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逸看著他:“我托住他,你熟悉路,出島和時鳴他們碰麵,盡快解救人質。”


    周衍舟瞪大眼睛:“這不行,用我,那些人本來就是我抓的,我去償命。”


    “蘇建盛見到你,隻會加速一切發生,你本身就是嫌疑人,警方又怎麽會顧及你。”


    頭頂的直升機的聲音越來越大,程之逸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走出了叢林。


    霧島地霧氣將這裏包圍,時鳴用望遠鏡都看不到這裏的情況,他在島的最西側降落,登島才發現這裏的人,根本不是專業人士的對手。等時鳴他們走進雨林,才明白這裏易守難攻的原因。


    周圍全是霧氣,甚至分不清敵我。時鳴對講機喊道:“全員停止前進。”他需要等待專家對於路線的判斷。


    嚴宋看著紅外線地圖掃描整片密林,體溫傳感器反饋的信息,顏色越深代表著常有人出沒,嚴宋看著地圖上的綠點,和時鳴說:“頭兒,你的十點鍾方向,前進二百米,有三人持槍。”


    時鳴扣著耳機,低聲回:“收到!”他一邊拉響了手槍的套筒,忽然間,他感覺到身後有人接近,立刻呈戒備姿勢轉身正要開搶。


    王驍拿狙擊槍直接甩開了他的手臂:“我。”


    “誰讓你來的?”時鳴低吼。


    王驍嬉笑著:“沒我你成不了,快走,這些人的槍有些是空膛,就算有子彈他們也瞄不準,都是些擺設,手槍就能解決。你注意安全。”


    另一邊,程之逸又站到了蘇建盛的麵前,這一次他直接開門見山道:“放了那些人,我能保證你不會死。”


    蘇建盛盯著他:“你覺得我還會信你嗎?”


    “你隻能信我,因為現在來得不是什麽m國的警方,是我們時鳴,你最得意的學生。”


    蘇建盛的臉色終於變了,他如鷹一般的狠厲望向程之逸,從齒縫裏咬出四個字:“真的是他。”是時鳴,就意味著,這場博弈裏,他一敗塗地。


    “是他。所以你隻有挾持了我,才會順利出島,那些人質你留著隻是累贅,他們死了,你也跑不了,你難道不想活著見見石主任嗎?”


    這三個字明顯觸碰了對方,他的眼神不再帶著純粹的恨。他不得不承認,程之逸說到了他的心坎裏,關於這一切的真相,他也想要知道。


    接近這片霧島的所有警察都配著消音器,時鳴從東側接近,秦詩楓乘船從西側靠岸,這裏的霧沒有那麽濃,她很快在摸到了一條小徑。忽然間,不遠處響起了窸窣的腳步聲,很急,很亂,她眯起眼慢慢地給手槍上膛。


    周衍舟拚命地往島外跑,他除了需要躲避巡邏的人,還得注意方向不能迷路,這裏一旦迷路就意味著死亡。


    他不怕死,他怕程之逸死,他更怕程之逸死後,時鳴也會死。


    他順著小徑一直向西跑去,隱隱約約察覺到前方有模糊的人影,周衍舟慢下了腳步。


    兩人慢慢地靠近,隨即一聲清脆的女聲響起:“別動!”


    等周衍舟看清之後,黑洞洞地槍口已經指向了自己的額頭。秦詩楓盯著他:“別動,警察!”


    眼前的人逐漸清晰起來,周衍舟看到身穿警服,那胸前的警徽和鮮豔的國旗,瞬間,兩膝一軟直接朝秦詩楓跪了下來。


    秦詩楓愣了,看到他手裏沒槍,忙問:“你不會是被他們抓獲的人質吧?”


    周衍舟激動地眼淚都流了下來,他不停地搖頭,隨後急忙起身:“我知道人質在哪兒,我帶你去。”


    秦詩楓卻用槍抵著他的身體說:“轉過身去,慢慢走。”


    周衍舟知道這是對方對他存疑,他也顧不得這些,急忙帶秦詩楓前往地庫。


    時鳴對講機裏收到秦詩楓的匯報之後,提醒著:“小心點,這裏到處都有可能是傷人的埋伏。”


    他也好不到哪裏,從警這麽多年,第一次在密林作戰,還要麵對如此大霧,眼前像被蒙了幕布,他根本施展不開身手。


    然而,真正的對決也不需要他施展任何伸手。就在他根據嚴宋的指示接近霧島中心的時候,前方的密林忽然傳來一聲高呼。


    “時隊長,老師要見你。”


    王驍立刻問:“他認識你?”


    時鳴握槍的手緊了緊,咬牙道:“認識,唐燼。”


    對方慢慢地朝時鳴走著,看到時鳴用槍指著自己,他舉起雙手說:“老師隻見你一個人,少爺……”


    時鳴盯著他,直接開搶,唐燼沒有躲,子彈擦著他的耳朵射了過去,瞬間鮮血直流染紅了側頸。


    “你不配提他。”時鳴冷冷地說,“綁架了他,來要挾我,這種伎倆來之前我就知道。”


    唐燼左耳瞬間失去了聽覺,但他忍著疼還是笑了笑:“對不起,但我也有我的苦衷。”


    又一陣霧絲飄了過來,時鳴心底無數的悲涼湧起,他閉上了眼睛,鬆開手,手槍在食指上輕轉,隨即掉在了地上。


    他什麽都知道,但他什麽都不能做。


    秦詩楓跟著周衍舟在密林裏穿行,這座島很快將警方的人分得四散開來。他們人數優勢完全體現不出來。秦詩楓隻得小心翼翼地注意周圍的動靜。


    周衍舟隻專注著尋找去地庫的路,地庫是真正修建在地下的一座倉庫,在霧島有多個這樣的地庫,充當實驗室,研究室,儲藏室,而那些被賣到這裏的人,隻是一種攜毒的工具。


    秦詩楓忽然問:“你不是被綁來的人質,那你就是和這裏的人一樣了?”


    周衍舟沒有停下腳步,依然觀察著四周的樹冠,辨別方向:“是,那些人是我綁來的,但請您相信我,我真的是帶您去救他們。”


    秦詩楓的手微微用力,抵在他身後的槍讓周衍舟一陣麻痛,對方說:“給我個相信你的理由,不然你會立刻死在這兒。”


    周衍舟閉了閉眼睛,深呼吸後道:“您認識秦欣嗎?”秦詩楓還沒反應以來,對方接話道,“她可以證明,我值得相信。我是做了很多錯事,但從今年開始我已經在尋找解脫的退路了,我受人蒙騙,以為把這些人出手,我再換個身份,就能擺脫這些犯罪事實,所以我才選擇和他們合作,我已經沒有退路了。警官,現在死和不久以後死,對我而言沒有區別,我隻想再做些什麽。”


    為了他,再做些什麽。


    秦詩楓瞪大眼睛:“你是周衍舟?”


    “是。”


    她眼裏泛著難以置信的光:“那秦欣掌握的那些證據,是你?”


    “是我提供的。”


    秦詩楓還沒來得及理清思緒,忽然傳來了一陣巨響,隨後好似波濤咆哮的水聲響起。她皺著眉頭問:“什麽聲音?”


    周衍舟仰望周遭,依然是看不透迷茫的薄霧濃雲籠罩著這座島嶼。他低頭沉吟片刻,藍瞳驟然猛縮,驚呼道:“他們要引海水漫灌地庫!”


    他轉身朝水聲滔天的方向跑去,他要把那些人救出來。秦詩楓對講機裏喊著:“一組二組三組的人,朝水聲方向迅速集合,注意安全。”


    這些大霧耽誤了他們太多的時間,直到這一刻,周衍舟關於地庫的記憶清晰的浮顯出來,他一路狂奔,和身後的秦詩楓解釋:“他們入駐這座島嶼之後,就修了這個閘門,一旦被警方發現,閘門打開,所有地庫裏的東西都會被毀掉,不會給警方留下任何證據。”


    如果沒有那些無辜的人,這個閘門開與不開造成的影響不會像現在這麽嚴重。


    第103章 終局08


    時鳴在被帶去見蘇建盛的路上,自然也聽到了這些聲音。他連忙駐足問:“什麽聲音?”


    唐燼沒有回答,而是低下了頭。


    蘇建盛從竹屋裏走了出來,看著時鳴溫和地微笑。是時鳴從未見過的笑容,陰冷帶著目空一切的憤恨,時鳴直到現在,腦海裏的空白還無法找出色彩填滿。


    他睜合著眼睛,寧願是前方的霧氣濃鬱讓他看花了眼。


    對於時鳴這個反應,蘇建盛顯然不滿意,他冷道:“之逸已經成為我的座上賓喝了幾巡好茶了,你居然還沒有推理出答案。”


    “他不是不知道答案,他是不相信。”一個清朗溫潤的聲音響起,是時鳴日思夜盼的人。


    時鳴閉了閉眼睛,握緊雙拳問:“所以,最後的測試來了,對嗎?”


    蘇建盛點頭說:“對,時鳴,你聽到的是聲音是海水正在淹沒那些無辜的可憐人,他們什麽都不知道,被關在黑暗裏數月之後迎來了這一場集體屠殺。但你現在如果轉身去救,他們都能順利逃出來。”他看了看程之逸,又道,“作出你的選擇。”


    說完,站在程之逸身後的人,直接將他的外套脫下。綁縛在程之逸的胸前的定時炸彈暴露在外,滴滴答答地開始了生命的倒計時。


    霎時間,仿佛傾瀉的洪水灌進了時鳴的胸腔,他難以壓製這一刻的崩潰和絕望。


    程之逸溫和地笑著:“別難過,是我誤判了局勢,才造成你的為難,你不需要為我的錯買單。”


    程之逸以為自己回來會拖住對方,不去燒這第四把火,但沒想到蘇建盛一開始的計劃就是水。


    時鳴看著他的滿臉傷痕,隻有一雙眼睛澄明清澈。


    “你要怎麽樣,才肯放過他?”時鳴說得很低,但他確定這裏的人都聽到了。


    “跪著求我!我或許考慮考慮。”蘇建盛摘掉麵具的臉比尋常還要陰冷扭曲。


    耳畔一直回蕩的海吸聲和程之逸胸前的倒計時,撕扯著他的內心,時鳴仿佛能看到那些人在水裏掙紮絕望的麵容,可眼前又是他的愛人。


    他喉結動了動,滿眼堅定地看向蘇建盛。


    一步一步地走近。程之逸眉眼微動,他輕輕地搖頭,示意時鳴別再猶豫。時鳴把身上的防彈衣脫掉,把特警服脫掉,把腰間的皮帶解下來,把凡是帶著警徽的東西都摘掉。


    眼前是幽深的槍口對著自己,還有蘇建盛疑惑的眼神。


    時鳴解釋:“您上第一節偵查課的時候說過,警察是刀,是劍,除了忠誠不能為任何人,任何事折戟。我一直記得,所以我不敢在您麵前帶著這些東西,老師,我此刻卸下心中的信仰。”


    時鳴轟然跪在地上,決然道:“求您放過他。”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程之逸感覺到神經被針刺戳著,慌神到心碎。蘇建盛似乎也沒有想到時鳴真的會這麽幹脆,他居然找不到話來回他。


    薄霧的縫隙裏照射著膠狀的光,此刻多靜謐仿佛在審判著所有人。忽然,一陣笑聲打破了僵局,蘇建盛回頭疑惑地看程之逸。


    對方的手指拉著炸彈上紅色的引線,看著時鳴說:“去做你該做的事,十二年前他們慣用這種伎倆把父親活剮在我麵前,十二年後依然要你就範。時鳴,我不會感激你的付出,我隻會覺得你很蠢,不及當年的我半分。”


    他的目光看向蘇建盛:“很遺憾,沒法聽你親口說出真相了。”說完,他開始慢慢地後退,最後眼含笑意閉上了眼睛。


    再也沒有喧囂了,這是他一直期盼的安靜。沒有人比他更懂被人威脅的滋味,程之逸不要做這個籌碼。他屈起手指用力外拉,忽然間,一陣輕悶聲劃過,程之逸還沒來得及反應,手掌已經被子彈擊著血肉外翻。


    蘇建盛還未回頭,身邊持槍的衛士接連倒地。


    太快了,唐燼甚至拿著槍還沒來得及看清火光的方向,膝蓋已經被打穿。


    蘇建盛在這個間隙,立刻掏出了手槍,跪在地上的時鳴迅速拿起腳邊的皮帶,朝對方的手腕猛然一抽,手槍直接掉在了地上——


    槍聲仿佛讓霧氣都散了去,血色的浸染了最後的荒唐。結束這一切,不過二十秒。


    卻是有人執念一生的距離。


    王驍舉著槍指著蘇建盛時候,臉上的震怒不比時鳴少,長長的槍管抵著他的心口把人推到了竹屋的外牆上。


    “真的是你!那麽那麽多的學生,他們那麽信任你,喜歡你!你……”


    時鳴顧不上這些,他從地下拿起對講機急喊:“拆彈組!嚴宋,指揮最近的民爆和拆彈組來我這裏!快,要快,馬上!”


    時鳴說完直接去扶癱在地上的程之逸。王驍這一槍能精準地擦著他的手背穿過,已經是唯一的彈道選擇,程之逸的手發著抖。


    他笑著去碰了碰時鳴的臉,血色染紅了對方的側臉,時鳴蹲在他麵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程之逸拉著他的脖子到自己麵前,兩人輕輕地抵著額頭。


    “別難受,去做你該做的事。時鳴,今天就算我留在這裏,我沒有任何遺憾,隻是難過,失去的那些記憶。我們相愛本就短暫,結果還丟了那麽多美好時光,但沒關係,你隻要記得我愛你就行。”


    說完,他吻過時鳴的雙唇。柔軟的記憶被觸動,時鳴還是忍不住,眸裏的淚滑落下來。倒計時依然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像極了他們同頻共振的心跳。


    最後的兩分鍾,程之逸放開了他:“想聽你再喊我一聲‘老師’。”


    時鳴沒喊,他直接從腰帶裏取出匕首,要去斷炸彈的引信。王驍在一旁看到阻止:“你瘋了?這種炸彈是斷路觸發,而且做成多條回路,你剪不對,立刻會引發爆炸,你等一等專家組的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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