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開之後,兩人的距離越拉越近,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邵景爍甚至主動跟她說起自己這三年在安原的事,說到最後又再扯回到薑明曦身上。


    “我今日喝的不少,所以不知是我醉了沒醒還是眼花,之前在後院看到了湘雲王,這件事我說不合適,還是你找機會提醒一下太子妃吧。”


    時間正好是薑明舒被太子罵走之後,他喝完醒酒湯誤入後院,剛站穩就見湘雲王站在玉蘭花樹下。


    正想上前打個招呼,忽然發現他一直看著一個方向,順著目光看過去,正是太子抱著太子妃在嬉鬧。


    看到那一幕,他下意識回避了視線,再看湘雲王,竟一直盯著那兩位。


    這會兒聽她提到太子妃才想起,當時的湘雲王神情頗有些不對勁。


    一般情況下,正常人都會像他那樣看一眼趕緊撇開,可湘雲王卻定定地看了很久,直到自己離開都沒有挪動步子,屬實有些不正常。


    “湘雲王!”溫婼瞬間想起寶珠之前的話。


    僅是主動告訴寶珠,自己就是她小時候遇到的小哥哥這件事,就足以讓她覺得湘雲王是懷揣著某種目的接近寶珠,如今又被邵景爍看到那一幕。


    該不會……湘雲王喜歡寶珠吧!


    溫婼心中一驚跟著開始發愁,胡亂地衝他點點頭,未免夜長夢多,第二天就將這件事告訴薑明曦。


    薑明曦聽了也是好一番訝異,但更多的是被人窺見她和燕堇的窘迫。


    “我知道你是念著小時候被他救了,可人心難測,更何況這都已經過去了十年,他又是賀皇後之子,你可得多加注意。”


    溫婼倒不是怕她對這個救命恩人產生好感,就怕對方不懷好意:“你別怪我多事,我是覺得要不然你找個機會先將這件事跟太子挑明,未免以後說不清。”


    她這個話琉璃也提過,薑明曦也不是不想,可是:“我找不到機會啊,總不能直接就這麽跟他說吧?”


    溫婼:“直說怎麽了?作為過來人,這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你說了是為了自證,免得日後麻煩,太子信不信是他的事,他若因此懷疑你……”


    剩下的話溫婼就不說了,若燕堇真因此事懷疑她,那不喜歡他也是對的。


    夫妻之間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還談什麽其他。


    薑明曦附和地點點頭,順著她的話道:“他若懷疑,我就……跟他和離!”


    麻煩是肯定會有麻煩的,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溫婼卻是呼吸一滯,趕緊捂住她這張嘴,後背陣陣冷汗直往外冒:“小祖宗誒,你是不是看到我和離了,也想一出是一出啊,這種話可不能亂說,萬一被太子聽到,還以為是我教唆的呢,那我還要不要命了?”


    薑明曦眨巴了兩下眼,歉疚地彎著眉眼笑笑。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燕堇整日忙進忙出的,薑明曦壓根兒找不到機會跟他好好談這件事,晚上更是還沒等她開口,人就先撲上來了。


    這一拖便又拖了個把月,直到中秋宮宴。


    溫婼:太子要真待你不好,甭管多難,姐妹兒挺你


    薑明曦:姐妹~(淚眼汪汪)


    第24章


    中秋當天正常上朝,下了朝,沒等燕堇開溜就又被惠文帝以“突然頭好疼啊”為由請去禦書房。


    想起長案上又堆積成山的折子,燕堇在宮道上猶豫許久,最終還是選擇走進父皇蹩腳的圈套裏。


    批完一小摞鬆鬆手腕,燕堇:“兒臣又不是不來,父皇下次就別再找借口了。”


    惠文帝正悠哉悠哉地喝著茶,聽到這話心虛地笑笑,隨即叫德喜給太子重新沏杯茶。


    燕堇不吃這套:“今日中秋,兒臣得早些回去接太子妃進宮。”


    惠文帝:“這點小事,朕派德喜去。”


    言下之意,你就老老實實地在這兒給朕批折子。


    不過這話都提到太子妃,惠文帝自然不免要問問,他們都成親這麽久了,太子妃怎麽還沒動靜?要知道,他在太子這個年紀的時候,太子都已經會跑了。


    燕堇就知道自己跑不掉,鬆完手腕繼續朱批:“兒臣不著急,況且太子妃歲數還小,過兩年再說也不遲。”


    跟他爹還打馬虎眼?惠文帝嗤道:“你就騙朕吧,薑丫頭那歲數還小?”


    燕堇筆尖一頓,沒抬頭,聲音忽然沉了下去:“……她母親便是這個年紀,生她難產死的。”


    提及薑明曦母親,惠文帝嗤他的表情慢慢收回去,一時沉默下來。


    “父皇當初賜下婚事的時候,薑將軍抗旨了吧。”燕堇毫不留情戳破他爹,說得惠文帝滿臉黑線:“夫人走後,太子妃便成了薑將軍唯一的心頭肉,倘若太子妃與她母親一樣,也在這個年紀懷孕生子,很難保證不會勾起薑將軍的傷心往事,氣得直接殺回京也不是沒可能啊。”


    燕堇這話多少有點危言聳聽,但惠文帝覺得,以那匹孤狼的性子,極有可能幹得出這種混賬事。


    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你有主意就自己定吧。”


    不管什麽原因,他好好待薑家丫頭,夫妻關係和睦就夠了。


    至於孩子……


    惠文帝:“雲訣已經及冠,也該成親了,你作為大哥,今晚宮宴上好好幫他看看。”


    燕堇徹底停下手中的筆,眼前閃過府宴那天站在玉蘭花樹下的人,沉默片刻應下。


    臨近傍晚,到底沒真讓伺候過兩代帝王的德喜公公跑去太子府,徑自回去接薑明曦。


    馬車泊在宮門外,夫妻二人步行入宮。


    恰值此時,湘雲王的馬車也剛好抵達宮門口,下車後率先注意到一襲水青袖衫的薑明曦,目光定格到他們交握的手上迅速收回目光,恭敬有禮地喚了聲“皇兄,皇嫂”。


    燕堇點頭回應,想起父皇囑托,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他道:“三弟已及冠,也是時候該成家了,不如就借著今晚宮宴相看相看,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也好了卻父皇母後的一樁心事。”


    簡而言之,他才沒那閑工夫幫忙相看呢。


    薑明曦默默充當著背景板,始終低著頭一副小意順從的樣子,豈料燕堇說完這句話後,一道不可忽略的視線陡然落在自己身上。


    她下意識抬起頭,那道視線又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聽耳畔傳來燕雲訣一句無悲無喜的“好”。


    燕堇對燕雲訣沒什麽好說的,在進宮的朝中大臣們麵前演一出兄友弟恭後,拉著薑明曦先走一步。


    宮門口陸續停了數輛馬車,薑明曦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但方才那股視線又悄無聲息地落回她身上,讓她不禁打哆嗦。


    連續一個月都沒有找到機會,薑明曦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趁著周圍沒什麽人,伸出兩根手指捏住燕堇的衣袖扯兩下,待他低頭看過來,壓著聲音小聲道:“宮宴結束後,我有話要跟你說,你今天別喝那麽多酒。”


    燕堇迎上她頗為認真的神色,點頭嗯了一聲。


    燕雲訣刻意落後數十米遠,望著並肩走遠的兩道身影,耳邊似乎還能聽到安平縣主那頗為震驚的一句“你不喜歡太子”,再想到於太子府後院看到的一幕,臉上笑意不自覺加深。


    而這如沐春風般的笑,也一下撞進了入宮參加宮宴的劉瑩眼中,讓她不禁慢下腳步。


    世人皆讚太子殿下乃人中龍鳳,劍眉星目,不怒自威,戰場上威風凜凜,斬敵將首級猶如囊中取物,朝堂上也總能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為聖上排憂解難。


    如此能文能武,百官讚譽,也許削尖腦袋擠破頭入太子府才是世家女子正常的想法,但她劉瑩不想。


    她無法容忍和其他女人共有一個丈夫,也更偏愛遺世獨立,似謫仙不染塵埃的那一款,恰好湘雲王全部符合。


    雖然男子不以貌美貌醜作為評判基準,但是比較之下,湘雲王還是要比太子更勝一籌,尤其是綴在眼尾的小痣,遠遠看著像極了美人垂淚。


    劉瑩一時失了神,還是劉母走到她麵前,隔絕了視線方才回神,低頭老實跟在母親身後。


    “我隻說一點,不要癡心妄想。”劉母又哪裏看不見女兒眼裏的光,但她欣賞錯了人。


    湘雲王可是賀皇後之子,當年劉貴妃與賀皇後的後位之爭鬧的有多凶,誰人不知,隻可惜他們劉家最後還是差了一步,屈居人下。


    這種情況下,不要說與賀家結親,搞不死對方就算是好事了。


    劉瑩本想解釋,迎頭撞上母親警告的目光,偏過頭閉上嘴,心裏卻很不服,更不明白上一輩的事為什麽要延續到這一代,難道叫他們小輩也一直這樣恨下去才叫好麽?


    麵上不敢衝撞母親,進入太和殿後,劉瑩還是第一時間用目光去搜尋湘雲王的身影,隔著一道又一道擺放精致菜肴的案桌,距離遙不可及。


    耳邊還能聽到其他人在議論太子,以及那位已嫁給太子四個多月,至今沒有任何動靜的太子妃。


    “別看太子在咱們麵前好言好色,關起門來定是極不喜太子妃。”


    “也是,太子好武,又怎會看上這樣弱不禁風的女子。”


    “弱不禁風?你們沒聽說之前的事啊。”說這話的人說一半藏一半,引來眾人注意後,抬起下巴點點安國公府的位置,“當初安國公府與康安伯府鬧翻,太子妃可是也摻了一腳,還當眾打了安國公世子一巴掌呢,就這潑辣勁兒,嘖嘖。”


    周圍聽到這話的人不禁往下首靠左第一排看了幾眼,心裏隻道“人不可貌相”,不過想想鎮遠侯的威名,他的女兒又怎麽可能是怯弱之輩。


    薑明曦:忽然感覺有好多雙眼睛同時看過來是怎麽回事?


    她悄悄挪動眼珠,剛往左手邊看去便落入了一雙深情款款的桃花眼中,不確定是在看她,還是在看上首的帝後。


    薑明曦趕緊拿起麵前的酒盞以作遮擋。


    好在沒多久,惠文帝開尊口命人奏樂,十幾名舞姬手挽披帛入殿,舞姿翩躚,體態輕盈,落在身上的視線瞬間就被吸引走了大半。


    薑明曦這才放下酒盞,悄悄鬆了口氣。


    “不用緊張,尋常宮宴而已,與你從前參加的賞花宴沒有什麽區別。”那聲歎息正巧不巧被燕堇聽到,將左手伸到桌下輕輕握住她的手,給予手心裏的熱意和安慰。


    雖然理解錯了,薑明曦還是衝他羞赧地笑了笑。


    宮宴開始後,為了感謝惠文帝舉辦的宮宴,眾人需得一一上前向惠文帝與賀皇後表達中秋祝福。


    燕堇與薑明曦打頭陣,惠文帝一看到他們,當即笑得眼角堆出幾層褶兒來,賀皇後則是萬年不變的頷首微笑,叫人挑不出半分錯處。


    淺說兩句祝福作罷,燕雲訣緊隨其後。


    卻在與薑明曦擦身而過之際,手背相碰,不過眨眼瞬間,要不是明確手背碰到了什麽冰涼的東西,薑明曦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當然,注意到這一現象的不止她,一直注意著湘雲王的劉瑩也看到了。


    臉色當即變了又變,胸口莫名燒得慌,就好像被誰侵占了領地,搶奪了最心愛的一枝花似的。


    明明都已經是太子妃了,居然還去勾./引湘雲王,簡直恬不知恥!


    宴會過半,喝了半盅果酒後,熱意逐漸爬上臉頰,加上宴會途中一直被不知名的視線死盯著,薑明曦以換件衣裳為由出去吹風醒酒。


    琉璃伴在身側:“主子,奴婢觀察了一下,是劉家二小姐劉瑩。”


    薑明曦不解:“她老盯著我幹嘛?”


    琉璃搖頭,不過要說和劉家,主子上次誤食紅豆泥過敏的事,就已經結下仇了,但這不至於讓對方一直盯著啊。


    她想不明白,薑明曦就更懵了,不知怎麽就招惹了這位。


    出來吹了會兒風,等身上的熱意差不多消退後,換身衣裳打算重返大殿,誰知剛走過廊道拐角就看見湘雲王正朝她這個方向走來。


    薑明曦總不能轉身逃走,那樣隻會顯得做賊心虛,隻得故作鎮定地衝對方頷首淺笑,然而沒等走過,和風潤玉般的聲音緊跟著飄落耳畔:“嫂嫂。”


    他這一叫,薑明曦是不停也得停了:“湘雲王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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