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明曦剛吃兩口便沒了胃口。


    琥珀:“主子我不說了。”


    薑明曦攪動碗裏的粥,搖頭:“不是因為那些。”


    說實話,琥珀的表達能力沒琉璃好,如果換作琉璃,聲情並茂地,她大概光是聽著就能將喝下去的粥全吐出來。


    吃不下東西,主要還是因為剛才做的夢。


    沒看錯的話,夢裏宮裝打扮的女人是劉貴妃。


    曆經前兩夜做的夢,薑明曦自覺將這些夢定義為預知夢。


    也就是說,燕堇未來連貴妃都敢殺。


    那還有什麽是他不敢的?


    而且如果不是被嚇醒,發現他暴行的自己就會成為下一個劉貴妃,死在他的劍下。


    ……他根本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親和、友善。


    也很顯然,燕堇沒那麽容易鬆口和離,這也正常,太子妃若真鬧起了和離,他堂堂太子的顏麵往哪兒擱?


    要是惹怒了他,沒準兒夜裏睡覺,一劍被抹了脖子都沒人知道。


    薑明曦連忙捂緊脖子,食欲不振吃不下,隻得又上床歇著。


    不知是她表達出和離的想法惹了燕堇心煩,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忐忑不安地閉上眼之前,燕堇都沒有再出現。


    書房內。


    得知太子妃沒吃兩口就去歇著,燕堇臨窗站了許久,耳邊不停重複著那句“和離”。


    越想,臉越黑。


    長安從外頭回來,敲了三下,得到一聲“進”後推開門:“主子,都辦妥了。”


    知道太子妃無大礙後,薑二小姐臉都白了。


    燕堇現在並不想知道薑二什麽反應,還在為薑明曦的態度想不明白:“長安,太子妃不太喜歡孤啊。”


    長安下意識嗯了一聲,不該誠實的時候瞎誠實:“不喜歡很正常,太子妃跟您不過相處了三天。”


    這麽短的時間就能喜歡上,那才是見了鬼,更何況現在又出了這麽個事兒。


    長安還想再說,抬目迎上主子陰惻惻的眸子,趕緊將滿腹牢騷咽回去,笑著開解:“等時間一長,太子妃發現了您的好,自然就喜歡上了。”


    燕堇衝他哼笑一聲,比瞪他還可怕:“不是你說,太子妃仰慕孤,十分歡喜這門親事的麽?”


    他這都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一個有用的都沒有!


    長安心頭突突一跳,試圖為自己辯解:“鎮遠侯府的下人這麽說的……”


    大婚前確實沒聽說薑大小姐不願嫁,所以問題還是出在了婚後。


    要麽是那方麵不和諧,薑大小姐很失望,要麽,就是今天的事。


    燕堇側目,就差將“廢物”兩個字明晃晃地刻他腦門上。


    好在這時門外來報事情都已辦妥,燕堇這才沒有將“洗馬廄去”幾個字說出口。


    回到寢宮,內殿已經吹了燈。


    因著今天的事,琉璃和琥珀一眼不錯地守在榻前,琉璃先看到他,輕手輕腳地從內殿出來福了福身。


    燕堇壓低聲音問:“太子妃情況如何?”


    琉璃:“回殿下,主子已經好多了,剛喝了藥睡下。”


    燕堇順著她的話往黑黢黢的內殿瞟兩眼,轉身去偏殿安寢。


    可能是帶來威壓的人不在,薑明曦後半夜睡得十分安穩,也沒有再做夢,睜眼就已經天亮了。


    念及她昨日遭了無妄之災,賀皇後特地派嬤嬤送來補品慰問,更是一連免了她好幾日的請安,讓她專心養病。


    有皇後在前,宮內各處也跟著送來補品,或是討好,或是跟風。


    除了劉貴妃。


    聽說昨兒個晚上不知吃錯了什麽東西,全宮上吐下瀉,太醫院的人手都已經不夠用了,還要留幾個駐紮太醫院,以防其他宮再出情況。


    結合昨天東宮的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誰做的。


    就跟薑明曦的事一樣,他們就算有證據也無法動劉家,那麽反過來,劉貴妃就算知道是東宮所為,也沒法兒將手指向東宮,隻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惠文帝也權當沒看見,隻管叫太醫去治,治不治得好,治幾分好,看造化。


    賀皇後一看惠文帝睜隻眼閉隻眼,也是什麽都不問,隻在麵兒上同樣免了貴妃的晨昏定省。


    這些都是薑明曦靜養期間,琥珀東奔西跑打聽來,說了當笑話聽的,說到最後,神神秘秘地從袖子裏抽出一封信遞過去。


    打開信,看到紙上無比熟悉的字跡後,薑明曦一下子來了精神。


    琥珀:“今天早上,安國公府派人送進宮的帖子。”


    一聽安國公府,薑明曦臉上的笑還未揚起,就又想到了新婚夜做的那個夢。


    夢裏,溫婼是唯一一個來看自己的,可那時的她也已被夫家磋磨地不成人樣。


    如果真是預知夢,溫婼已嫁進安國公府一年有餘,她又該如何助溫婼逃離那個魔窟,才不叫她落到夢中那般田地?


    薑明曦捏著信紙和拜帖陷入憂思。


    琉璃熬好今日份的藥走來,劃了眼拜帖,小聲提醒:“主子,若要讓世子妃進宮,怕是還得先知會一聲太子殿下。”


    按理說,外命婦入宮該是先去求得皇後娘娘首肯,他們的情況比較特殊,貿然越過太子去見皇後,隻怕會引起太子不滿。


    所以首先得去征得太子同意。


    薑明曦有些抗拒:“我不想見他。”


    由於這幾夜做的夢,燕堇給她的感覺糟糕透了。


    雖然她也曾試圖說服自己,那些隻是夢,現實中的太子待她還是挺好的,可她不得不去考慮這個夢帶來的影響,譬如外家,譬如溫諾……哪一個對她都無比重要。


    她無法將賭注全都壓在燕堇對她的好上。


    她輸不起。


    琥珀跟琉璃對視一眼道:“那世子妃可就進不來了,您不想見世子妃啦?”


    溫小姐嫁進安國公府一年多,攏共不過借著機會見了幾麵,後來又因為皇上賜婚一直在備婚,說來也已經很久沒見了。


    薑明曦不說話了。


    做了一上午的心理準備後,還是趁著午膳跟燕堇提了這件事。


    燕堇先是一愣,夾了筷子菜放她碗裏:“你是太子妃,東宮的女主人,以後想見就見,無須得孤準允,皇後那邊孤去說。”


    第12章


    接到回帖,溫婼正侍奉病了的婆母入藥。


    安國公夫人病懨懨地靠在榻上,接過帖子一看是東宮的,當即又將回帖還給她,溫溫柔柔地衝她笑:“你與太子妃素來要好,太子妃此次遭難心裏定不好受,如今接了回帖那就速速進宮看看去吧。”


    溫婼低眉順眼地道了聲是,將藥碗遞給一旁的嬤嬤,沉默地離開春和苑。


    回去的路上,婢女翠桃忍不住啐道:“瞧大夫人高興的樣兒,主子嫁進來這麽久,還是頭一次見安國公夫人這麽好說話呢。”


    溫婼對此一言不發,捏著回帖想到馬上要去見寶珠,腳下不禁加快了步伐。


    結果剛回到院子,好心情就被摟著美妾躺在院裏曬太陽的徐濟青打散。


    溫婼:……


    哪兒不好曬,偏偏曬在她門口。


    徐濟青看都沒看她,隻顧和懷裏的美妾嬉鬧,反倒是那小美人,在看到夫人回來後,掙紮著要從徐濟青懷裏站起來。


    徐濟青反手摁住美妾的細腰,撚了顆果子喂過去,和潤的嗓音卻跟夾了刀片似的:“此去宮中,是去探望太子妃,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知道的。”


    溫婼步子一頓,捏緊回帖淡淡地嗯了一聲,帶上早已備下的補品轉身離開。


    徐濟青抬眼睨向頭也不回走遠的身影,想起新婚夜,嫌惡地撇開視線,打橫抱起懷裏的小妾回屋。


    門也不關。


    院內灑掃的下人聽著屋內傳出的動靜,也早已是司空見慣。


    ·


    將回帖送出宮,薑明曦賬本兒也不看了,就一直在殿內來回走動,不時伸長脖頸望向殿外。


    琉璃都快要被她給轉暈了,忙摁住人寬慰:“主子別著急,琥珀已經去宮門口迎了,世子妃定會進宮的。”


    今時不同往日,主子如今是太子妃,安國公府定不敢再像從前那樣拘著世子妃,他們沒那本事與皇家對抗。


    話雖如此,薑明曦仍為此憂心不已。


    早在皇家降下賜婚旨意前,她要見溫婼比登天還難,回回遞帖子去,要麽是身體不舒服,要麽就是不得空,就見著的那一兩次也都是借了公主的光。


    溫婼已出嫁為人婦,確實不好再三天兩頭邀她出遊賞花,但在這之後每次見了,都覺得她不太開心,就算是笑,也是強顏歡笑。


    她們相識已有十年,薑明曦不想因著嫁人就與她生分,更不想夢裏的一幕變成現實。


    正要催琉璃再去問問,視線落到殿外騰地站起身,隨著琥珀身後一襲寶藍長襟映入眼簾,那張熟悉的麵孔也跟著愈發清晰。


    薑明曦全然忘了端莊二字,快步上前扶住要向她行禮問安的人,衝琉璃眨了下眼。


    琉璃朝溫婼福了福身,收到主子的暗示,緊跟著道:“廚房裏做了世子妃愛吃的酸棗糕,奴婢去瞧瞧。”


    說罷伸手拉走琥珀,順帶將世子妃身邊的翠桃也給拐帶出去敘敘舊。


    看到丫鬟們都走了,溫婼回頭上上下下打量著她,瞧她氣色還算不錯,拍著胸泄了口氣:“昨兒個聽說出事,都快嚇死我了,怎麽樣?還好麽。”


    薑明曦拉著她上座,聽她關心的話語心中微暖,特意張開手:“你看我這不是挺好的嘛,別擔心。”


    溫婼覷她一眼:“好什麽好,旁人不知道,你自個兒還不知道麽?好在誤食的不多。”


    薑明曦是不能吃紅豆的,一旦碰了,起紅疹、惡心頭暈這些都算是輕的,嚴重些就此送了命都極有可能,這叫她怎能不擔心。


    溫婼長她兩歲,雖是蜜友,遇上事兒總忍不住用年長者的口氣說她,薑明曦聽了隻覺得分外親切,像是又回到了閨中,兩人都還未成婚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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