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的話頭突兀地僵在了嘴邊,愣愣地轉過頭去,就見那個方才冒充夫人的小女子,正膽大包天地直呼如今坐擁數萬人馬的少將軍名諱。


    而且,是叫他“滾過來…….”


    “阿雪…….”江淮在原地怔了一晌,下一瞬便眼睛發直地大步走近。


    李伯呆呆地望著素來冷酷寡言的少將軍衝過去抱住那女子,手中的掃帚“撲通”一聲掉到了地上。


    “你跟我說,那秦小姐是誰,婚約又是怎麽回事!”


    林若雪被他抱著,還氣衝衝地朝他喊。


    結果,忽覺一陣氣血上湧,猛地衝擊她原本虛弱的身體。


    她腦袋一懵,居然就在江淮的懷中,直直地第二次暈了過去……


    *


    床邊怎麽趴著個黑乎乎的東西?


    林若雪睜開兩眼,尚且看不分明,入眼便是床邊黑乎乎毛茸茸的一團,看起來有點好摸。


    她嚐試著撐起身體,嗓子幹澀難言。


    第二次暈了又醒來,眼睛和腦子都有些發懵,隨意打量一圈所處的陌生房間,目光卻還是忍不住被床邊的那個黑色球狀物所吸引……


    林若雪本悄悄地咽了口口水,卻本能地忍不住覺得,還是摸一下吧….


    她伸出蒼白的指頭向球狀物探區,方觸碰到一根頭發絲兒,眼前便亮白的劍光一晃——


    “簌簌”一聲利刃出鞘音色,伴隨著黑衣的俊朗青年本能地從床沿一個打挺躍起,林若雪虛弱的身軀被他這麽一震,眼前一花又倒了下去。


    結果身子還沒觸到枕頭,那被抽出的利劍又“當啷”一聲墜地,她聽見了一聲低沉的驚呼,緊接著就倒入了一個熟悉而溫暖的臂彎。


    “阿、阿雪——”那好聽的音色裏多少帶了點抖。


    “江淮,你職業病又犯了啊!”


    林若雪身殘誌堅,被對方穩穩接住的同時亦不忘要大聲怒斥一句,他喵的!


    剛醒來又要被這貨嚇暈過去,哪有這麽對待病人的!喵了個咪的!


    “你守在我床邊的時候能不能就不帶劍了,你知不知道——”


    她的話斷在了一個洶湧的擁抱中。


    青年胸前的衣料緊緊貼著她的麵龐,鼻腔中鑽入熟悉的鬆柏香。


    林若雪的整個上半身,都被狠狠沒入了他的胸膛。


    她在青年的懷抱中,本能地顫動了一下,抬頭睜大了眼睛。


    入眼是一片冷白鋒銳的下頜,上麵長出一片隱隱發青的胡渣。江淮縱然當初深入虎穴,也鮮有這般憔悴過,可見這幾日他是如何度過。


    林若雪眨了眨眼,將整個腦袋貼地更近。


    一片沉默中,她聽見薄薄衣料下的那顆心髒,擂動如鼓。


    “對不起——”


    林若雪愣了一下。


    這句話從硬漢江淮嘴裏發出難免有些甕聲甕氣,她覺得頭皮有些酥麻,原來是對方將臉孔埋到了她的發間。


    “江——”林若雪剛想說話,卻突然察覺到什麽那樣興奮地推開了他的身子,仰起頭,使勁兒盯著那張俊秀的臉端詳了半晌,終於驚喜地發出了一聲驚叫:


    “美……美男落淚!”


    “……..” 聞言,美男江淮立即將臉孔別過去,生硬道:“我沒有!”


    “還說沒有!”


    林若雪頓覺方才那股周身的疲倦感一掃而空,探出身子追著在他麵下伸出手,剛好剛好,接到了那顆欲墜未墜的小水珠。


    “你看你看!”林若雪興奮地將手掌攤在江淮麵前炫耀,卻被對方一把反捉住了手,“林若雪!”


    “誒,我——”局勢扭轉,林若雪自覺吃癟,剛要出聲,嘴巴突然被另兩片柔軟的物體堵住——


    又是熟悉的暈眩感,林若雪覺得身子又要下墜的時候,後腦勺便被手掌托住。


    “對不起,阿雪。”


    天旋地轉,林若雪其實聽不太真切。


    “我再也不會叫你離開我了。”


    第89章 大結局


    從頂峰突然滑落的時候, 總會覺得精疲力盡。


    嗓子喊啞了,淚水也亮晶晶地蓄了一眼眶。林若雪在一片迷蒙中伸出手,輕輕觸碰頭頂上方的那張臉。


    “咚咚咚”。


    “少將軍,外頭有人找您, 好像是那個叫王洛的公子!”李伯焦急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來。


    “……”


    江淮的腦袋從林若雪鋪開的秀發中抬起來, 咬牙切齒:“叫他滾遠點。”


    “啊, 可是王公子說了, 是朝中的大人們找您!”


    “那叫大人也滾。”


    “還有皇帝呐, 聖上也找您啊將軍!”


    “天王老子來了都滾!”


    “……得嘞。”


    門外的李伯摸摸鼻子,折回大門口複命去了。


    王洛氣得一巴掌拍到門口的石獅子上, “不是,江淮那廝什麽意思!滿京城都知道他下月成婚,卻唯獨不給我一人發請帖!他幾個意思!我又不搶他的林若雪!”


    “哎呦喂,我的王公子誒!”李伯嚇得要去捂他的嘴:“您可別再這麽嚷嚷了!”


    李伯看了一周確定四下沒人,才附到他耳邊低聲道:“您以為當初您趁將軍不在想他牆角的事兒人家不知道啊?您快低聲些吧,難道光彩麽!”


    “我……我…..我他媽我了…..”王洛的氣焰瞬間滅了大半, “那他江淮也不能給那麽多人下請帖卻唯獨不給我!大婚之日連喜酒都不讓我喝口,好意思麽!”


    “哎呦,可縱然將軍沒請您, 您不是也會自己去的麽。”


    “…….”王洛想了想覺得似乎也對, 氣呼呼地一腳跨進大門,走到旁邊的小廚房裏隨手拿了塊糕點在嘴裏嚼。


    “江淮這小子也是有病,誰家好人一進府邸先安個廚房,不知道的還以為主人是個廚子。這小點心味道倒著實不錯, 李伯這是哪兒買的?”


    李伯笑道:“這可不是買的。我們家夫人大小愛吃芙蓉雲餅, 將軍為了夫人一進門兒就能吃上,特意將小廚房設在此處, 隨時便能做芙蓉雲餅給夫人吃呢。”


    “嗬嗬,他倒有心。朋友不理,做破點心倒是入迷。做做做,一天到晚就知道做!做得都瘋了狂了,做入迷了!”


    李伯流汗道:“是啊誰說不是呢,整日整日地關著院門,做不完了,不愧是年輕人啊,體力就是好。”


    “……”王洛嘴裏的糕點掉到了地上,“李伯,你什麽意思?我怎麽感覺你在表達別的意思?”


    “額哈哈哈哈哈,不敢不敢,啊天色已晚我要關大門了,王公子您快快請回……”


    而此時,城外能俯瞰京城的那座山上,一群小童正圍著一個戴麵具的人。


    “神機先生,照你的說法,故事的結尾便是狼將軍和鼠軍師聯手,共同打敗了青毒蛇,最後成功救出了兔子姑娘,是麽?”


    神機先生搖搖扇子,推著臉上的麵具道:“正是。”


    一根衝天辮的小童不明白了,疑惑道:“可是,既然大家都是好朋友,為什麽鼠軍事要躲起來,不和大家一起玩呢?”


    肉乎乎包子臉的小女孩“哎呀”著拍了他一下,埋怨道:“這你還看不出來嘛,鼠軍師其實也對狼將軍有情呀,若還時時在一起該多傷心呀。”


    “什麽!可明明鼠軍師也是個男的!”


    “所以……”麵具下的那張臉笑了:“老鼠總是見不得光的,最後才要躲到大家都看不見的地方。”


    “那他是從什麽時候喜歡上狼將軍的?”


    “什麽時候……”


    或許是在和他一次次同生共死的時候。又或許,是在他發現出身微寒的自己若不是遇到了那樣好的人,很有可能也會變成另一個毒蛇青的時候。


    有的人,天生便是那耀眼的太陽,注定要行到最高處,過屬於自己的人生。而他…..不過想的是能送一程是一程。


    “可是……”包子臉的小女孩有些傷心,將腦袋埋進臂彎裏:“那鼠軍師不會難過嗎,他…..他不會怨恨奪走狼將軍的兔子姑娘麽。”


    神機先生摸摸她的腦袋,安慰道:“就算沒有兔子姑娘,狼將軍從來也都不屬於鼠軍師呀。更何況……”


    “更何況,兔子姑娘,她也是很好很好的。”


    太陽就要下山,小童們依依不舍地和神機先生說再見,各回各家,走前約定好了明天再來這裏聽故事。


    神機先生抬起頭,看了眼那金燦燦愈近山際的太陽,微微笑了出來。轉身摘掉麵具,露出了並不算漂亮的一雙細長眼。


    確實有幾分像是老鼠。


    *


    婚後的一月裏,不知是不是什麽補償心理,林若雪開始學著做了許多小時候未曾做過的荒唐事。


    比如,喝酒爬樹,摸高踩水。


    她從小撐著一個家,成長得太辛苦,如今就想放肆荒唐,反正…….


    “林若雪,你給我下來。”


    有人的聲音天生發冷,帶著一點薄薄的沉怒,林若雪坐在高高的樹杈上會心一笑。


    “幹什麽啦,你白天又不在家,還不讓我喝點小酒解悶啦!”


    “……”黑衣的青年沉默了一下,語氣明顯委婉了許多,“是我不好,這幾日軍中太忙,沒有顧得上陪你,但你也不能喝了酒還爬這麽高,要是摔了該如何是好?”


    “咦…..”林若雪笑盈盈將臉擱在樹杈之間,“如何是好?哈哈,難為威風凜凜的兵馬大元帥也有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


    “我數三個數,你現在就給我下來。”


    “那我若是不下呢?”


    “那我自然是要親自上去拿你的。隻是到了那時…..我怎麽拿,你最後能不能衣衫完整地下來,可就由不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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