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懷領了事,正要下去準備,謝昀又叫住他。


    “齊嫻的事情,不要走漏風聲。”


    蒼懷道:“屬下必不會向成海王透露。”


    “我說的不是他。”


    謝昀側身長立最後一點餘暉散落在他眼底,他望向緊合的房門,眉心稍蹙。


    羅紈之睡得並不踏實,在夢裏囈語不斷,被謝昀輕輕搖醒。


    “紈紈醒醒。”


    輕柔的聲音落在耳邊,羅紈之卻驚出了一背的冷汗,等定睛看清眼前的人以及周圍的環境,才反應過來她剛剛在做夢。


    謝昀用手背挨了下她的額頭,就在榻邊垂首望著她,“你剛剛魘著了,是夢見什麽了?”


    羅紈之口裏發幹,還心有餘悸。


    “我夢見……自己跑了,三郎在抓我。”


    謝昀把她扶起身,似是覺得好笑,眼睛微彎,“哦?你為何要跑?”


    羅紈之搖搖頭,遲疑道:“不清楚。”


    她猜大概是因為齊嫻的緣故,她才做起這無厘頭的夢。


    “那你會跑麽?”


    “當然不會。”


    羅紈之覺得這個問題莫名其妙。


    三郎和皇甫倓又不一樣,她也不是齊嫻。


    謝昀溫柔地抱住她,就好像這麽大的郎君忽然也像個孩子般需要一個安撫。


    羅紈之心軟,也伸手抱住他,手掌輕輕在他背上拍了拍,笑問:“三郎不會背著我幹壞事吧?”


    謝昀微闔起眼,輕拍她的背,溫聲道:“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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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狼:逐漸熟練,服務值上升。


    阿紈:謝邀qaq


    第70章 獎勵


    齊嫻與皇甫倓的事情, 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避而不談。


    那畢竟是旁人的事情。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還是如漆似膠,學琴品茶看書。


    一個人能做的事情,兩個人做起來也另有一番意思。


    謝昀忙碌時, 羅紈之也沒有閑著幹等他回來,她的事情也一點不比他少。


    幾日過去,已近十月末, 秋寒愈發明顯, 日夜溫差大。


    建康四季分明,氣候多變。


    正是如此,夏賣紗,秋賣絹, 商家每一個季節都會對所售的物品進行調整, 以求迎合客人們當下的需求。


    這日羅紈之也戴上幕籬, 隨新管事柯益山一道視察鋪子。


    幾次接觸下來,羅紈之對他相當滿意。


    此人二十歲出頭,長圓臉五官端正, 才思敏捷, 辦事也穩妥。論能力上說, 比廖叔高出不知道多少倍,嚴舟曾對他委以重任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事。


    而且柯益山和嚴嶠不一樣, 他癡迷於商貿, 嚴舟把他棄之不用這件事, 還令他傷懷許久, 覺得懷才不遇。


    廖叔說他家破之時才將將出生,是家中妾室的所出, 被嚴舟的手下抱養長大。


    從小就表現出算籌與口才的天賦, 五歲就會巧舌如簧地把後院摘下來的山茶花賣給經過的小女郎, 好給養母換上一盒上好的胭脂膏。正因為才能出眾,被養父精心培養,長大後就被嚴舟收到身邊重用,但遭其他管事妒忌,找出他的身世捅到了嚴舟麵前,讓嚴舟對他的信任不複存在。


    “聽聞東家家中近來事情不少,我還以為東家會無暇顧及這些瑣事。”柯益山笑道。


    “壞事傳千裏,就連你都知道了?”羅紈之無奈一笑。


    羅家最近不太平,先是羅大郎與人喝酒,發酒瘋打傷人,後又是羅唯珊婚事遇阻,羅家主自顧無暇之下,頻頻讓人來找羅紈之,想要她出麵擺平。


    可她哪裏什麽麵。


    說到底,羅家想要靠的也是謝家,是謝三郎。


    不管羅紈之願不願意摻和進去,羅家也在背地裏暗示羅家依附在謝家之下,好讓事情能夠盡快擺平。


    對於這件事,謝昀表現出寬宏的態度,並不打算追究狐假虎威的羅家,令羅紈之亦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不想摻手,但也做不到落井下石。


    唯擔心羅家以為能靠她這樣薄弱的紐帶連上謝家這艘大船就能高枕無憂,從此目中無人,那才是會帶來潑天大禍。


    “也難怪東家不願意在建康發展,要把這好好的生意出手。”柯益山能夠理解,有拖後腿的家族,生意做得再大也擔心會被拖垮,所以羅紈之才會一邊收攏嚴舟看不上的小門生意,一邊想辦法轉移出建康。


    廖叔與嚴嶠這一趟遠門就是替她出去考察打探。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羅紈之輕聲道:“柯君不也說,眼光不能隻聚在一個點上,一葉障目、兩耳塞豆難以長久。”


    柯益山點頭。


    這年輕的女郎雖無天賦與經驗,但是好學深思,不恥於下問也敢於用人,這才能把生意越做越大,自一間小小的蠟燭鋪到現在涉及煙火、糧草、皮革等等生意,在生意的應酬場上逐漸被商人熟知,更有不少人暗暗嫉妒她生意越做越好的。


    可嫉妒歸嫉妒,誰不知道她身後有謝三郎做靠山,猶如坐擁天險,所以無人敢輕易冒犯。


    柯益山望向女郎的身後,一個半大的小子笑臉吟吟朝他點頭,一副單純老實的樣子。


    若非他親眼見到這小子從腕間射。出袖箭,射穿一頭發瘋的老牛脖頸,一擊斃命,他都不知道他有如此能耐。


    還有遠處兩名謝家侍衛,總是不近不遠跟著,既不打擾他們,也不會放任他們離開視線。


    羅紈之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兩人,片刻收起視線,若無其事地問道:“嚴舟那邊如何了?”


    柯益山道:“若消息無誤,他們應該已經隨朝廷賑災隊伍到達益州與荊州交界。”


    羅紈之:“嚴舟插手賑災,即便可以從中撈取好處,為何還要親自前去。”


    災亂之地,疾病橫行,也不是什麽好玩的地方。


    嚴舟會不辭辛苦親自前去,必定是有值得一去的事,不過以她和嚴舟的那點交情,還不足以讓他相信她,全盤托出。


    柯益山道:“我曾接觸過嚴舟的一些信件,他或還與北胡一些高層有生意往來。對方的身份隻怕很不簡單,若非如此,他不必親自去。”


    “北胡?”羅紈之不由想起在三郎書房外聽見的一個名字。


    赫拔都。


    北胡的新王赫拔都,他雖然出身胡族,但是自父輩起就受中原的文化熏陶,飽讀書籍,也延續仿照中原正統皇室建立前朝後院。


    他既上禮賢士、廣納良才但又殘忍嗜殺,苛待俘虜與晉人奴隸。


    對北胡人而言他是勇猛的英主,但對晉人來說就是嗜血的魔頭。


    而三郎會提起他,想必也是和這次嚴舟的事有關係,畢竟這一切都似乎在他的導引下進行。


    所以嚴舟此去,還不知道是凶是吉。


    益州,陽山江。


    因為某些原因,河水的南北兩岸分屬北胡與大晉,這次秋汛不但衝擊了大晉的良田與村舍,也損壞了北胡的牧原和城池。


    嚴舟以一商賈身份,能夠隨朝廷賑災的隊伍一道來這裏,沿途的小官小吏都把他當做大人物,畢恭畢敬地奉承,可他的心情卻在到達目的地時,焦灼起來。


    赫拔都派了船接他,嚴舟上去的時候還踉蹌了下,險些一頭載進水裏。


    渡河的短暫時間裏,他才努力靜下心,理清頭緒。


    此次秋汛,益州固然損失慘重,但是對北胡而言也糟糕透頂。


    牧場衝毀,赫拔都養在這裏的種馬死的死、病的病,情況嚴重。


    他特意從南方帶來最好的藥材與方子,就是為解他的燃眉之急。


    同樣也是為了他能夠繼續收購產自北地天山之中稀罕的肉仙蓮,一種生長苛刻極為難尋,但是價值連城的神藥,傳言說食此神藥能夠滌清濁氣,死後羽化登仙,位列仙班。


    本來萬事俱備,但就在前一天,他信賴的管事帶著滿車的藥材跑了,他追不到下落,如今隻得帶著金銀珠寶去見赫拔都,心底少了幾分底氣。


    年輕的北胡王在臨時的王帳裏接見嚴舟。


    嚴舟命人珠寶抬上來,打開的大匣子裏金光燦爛耀眼奪目,但這並不能讓赫拔都露出笑容。


    赫拔都坐在虎皮椅上,手扶膝朝他低頭,編發上的刀形金飾就晃入嚴舟的視線,猶如磨得鋒利的刀光。


    他露出寒齒,目光森冷,“你說下人帶著藥跑了?莫不是在誆我的?”


    嚴舟拱手:“王上明鑒,在下確實帶了兩車藥,隨行的人都可以作證!”


    他頓了下,飛快道:“興許是有人知曉我與王上的關係,故意要來陷害我!”


    赫拔都不耐煩聽他的狡辯,這些商人都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地上的雜草也能捧作稀罕的珍寶,讓人陷入瘋魔。


    他重重哼了聲,“你知道這批種馬對本王多麽重要,現在大半染了病,半死不活地吊著,你說有辦法救,本王才在這裏耐著性子等著……”


    如今藥沒了,它們隻有一死。


    嚴舟咽了口唾沫,“王上要種馬,在下願意替王上去北境十二部購買……”


    “嚴舟啊。”赫拔都冷冷一笑,“十二部如今是什麽狀況,你不會不清楚吧?你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他們都跟著你吃香喝辣……”


    嚴舟眼珠子轉了轉,“生意事,本就是互利……”


    “你們晉人信奉什麽死後登仙,千裏迢迢來重金求藥,十二部的人從三年前起就不再盡心養馬放牧,漫山遍野地找藥,你也為這件事添油加火,牽橋搭線,從中賺了個盆滿缽滿吧?”赫拔都猛地把一竹筒扔到嚴舟桌子前的地毯上。


    嚴舟不敢輕視,連忙起身繞過桌子,畢恭畢敬彎腰去撿地上的竹筒,這是用來綁在信鴿或者信鷹腳上傳遞消息的竹筒,現在裏麵藏了一張被揉皺的紙,就仿佛是被人粗暴地塞了回去。


    他取出來一看。


    上麵用的是中原字,胡人並沒有統一的文字,所以為了更方便管理,從赫拔都的父王起就開始推行中原字,所以嚴舟能夠一目了然。


    一眼看完,嚴舟渾身發涼,心頭劇震都不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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