的閥門總會很輕易地打開。這裏算是他的半本“回憶錄”。


    站在天台,還能看到博物館,還能想起自己曾經安慰程之逸的那些話語。


    果然,天空在這個時候飄來了小雪,給這份追憶添了幾分浪漫的氛圍。時鳴有些冷,把衣服的拉鏈拉起,準備去圖書館吹吹空調。


    轉身的瞬間,他掃掠了一眼視線內的幾棟樓。忽然間,他的目光落在了西南側的那棟半弧形建築。


    辦公樓。


    他印象裏,因為警體館地基最高,所以這裏安裝著一個360度監控的探頭。時鳴俯下身子去看,在他的正下方恰好是一個大型的監控頭。


    時鳴望著那棟辦公樓,像收獲了意外之喜,他連忙打給了陳廷策,語氣帶著難掩的驚喜:“廷策,你當時來警校的時候有沒有調取警體館最大的那個監控。”


    陳廷策回憶片刻否認道:頭兒,那個監控隻是一個覆蓋作用,很多細節它探不到,所以我沒調。”


    “現在來調!”帶著不可置疑的語氣,這個監控一定有亮點。


    電話剛掛,校園裏就響起了下課的鈴聲。時鳴聽著這種久違的音樂,有些恍惚又有些難以抑製的感動。


    他走下天台要去教室接程之逸下課。


    剛進教學樓,就看到石明壽也提著包下了課。時鳴尷尬地撓撓頭,這其實是倆人自畢業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麵。


    上次在溫華的時候,他故意裝睡錯開了那些見麵的機會。


    時鳴這次再也沒辦法裝點什麽,躲過去了,隻好硬著頭皮打招呼:“石主任。”


    石明壽見了他卻是十分的驚喜表露了十二分,他握著他的手不肯鬆,笑著說:“你小子,再不來見我,下次就等著看塊兒墓碑了。”


    時鳴抽出手來:“這,哪有人這麽咒自的?您肯定能長命百歲!”


    石明壽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問:“接之逸下課啊!”


    “對。”


    盡管當年他和程之逸的事,石明壽是第一個站出來強烈反對的,但時隔多年後,石明壽比兩個當事人都坦然得多。


    “我看他還在和學生們圍著討論案例,一時半會兒下不了課,要不先去我的辦公室坐會兒?”石明壽指了指對麵的辦公樓,“就在三層,不遠。”


    時鳴見對方盛情邀請,他給程之逸發了條消息,讓對方稍等片刻,便跟著石明壽進了辦公樓。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時鳴好奇地問:“您不是上個月就該退休了嗎?”


    這個直白的問題讓石明壽臉上的表情有了些微妙,對方回答:“我走了,沒人當偵查係的主任了,所以又反聘回來了。”


    時鳴覺得這句話很怪,偵查係的老師少說也有十幾個人,怎麽可能出現缺位的情況。


    顯然石明壽並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問起了程之逸失憶症的病情。


    因為現在正好是下課時間,回辦公樓的老師很多,電梯比較擁擠,倆人選擇了走樓梯。時鳴手機一直響,是程之逸給他回消息了,他站在樓梯口開始回。石明壽笑著說了句:“年輕人啊,就是粘人。”


    說完,先時鳴幾步上了樓,等他把手機放回口袋,一抬頭正好是石明壽的腿。


    他剛想誇對方腿腳麻利,卻突然間把所有的話堵在了嘴邊,因為他看到了對方的鞋。


    “那雙皮鞋是一款舊式皮鞋,有些陳舊,鞋麵沒有任何裝飾物,不係帶,用搭扣係著。”


    程之逸的描述飄在耳邊,時鳴忽然覺得後背有些冷,冷得讓他直哆嗦。


    時鳴的腳步越來越沉,腦海裏飛快地閃過很多畫麵,時青山交給自己的那張光碟,邱承俊和石明壽偷偷交換的紙條,以及更遙遠的溫華研討會。


    跟隨石明壽站到辦公室門口時,對方喚了他幾聲,時鳴才聽到。


    “想什麽呢?”石明壽轉動著鑰匙,笑著問,“怎麽了,近鄉情怯?”


    “還真有點,之前來您這間辦公室,一般都是來挨批的。”


    石明壽領著他進來:“這次不一樣了,你是客人了,快坐!”


    時鳴沒有坐,而是環顧四周。這間辦公室和他印象裏的陳設基本沒變,辦公桌,辦公椅,沒有遮光效果很好的窗簾,是百葉窗,石明壽喜歡那種光線似透非透的感覺。接著就是滿書櫃的書,放洗臉盆的支架還是上世紀的產物。


    時鳴走到他的辦公桌旁,桌上最顯眼的就是胡桃木的相框。他拿起來細看,照片的落款的時間是一九九七年八月十五日。


    石明壽正在洗手,看到時鳴看的出神,笑問:“那時候我是不是比現在更英俊些?”


    “嗯。”時鳴看著照片上的三個人,“另一個我不認識的是不是嚴老啊?”


    “是,是我和老蘇的師兄,走了九年了,那時侯在南政所有人都在想著從警的時候,隻有我們仨誌同道合地想到搞偵查學的研究,嚴峰大我們一屆,先考上了南政的研究生,我們倆緊隨其後,後來一路讀到博士,博士後,學曆那時候在我們看來都是廢紙,我們仨暗自較勁,比的更多的是誰的研究成國走出國門,和國際接軌,誰的文章又被選入國際期刊。”


    石明壽仿佛打開了“話匣子”,他拿過時鳴手裏的相框,鬆弛的眼皮疲倦地垂著,顯得這位老人更添了些風霜。


    “我們三個人第一次出現分歧是在博士第三年的時候,那時候老蘇結了婚回來,就跟變了一個人,所有的實驗和研討,他幾乎都和我們持相反的意見,也是那個時候,我和峰哥走的越來越近,老蘇獨自開始了一他偵查理論發展的研究。”


    時鳴忽然聯想到了自己畢業論文的選題,他難以置信地問:“蘇老研究的是偵查理論的發展?”


    “對。”石明壽坐在了辦公椅上,把相框重新擺好,為時鳴解釋著,“我和峰哥都覺得偵查理論的發展隻需要著眼於偵查學即可,但老蘇非要將犯罪學和他聯係起來,後來,他對犯罪學有一種近乎迷信的崇拜,他覺得隻有犯罪學一直超前發展,偵查學才能發展。但我們始終認為,一個研究的是犯罪現象,一個研究的是犯罪偵查,有因果關係,但不至於是依附關係。”


    時鳴回想著當時自己和蘇建盛的幾次爭吵,終於找到了對方那麽反常的原因。


    “不過後來可能隨著年齡越來越大,我們已經習慣了‘啃老’,對於學者來說,‘啃老’就是一直依靠過去的成就活躍在學術界,沒有再潛心修學的意思。我們仨裏麵,我是第一個有這種念頭的人,峰哥是第二個,尤其是他有了之逸這個徒弟之後,這種不再鑽研的感覺更加明顯了,所以這麽多年,依然活躍在偵查學界,被稱為泰鬥元老的隻剩下老蘇了。”石明壽把目光從相框上移開,望著時鳴和藹地笑,“人各有誌,不能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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