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昀想了想,回道:“不好說。”


    不好說?


    羅紈之心裏暗暗道:莫不是實在太壞了,而九郎心善不忍心說哥哥壞話,故而不好評價?


    “那謝三郎早已及冠,怎麽沒聽說他娶妻妾呀?”


    “家父去世,守孝三年。”


    羅紈之一怔。


    謝三郎和九郎的父親並不是謝家現任族長,對於他的事情外界少有傳聞。


    “抱歉,我不該提。”


    “沒什麽,三年也快過了。”


    羅紈之恍然大悟。


    難怪,難怪從前沒有聽過謝三郎娶過哪家女郎,納過哪幾個美妾,原來是因為守孝的緣故,如今三年快過,豈不是正是時候?


    “那謝三郎會納妾嗎?”


    謝昀沒有立刻回答,藉以餘光那點視野,把羅紈之忐忑、擔憂的神情看入眼底。


    “你不問我,卻問三郎?”謝昀似笑非笑,“羅娘子,你是想做三郎的妾?”


    第15章 水滴


    可你不是不納妾的嗎?


    謝九郎語出驚人,羅紈之愣是忘了手下卸勁,藥巾擠出一道棕黑的藥水,凝成水柱順著那如瓷白頸往下。


    糟了!


    這幕實在驚悚,羅紈之腦中如有一根弦“錚”得聲斷了,居然丟下藥巾意圖用手去阻那水流,可柔指膩滑壓根不吸水。


    短短時間裏,包括謝九郎本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羅紈之已經放肆在他的脖頸上又摸又抹,最後兩隻手還牢牢按住他衣襟。


    可那一行藥水,已經無可挽救地消失在襟緣。


    遠處的嘈雜、周遭的呼吸聲皆為之一靜。


    羅紈之無辜張眸,“我……我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故意。


    謝昀:……


    冰涼的水滴在皮膚上肆意滑落。


    羅紈之身子朝他前傾,那馥鬱的香味還撲鼻而來,他喉結突然一陣發癢,用力闔上眼,才能摒棄掉異樣的反應。


    “還不鬆手?”


    羅紈之“哦”了聲,飛快拎起兩隻手,謝九郎的衣都被她弄濕了一塊。


    侍從連忙拿來幹淨的帕子遞給謝昀,謝昀壓在頸側沒動,其實擦與不擦已經沒多大用,因為水已經流了下去。


    羅紈之用帕子抹著手指,隻敢用餘光瞟著謝九郎。


    也不知道從領口滑進去的藥水最後落到什麽地方了。


    視線順著九郎的脖頸往下,是頸窩?胸膛?或者腹部……


    九郎膚色玉曜,若沉凝了棕斑,豈不是白玉有瑕?


    謝昀敏銳的目光轉落在她眼睛上,似帶警告。


    羅紈之沒有被他嚇退,反而柔柔問:“郎君,你還癢嗎?”


    嗓音如蜜,帶有討好。


    謝九郎沒理她,轉頭叫來隨行的醫士檢查羅紈之的傷腳,得出同樣無礙的結論。


    羅紈之知道自己瘸不了,趁九郎沒惱趕緊離去。


    待各大家族收拾好開拔上路,速度比來時不知快幾倍,仿佛胡騎的尖刀猶在驅趕他們。


    金烏西墜,居琴園迎回主人。


    謝昀習慣南地潮濕炎熱,每日必沐浴,在外不便也就罷了,趕路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洗淨後泡在浴桶裏,以解疲乏。


    外麵有吵鬧動靜,他睜開眼。


    “蒼懷。”


    蒼懷推門而入,在屏風外放下衣物,稟道:“是幾名婢女想進來伺候郎君。”


    細致潔白的紈紗隔斷了裏麵的水霧,人影綽綽。


    蒼懷不知道郎君是不是睡了過去,久久沒有回應。


    “屬下這就把她們打發走。”


    他正要離開就聽見裏麵傳來吩咐:“調她們去外院,不必入內伺候了。”


    “……是。”


    “怎麽?”謝昀聽出他應得有些猶豫。


    蒼懷是他身邊最近的人,本該最明白他的心思,隻是近來謝昀所作所為頻頻出人意料,導致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郎君與羅娘子相處時不見排斥,屬下以為郎君興許可以慢慢接受……”蒼懷頓了一下,低聲道:“畢竟郎君出了孝期也該商議婚事了。”


    一直不與女子接觸,總不能讓未來的大娘子進門當個擺設吧?


    “我與羅娘子怎麽了?”謝昀的聲音仿佛都給熱湯泡慵懶,像霧氣輕輕飄出。


    蒼懷說不出口。


    腦子裏都是白日郎君直勾勾看著羅娘子,眼底盡是洶湧的潮水,像是要把人吞了。


    也是是羅娘子今日實在做的太過火,居然對郎君動起手來!


    要知道郎君最討厭別人碰他,尤其是年輕女郎。


    但蒼懷也不敢妄下定論。


    謝昀道:“出去吧。”


    蒼懷如蒙大赦,忙不迭退走。


    謝昀後仰著頭,靠在桶壁,閉上眼。


    從壁沿溢出的水滴在地上。


    滴答——滴答——


    空洞回響。


    他兒時所居的院子,雅致的竹林前怪石如堆,架著一杆滴水竹漏,也有這樣的滴答水聲。


    他一直都很喜歡在那兒看書。


    直到那天,他看見族老的寵妾與他的堂叔在一塊。


    堂叔是位博學多才的儒雅郎君,還是除了父親與大伯之外,謝昀最敬仰的長輩和老師。


    他文質彬彬,典則俊雅,不少士林晚輩都讚他有出塵之風,對他心慕手追。而那美妾是堂叔父親的心頭所愛,是個會蹲下與孩子講話的溫婉娘子,府裏無人能說她一句不好。


    本該以禮相待的二人不知因何爭吵而闖入他的竹林,然沒多久就急切地扭在一塊,仿佛是突然間被妖魔奪了舍,粗。魯、激。烈,兩頭互相撕扯的野獸在朗朗白日下,苟且。


    苟且。


    他從祖母哪裏聽來的詞,祖母說這是汙穢。


    他深以為然。


    堂叔在他心中不再清雅絕塵,他就好像是一片雪花跌進了泥淖裏,融成汙水。


    事實也正如此,堂叔失去了一切。


    會被欲。望抓住的人不會是他的老師,謝昀將堂叔的身影摒除在外。


    許是因禍得福,他在很小的年紀就懂得分寸,不喜歡婢女環繞,更別提耽溺女色,以至於後來遍讀那些豔。**畫都不會像其他郎君心猿意馬,浮想聯翩。


    他與堂叔不一樣,他能做得更好,他也應該做得更好。


    蒼懷出去後,婢女被遣,四周歸於安靜。


    謝昀闔上雙眼,放任思緒四散。


    耳畔忽而傳來一聲呢喃:“郎君,你還癢嗎?”


    他喉嚨癢得像是吞了根鵝毛,脖頸上的水珠別有目的地亂滑……


    如若有實形。


    不是水珠,是手,是女郎柔軟又放肆的手。


    他暗暗咬住後牙槽,羅紈之這膽大包天的女郎。


    她的手從頸側滑下,好奇般捏了捏他的喉結,他忍不住喉結往下沉,咽了下。


    手指跟著落到了胸膛徘徊了一陣,又慢悠悠溜去腹部,一往直下,他猛地直身,大手伸出。


    水嘩啦一聲齊齊衝撞到浴桶,湧出,砸到地板上。


    待到水麵慢慢蕩平。


    他低頭看見——他抓住了自己。


    第16章 消息


    春祭兵亂之後,劉太守威望直墜。


    而居琴園前門庭若市,眾人都帶著厚禮上門謝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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