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陸啟明把陸盛珂叫了過來,他收到消息,譚震賀看上了林家。


    林家與太子妃袁綽是姨表親,林夫人和袁夫人乃是一對親姐妹。


    同在京城,來往自然不少。


    但涉及政事以及兒女婚事,莫約會顯得複雜一些。


    林大人原先想讓女兒嫁給夜玹王,最終沒成,現在林芊蔲婚事沒著落,來了個大將軍之子,陸啟明恐會生變。


    現如今楚相爺年邁,林家大概率是下一任丞相。


    譚震賀正是看中這一點,才會選中他家閨女。


    這是企圖用姻親手段,生生從東宮陣營裏奪人。


    陸啟明並非為了自身根基就要犧牲陸盛珂的婚事,他直言問道:“容時對林姑娘作何看法?”


    陸盛珂坐在圈椅裏,眼皮都沒動一下:“沒什麽看法。”


    “此時沒有外人,你實話告訴孤便是。”陸啟明道:“依孤之見,她明顯有意於你。”


    那次儲水莊,蕭陽回宮後被袁綽罰了禁足,事情前後一了解,不難看出林芊蔲的小動作。


    平日裏落落大方的大家閨秀,見心上人被迫娶妻,急眼了,就坐不住了。


    陸啟明對有點手段的女子沒有意見,世道對女子尤為艱難,沒點心機城府傍身,隻怕會更難。


    雖說林芊蔲利用了蕭陽,但他和袁綽都沒有點明。


    “皇兄意欲如何?”陸盛珂挑眉,把問題丟回給他。


    陸啟明搖頭道:“你要是喜歡,就娶了她,若不喜歡,孤自會安排旁人來娶。”


    總歸林家是不能與譚家結親的。


    他想了想,又問:“沈娘子何時離府?”


    這件事一開始兄弟倆就討論過,迎娶沈若緋不過是權宜之計。


    當時輿論逼迫,還有禦史台虎視眈眈,左一個太子殿下教導無方,右一個夜玹王沒有擔當,今日敢毀人清譽,明天就能當街強搶民女……


    有人煽風點火,有人渾水摸魚,最終東宮一群家令官跪求陸盛珂把人娶了,風頭過去再和離。


    一早就說好的,陸啟明問話時沒有想太多。


    在他看來,事情已成定局,就不要苛待人小姑娘,讓她當一年王妃,再安安生生送走便是。


    誰知,他的弟弟沉默不語。


    “容時?”


    “皇兄,”陸盛珂站起身,抿唇道:“要不了多久。”


    他丟下這句,轉身便走。


    “容時?”陸啟明一頓,話還沒說完呢,他怎麽就走了?


    既然沈娘子就快出府了,那林姑娘他到底是娶還是不娶?


    人叫不住,一溜煙就沒影了。


    陸啟明搖搖頭,問身邊隨侍:“他到底什麽意思?”


    太子隨侍在一旁安安靜靜奉茶,不過耳朵都聽著呢。


    想了想,回道:“王爺可能不喜歡林姑娘?殿下說要安排其他人迎娶,他都沒多大反應。”


    陸啟明聞言擰眉:“那他打算娶誰?”


    沈娘子一旦離開,王府就沒有王妃了,難不成他還打算孤家寡人。


    太子隨侍欲言又止,張了張口,最終沒說。


    他覺得,夜玹王未必會跟王妃和離。


    那次在通光殿的偏殿,太子殿下和夜玹王妃被設局,當時緊急而驚險,事後他回憶起來,竟然還記得王妃的絕豔之色。


    扉顏膩理,就是他這個閹人都難以忽視。


    這麽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在身旁,夜玹王能無動於衷麽?


    陸啟明已經自顧自決定了:“林芊蔲喜歡容時,過門後自會賢淑知禮,好好照顧他,夜玹王府總不能沒有王妃。”


    要是錯過了林家,並非沒有合適的,不過這份心意可就不一定了。


    太子隨侍聽了沒有反駁,殿下有此考量,是因為以王爺為先,當真是長兄如父,隻想找個貼心人去照顧他。


    陸盛珂不知道陸啟明的一番好意,他打馬出宮,回到王府直奔灤紗苑而去。


    然後撲了個空。


    芠喜公公說王妃今日一早就去開元寺上香了。


    開元寺就在京城,位於永郢坊,遠近聞名,香火旺盛。


    平日裏香客如雲,若是遇上初一十五,車馬上山都得排隊。


    不過最近沒有那麽多人,正值盛夏,外頭實在太熱了,大多怕熱的夫人小姐全都躲屋裏,不出門。


    況且不年不節的,算是寺廟的‘淡季’。


    琥寶兒顯然是精力充沛,大夏天的才會跑去開元寺,不過她清早出門,路上也不至於太曬。


    陸盛珂瞧著外頭天色尚早,邁步朝外走去:“備馬,去開元寺。”


    青序重錦沒有二話,按吩咐辦事。


    主仆三人才從宮裏出來,喝了半杯茶潤喉,立即又出門去了。


    他們不禁心下嘀咕,看來不僅是王妃精力充沛,王爺同樣如此。


    分明沒有緊急之事,但是他還特意去開元寺接人。


    *******


    日光晴好,琥寶兒約了金蔓趕早進山,去開元寺上香求平安符。


    自從上次萬珍閣一別,就沒見過金家四姑娘,兩人湊在一起,倒是不尷尬,反而像是新認識的朋友。


    金蔓很意外她會約自己,沈若緋以前特別怕曬黑,夏天都不肯出門半步。


    現在看她在外跑得歡,聽說經常到處玩,白生生的小臉是半點沒變色。


    “你好像不怕曬了?”金蔓簡直懷疑她臉上用了什麽宮廷秘方。


    琥寶兒手裏拿著一柄團扇,道:“別走太快,也沒有很熱。”


    金蔓搖頭:“我站著不動都熱死啦,沒有你興致高昂……”


    “因為我失憶了,京城任何地方都好像沒去過,”琥寶兒抬頭看向巍峨的山門,問道:“我來過開元寺麽?”


    “自然來過,”金蔓回道:“估計全京城的人都來過。”


    要不怎麽說它是香火最旺盛的那個呢。


    琥寶兒顯然是沒有印象的,不過沒關係,“我今天來了,以後就記住它。”


    原本是祈求神明保佑健健康康,不沾花生。


    然而人進了寺內,跪在蒲團前,一下子就貪心了起來。


    琥寶兒雙手合十祈禱,讓她發一筆橫財比什麽都好使。


    兩人中午在開元寺用齋飯,廂房裏納涼,還別說,山內比京城涼爽一些,不怪那些人避暑都要進山。


    金蔓拉著琥寶兒去求姻緣。


    她直言不諱,說要找個讀書人做金家的女婿,要求還不少:既要模樣好,又要學問好,還得年輕未婚配。


    琥寶兒好奇:“難找麽?”


    “不好找,所以才要求神拜佛。”金蔓一臉的虔誠,求完簽就去添香油錢。


    她一邊問琥寶兒:“你求什麽?”


    琥寶兒毫不猶豫:“求財。”


    話音才落,不知打哪飛了一顆小小的野果子,正中琥寶兒的腦門。


    太突然了,她哎喲一聲,下意識抬手捂住了。


    “娘子!”


    “是誰啊!暗箭傷人!”


    桃枝梨枝連忙上前查看,一邊四下尋找亂丟之人。


    就在不遠處,始作俑者是個小姑娘,莫約七八歲,高高噘著嘴,把兩手背在身後。


    她身邊跟著個高個男子,膚色黝黑,正毫不留情地訓她:“就你這個準頭,光會闖禍。”


    譚淩越雙手抱臂,一抬眼,瞥向被果子砸中的琥寶兒,目光不由一頓。


    樹蔭下,夏日紗裙無風自動,娉娉嫋嫋,那一雙翦水秋瞳霧蒙蒙的,著實叫人挪不開眼。


    琥寶兒突然被砸,還挺疼的,小嘴都抿了起來。


    “我不是故意的,哥哥還笑話人家!”譚禮嫻一臉不樂意。


    她瞅著前麵那幾人,朝身後一招手,吩咐道:“春梅,賠銀票給她們。”


    後麵跟著的侍女應聲,麵無表情捧著一百兩銀票送上。


    琥寶兒鬆開手,白皙的光潔額角,紅通通一塊,估計一會兒就能腫起來。


    她不無鬱悶,方才說求一筆橫財,沒成想在這裏應驗了?


    金蔓看得直搖頭:“還好沒有毀容,這也太過分了……”


    女子容顏何等重要!


    桃枝可不是那麽好打發的,“小姑娘歲數不大,不小心闖了禍,就該給我們夫人賠禮道歉。”


    都傷著臉了,難道還是小事?


    哪有人直接遞銀票過來的,誰稀罕她這一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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